善恶戒

鹤灵暗地里一声叹息，没有言语。她知道这一定是他们师傅楚江秋的主意。

天无弃勃然大怒，道：“我们修道者常言“与善仁，言善信”，想不到道友竟然言而无信，做出如此背信弃义之事。”

鹤玄也不多言，道：“多说无益，今日就委屈道友暂在洞内一宿了，明日辰时贫道再来，期待道友的新灵技啊！”

她知道自己被抛弃了。如果天无弃不懂其它灵技，或者即使有，他不愿再说出来。她岂非要在这地牢里呆一辈子？

她知道他师傅楚江秋的性格和脾气，鹤玄也知道。

不是朋友就是敌人，那是楚江秋的人生信条。对于敌人，唯有赶尽杀绝，绝不放虎归山，那是他的生存态度。

天无弃被关在地牢，已表明了楚江秋的态度。如果他在天无弃说出“金刚拳”心法之际，放他出去，那说明他仍旧把天无弃当朋友。

然而，现在，他囚禁天无弃于地牢，强行索取灵技，已不把他当朋友，那天无弃就是他的敌人。那他不会放天无弃活着走出地牢的。

不过，还有一丝希望存在。因为从头至今，楚江秋都没露面，只是安排鹤玄行事，说不定还有机会。想到这里，鹤灵心情稍微好转了些。

天无弃心情虽然也不爽，但他奴隶出生，被人欺骗凌辱已成习惯，怒气很快忘得一干二净。他盘起腿，开始修炼起来。

鹤玄见状，忍不住问道：“都出不去，你现在修炼有何意义？”

天无弃道：“你怎知道我出不去？”

鹤玄一呆，道：“是不是你认为你有新的灵技，明天告诉鹤玄后就能出去？”

天无弃道：“当然不是。即使我有新的灵技，我也不会告诉鹤玄，他不值得信任。”

鹤灵道：“那你怎么出去？”

天无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这个地牢上面有阵法，无法从洞口出去，那是怎么放人出去的？”

鹤灵手一伸，火球立现，洞内顿时明亮，她指着一处石壁道：“这块石壁其实是一堵墙。上面有个开关，可以控制这堵墙，墙后是个地道，直通千鹤山山脚，出口在江底。”

天无弃用手敲了下石壁，果然传来空洞的声音。他忍不住猛然一拳挥出。

“北斗七星拳”——

这一拳他没有任何保留，几乎是凝聚了他所有的灵气。刹那间，他的整个右臂已成金色。

“轰”的一声，碎屑乱飞，一道拳痕深深地印在石壁上。

鹤灵“咦”了一声，惊叹道：“不错，若再有千拳左右，应该能破这道石壁。”

天无弃露出痛苦之色，苦笑一声，道：“千拳？现在我是一拳也打不出了。”

说完，他伸出右拳。只见他的整个右臂若疾风骤雨中的树叶，在微微颤抖。他感觉手臂一阵酸疼。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石壁承受了多大的力，同样的力道也自石壁反传入天无弃的手臂里，他稚嫩的骨头已难以承受。

鹤灵：“哎！想不到“北斗七星拳”也奈何不了这石墙。”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天无弃忽然想起步斜阳之言：“北斗七星拳锐利十足，可惜硬度不够，难以抗衡灵器……”

若要提升拳头硬度，只有练习“金刚涅槃大法”了。

“金刚涅槃大法”共有三个等级，“法华金刚”、“般若金刚”和“涅槃金刚”。

“法华金刚”是“金刚涅槃大法”入门级心法。想学“金刚涅槃大法”，必须了解佛乘思想，也即一切众生，无论三乘五乘，最终皆归于一佛乘，无有余乘。

可惜天无弃完全不懂佛法，更谈不上了解佛乘思想了。无奈何，他只得从《大乘心法》中找到关于佛法的经文，按序而学。

佛法博大精深，非一朝一夕而能领悟，幸好书中注解甚多，让他少走了很多弯路。

天无弃盘腿而坐，双眼紧闭，渐渐沉浸于这无尽的佛法之中。

“一切众生皆有本觉真心，亦名佛性、如来藏、心真如……诸法因缘生，本无自性、空，空亦复空，为诸法实相……”

他不是简单的经法背诵，而是把佛法所诠义显明在自心中，并且成为自心里的正见。他反复串习，并结合自己的一切见闻觉知当中。

他时而露出笑容，时而手舞足蹈，仿佛品尝到了甘露妙味。他深深体会到，佛法给他带来了恒久、无比的幸福与快乐。

鹤灵默默看着他沉醉的神情，知道他已进入闭关状态，没有打扰，也在一旁默默修炼起来。但浑浊的空气让她烦闷，使她不能专心致志。

第二天，辰时。

鹤玄准时来到洞口，问道：“天无弃道友，灵技心法可有准备？”

天无弃依旧闭目沉醉于佛法之中，没有言语。

鹤灵看了天无弃一眼，回道：“天无弃不想和你说话。”

鹤玄又问了三声，见天无弃依旧没有回话，重新关上地牢，走了。

一连七日，鹤玄每日都来问话，见天无弃没有回话，也不多啰嗦，关上牢门就走。

其实并不是天无弃不愿回话，只是他仍旧在若老僧般入定，没有醒来。

就这样，又过了二十多天。天无弃依旧盘腿在那里，一动不动。

好几次，鹤灵以为天无弃是不是死了，把小手放到他鼻口，见还有呼吸，暗松了一口气。她想不到天无弃不吃不喝近一个月，还不出关。她很想把他推醒，但想到还要靠他想办法脱困，就忍住了。

鹤玄见听不到天无弃的回话，已从以前的一天一问，改成三日一问。

第三十六天，天无弃总算从入定中醒来。

醒来后，感觉饥肠辘辘，可身处地牢，无处觅食。

鹤灵仿佛知道他的感受，递过一颗丹药，道：“给——”

天无弃接过，道“这是什么？”

“辟谷丹。”鹤灵说道，“这已是最后一颗了。”

“这…丹药…药有…有什么用？”他不解地问道。天无弃从来没听说到什么“辟谷丹”，他有些不好意思，言语之间也变得结巴起来。

鹤灵已习惯他的无知，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不饿吗？”

“很饿。”天无弃老实回道。

“那你吃了这颗丹药，就知道这丹药是干什么的了。”鹤灵道。

天无弃没有犹豫，接过一口吞下，原本的饥饿感顿时飞到九霄云外。

“原来是解决饥饿的，正是神奇的丹药啊！”天无弃惊叹道，“你怎么知道我很饿？”

“现在我们关在洞里已经三十六天了，你会不饿？”?“啊！三十六天，这么久了啊！”

“你闭关这么久，是否有脱困之道呢？”鹤灵问道。

天无弃道：“不知道，试试看吧！”

说完，他站起身子，双手合起，列于胸口。他猛吸一口气，刹那间，他的双脚双腿变得古铜色。他突然抱拳，扭腰转身，一声轻喝：“法华金刚拳——”

拳头狠狠地砸在了石壁上，发出如震雷般的沉闷声响。

然而，石壁上，仅留下淡淡的拳痕。

鹤灵再次露出失望之色，幽幽说道：“什么破拳啊？这一拳还不如前些日子的“北斗七星拳”呢。上次至少还能击碎一些石头出来，这次只听雷声大，不见石壁裂啊！”

天无弃却露出满意的笑容，道：“至少这次我的手不再疼，也不再颤抖了。”

鹤玄郁郁道：“那又能如何，还不是困于此地，不得出去。”

天无弃思索片刻，道：“再给我一些时间，我有信心打破这道石壁。”

鹤灵道：“可惜我已没有“辟谷丹”，不知道是否能等到那一天。”

天无弃脱口而出：“随缘就好。”

随缘不是得过且过，********，而是尽人事听天命。

鹤灵也是个冰雪聪明之人，一听“随缘”二字，已知其中内涵，心中豁然开朗。她没想到天无弃竟然明白“随缘”，不由得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天无弃站在壁墙面前，双拳紧握，对着虚空不停出拳又收拳。

鹤灵也不急不躁，盘腿在侧，默默修炼。

就这样，又一个三天过去了。

天无弃猛然睁大眼睛，盯着石壁，大声道：“我就再来一拳试试”。

鹤灵被声音惊醒，站起身子，立于一边。

天无弃一声轻喝：“法华北斗七星金刚拳——”

可以说，这是他自创的拳法。

他发现“法华金刚拳”厚重有余，却不够锐利。而“北斗七星拳”虽然足够犀利，却硬度不足，显得脆弱。若能二者合一，扬长补短，岂非绝配。

很多事是想想容易，做起来难。但有些事想起来难，做起来却很容易。

天无弃认为此事不易，因为两种拳法对应两种心法，配合不易。没想到仅仅三天，竟然一举成功。

他的成功，与他随缘的心态有很大关系。人生有所求，求而得之，我之所喜；求而不得，我亦无忧；苦乐随缘，得失随缘。

正是他这种随缘自适，顺其自然的心态，让他放松，从而一举成功。

刹那间，他的双拳已变成金黄之色，一股至钢至烈的金系力量从他拳头蔓延，几乎充满整个地牢，原本黑暗的地牢陡然明亮起来，四壁在这光芒的照耀下，显得金碧辉煌。

他对着石壁，狠狠地一拳挥出。

(本章完)

千鹤山的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鹤灵的心情也如这漆黑的夜，心底一片黑暗。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抛弃的羚羊，茫然叫唤于森林，生死自顾。

天无弃大声道：“你关我于地牢没问题，鹤灵还在地牢里呢，先放她出去。”

鹤玄的声音远远传来：“她的自由，就看你的表现了。”

黑夜降临，无星无月。

不知为何，天无弃却感受不到一丝寒冷，他甚至有一些莫名的兴奋。

难道是鹤灵和他在一起，让他感到兴奋？

“一个时辰应该快到了吧，鹤玄怎么还不来？”鹤灵嘀咕道。

天无弃没想到鹤玄竟然如此轻诺寡信，怒火中烧，道：“即使贫道知道更多灵技，也绝不再给你。”

鹤玄道：“生命和灵技，孰轻孰重，请自斟酌。”说完，关上牢门，走了。

心法说完后，她大声道：“鹤玄，现在心法你已得到，赶快打开牢门，放我们出来。”

鹤玄没有打开牢门，他缓缓说道：“天道长知道的灵技应该不限于此吧，想必还知道其他灵技，何不再说出一两个，让贫道见识下。”

不知为何，天无弃现在心底里，却希望鹤玄慢点来，越慢越好，最好永远不要来。

因为他忽然感到，在这黑暗寂静的地牢里，听着鹤灵的呼吸声，竟让他一直惴惴不安的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温馨。

为了活下去，天无弃告诉了鹤灵“金刚拳”心法。

鹤灵得到了心法，脸上并没有欢喜之色。相反，神情之间，却露出更多黯然之色。她熄灭了指尖火花，黑暗又笼罩地牢，四周一片阴冷。

他希望时间能在这一刻凝固，然而，尘世间，希望总是和现实相反。

鹤玄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在洞口响起：“鹤灵，心法应该到手了吧，说出来吧。”

鹤灵看了天无弃一眼，洞内黑暗，看不清天无弃脸色。她清了一下嗓子，复述了“金刚拳”心法一遍。

天无弃发誓，以后绝不当弱者，一定要成为一个万人敬仰无人敢欺的强者。

每个人都想成为强者。然而，要想成为一个强者，不是靠誓言就能成功的，必须孜孜不倦不畏辛苦的努力奋斗，更必须活着。

一个死人是无论如何也强大不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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