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四镇将
葵兮八点起床，在女仆的侍弄下，完成洗漱、选衣、穿戴，一套流程下来，足足到了九点半，而作为葵兮贴身侍卫的陆霁，则是除了穿衣，其余流程全部在场。
大概十点钟的时候，客人陆续来访。其中大部分都是张千代的亲戚，因为明日是张千代的生日，所以都提前早来一天，避免误了时辰。
女仆们开始在大厅摆放食物酒水，冷寂的大厅因为女仆们来回穿梭，而变得有些热闹。
陆霁看着这一幕幕亲昵的对话，感觉自己离她们是那么的遥远。
客人越来越多，每个人笑脸相迎，他们都在密切地交流，在另一个没有陆霁的世界。陆霁渐渐感到有些晕眩，尽管那些衣饰华贵的客人们都很有修养，他们的笑声很节制，他们谈论的声音很理性，但陆霁的耳膜却传来阵阵痛感。
大概中午的时候，张千代从楼上急匆匆地跑下来。他略过了试图与他谈话的人，略过了与他挥手的人。客人们的目光追随着他，大家都很好奇这位主人为什么慌张。
这里只有陆霁知道为什么。
张千代跑出大厅，葵兮跟出去，陆霁紧随，而其他客人因为好奇，也聚集在了门口。
张千代站在离主府不远的空旷草地上，一辆马车从西北面疾驰而来。马车越来越近，马匹嘶叫声破空而来，但张千代站的无比直挺。
马车停下，从车厢里下来四个人。其中三个都上了年纪，但也只是中年远非老年，而另一个则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三个中年人一个配剑，一个佩刀，剩下一个腰间有一条足够宽的腰带，看不出其中是什么武器。他们身边那个年轻人也是佩剑。
他们下来后并不与张千代说话。陆霁觉得奇怪，难不成马车还有人？这时，车夫把缰绳缠好交仆人，向张千代走了过来。
原来那车夫才是四镇将之首。
那四个中年人都是一身短打劲装，衣着黑红色，而年轻人衣着华贵，极具风采，白青色的衣服，更显得格调甚高。
张千代上前与他们说了几句，然后和他们一块往主府走。
客人们识趣散开，张葵兮和陆霁仍在门口。陆霁站在张葵兮身后，悄悄打量着那五个人。
从驾驶座下来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他们的首领。此人高大威猛，身体异常健壮，古铜色的皮肤，双目圆睁，呼吸平稳，余气厚重，陆霁猜想此人一定有十足的内力，是个气功高手。拿剑那位神情怡然，他眯着眼，抿着嘴，嘴巴虽然不笑，但是整张脸充斥着笑意，看起来和气近人，让人想与之交谈。他左边的那位拿刀，拿刀这位身形瘦小，脸孔尖削，细长的两只眼，值得注意的是，那刀鞘黑底火纹，刀柄用红绳缠裹，高手从不会把武器做的如此惹眼，行走武林有辨识度并不是一件好事。最后那位也是健壮，只是他光着头，身上除了一个和衣服不搭的宽腰带，并无其他特色。陆霁猜想此人是用暗器，但是暗器高手大多伪装或者隐藏自己的暗器，不大会惹眼的带在身上，所以这个宽腰带下面到底藏着什么，陆霁不敢确定。至于那个年轻人，长得倒是俊逸斐然，他刚走近，就惹得大厅里的少女偷眼去瞧，年轻人见此状也是得意，走起路来更加拿捏，愈显得风姿翩翩，宛若一个贵公子。从吐纳装束来看，这个年轻人都不应该是四镇将。但他为什么会和四镇将一起过来，陆霁就猜不着了。
葵兮依然向他们问候。
“小女葵兮，向诸位叔伯问好。”
为首那个气功高手并不回答，张千代也不理视葵兮，只是带着一行人接着往里走，这一路上除了对那年轻人暗送秋波的少女，也再无人问候他们。张千代带着五个人上了三楼，进了自己的茶室。
张千代问道：“主人只说了四镇将过来，不知道这个少侠是什么名号？”
“这是我二弟的儿子孚舟，这次带他来见见世面。”
回答的是气功高手。
张千代叹道：“阵将、剑将、刀将、拳将，还带个英才后辈，主人对我真是厚爱，我对主人的厚爱真是无以为报。”
阵将说道：“主人叫张总掌柜不用在意。我们过来是保护张总掌柜，不知道您有没有那歹人的消息？”
“我和王庄主在主人手下，难免得罪其他觊觎主人势力的人。我在明，他在暗，所以那人长什么样、用什么功，我也不清楚。”
听阵将这么说，张千代料想“主人”打算隐藏先云剑的事，于是他也就顺嘴掩盖陆霁。
“张总掌柜不用担心，我们过来，不杀掉那歹人，就不再回去。”
张千代立马笑道：“多谢，多谢。”
此时孚舟突然插嘴道：“那也就是没我的事？我出去了？”
阵将猛哼一声，眼看就要发脾气的时候，张千代立刻出来打圆场，对阵旗说道：“年轻人嘛，就该这样有活力。这里有四位在，哪里还会出问题，叫他去吧。”
孚舟听张千代这么说，高兴地回答：“多谢张总掌柜。”
四镇将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孚舟便在阵将的怒视下推门出去。
大厅里人们在热络的交谈，葵兮在一群人的中心，这些姑婆姨娘，开口便是哪家公子如何帅气，哪家掌柜如何多金，葵兮只好打起太极，看上去十分为难。实际上葵兮很希望陆霁能带她离开，但是陆霁偏偏在这关键时刻不见人影。姑婆姨娘们把葵兮团团围住，葵兮根本找不到陆霁在哪。
葵兮感觉胸口有些闷，一群女人七嘴八舌，终于让她有些招架不住，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从人群外面传了进来。
“张小姐，张总掌柜托我叫你一声。”
人群散开，葵兮看去，说话者是那个从直升机下来的年轻人。
葵兮问道：“父亲叫我？”
“是的。”
葵兮跟众人说：“父亲叫我，我先离开一阵。”
姑婆们识趣散开，葵兮跟着孚舟往楼上走。
“我叫孚舟，不知道小姐芳名是什么啊？”
孚舟的声音故作轻飘，让葵兮感到有趣。
“我叫葵兮。你怎么不说你的姓氏呢？”
“我只有名字，没有姓氏。名字和姓氏，都是区别人的代号而已， 只要有人能叫住我，而我能知道别人在叫我，那叫什么、姓什么、有没有姓，又有什么区别呢？”
“照你这么说，那人为什么不叫一二三四呢？”
“这样晚出生的人不就很吃亏吗？从古至今这么多人，倘若用数字记，那我现在叫你，岂不是要说上一天才能说全你的名字？”
葵兮不禁掩嘴嫣笑，道：“你这人倒是有趣。”
“你身后那位也是有趣呢。”
“哎？”
葵兮回头，只间陆霁闭眼靠在走廊一边的墙壁上。
孚舟看着陆霁，盈盈笑意的眼里多了一丝阴狠。他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到底跟了多久？孚舟带葵兮走上二楼，竟然对他毫无察觉。孚舟很确定，刚才那里绝对没有人。
葵兮走到陆霁面前，立马责怪道：“刚才你在哪里？我怎么都找不到你？你什么时候跑的？我现在要去见父亲，你不能再跟丢了。”
陆霁一个问题都没答，冷冷地说：“老爷没有找你。因为他是从老爷的茶室走出来的，茶室在四楼，而这里已经过了向上的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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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看看我的小葵兮。”
……
“哎呀，葵兮又漂亮了。”
……
“大娘，您来了？”
陆霁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似乎是在请求，可话里又有种失望的哀伤，像是已经得到了回复。陆霁不能允诺什么，但拒绝于他而言也是多余的举动。
“我不该得寸进尺的，现在已经很为难你了。咱们回吧，如果让人发现了，爹一定会责怪你的。”
陆霁抱起葵兮，只一个闪身，两人便回到房间，陆霁放下葵兮，默默走了出去。
葵兮在门口迎客，陆霁也自然在。
“舅妈，好久不见啦。”
这是陆霁的剑。
陆霁把剑斜插在腰带里，转身上了楼。
一夜无事。
天刚亮，侍卫换班的时间到了。主宅侍卫们聚集在一起，默默排列成队，往楼下走。陆霁跟在侍卫队伍后面，到了一楼，大厅里早有另一队侍卫等候，寇骑站在他们前面。
陆霁看到了她那微微颤抖的肩膀，捕听到了她那短促的呼吸。
“你能每个夜晚都带我来这里吗？”葵兮问道。
值夜班的侍卫们出了主宅，来替班的侍卫们上楼，驻守在通道口和各个房间，陆霁则留了下来。
陆霁问寇骑：“你应该已经接到通知了吧？我是小姐的新侍卫。”
寇骑没有回答，他的手臂猛地抬起，一把剑从他袖口激射而出，陆霁抬起手，轻松接下。
葵兮对月亮向往，是陆霁所不能理解的。看着葵兮，陆霁仿佛在窥探另一个世界，那里没有仇恨，没有血腥，没有剑。但是如果没有这些东西，人又是为了什么而活着呢。
陆霁不知不觉陷入了思考。
葵兮爬上女儿墙，把脚上的鞋取下放在一边，她紧闭双眼，张开双臂。她向夜空敞开怀抱，为的是拥抱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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