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协难生死齐运筹,初露身手搏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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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么从爆炸中逃生,刚我听那鹰犬辱你为废人,有冇留下伤病?”,由此问是因亚毫看到荆笑两坨肩膀肉缠着绷布,上身唯一的遮件儿。

笑冷哼一声,只是讥嘲:“他没说错,我…算是个…半残,那一灾过后,我变成了【无魂之躯】,哪怕我再练拳脚,再锻身形,都弥补不了这缺残。”

亚毫听罢,只留震惊,老天爷还他大哥,却给了半个,没有魂魄,是个人会点道法就算比他弱小许多,能对他造成威胁。这种缺失,对高傲人士,还不如致死。

“你是想…来吧,命交给你了。”

荆笑捋过亚毫肩膀,顺势半蹲,将其放置膝盖上,“明天我会联系你,切记,不可莽撞,要忍~”,说罢,笑抬手转肘,对准亚毫后脑风池穴中间凹陷处,拿捏使力,一肘寸下。伴随一声闷吭,亚毫晕了过去,荆笑扛起亚毫,顺势拎起月饼,大步出门。

片刻,矿工棚前

“什么人!”,一士兵警惕,立马吸引周围监工。

“官爷冇事,冇事,是我,刚我在路上见到一人差点被活埋,挖出来一瞧,估摸着是咱这的工人,他又不醒人事,我就给驮过来,您老辛苦,这不快到中秋了么,尝尝,【荣食楼】的手艺,喏~”,荆笑随即掏出月饼。

听到荣食楼三字,几个官兵可乐了,收起了家伙事儿。荆笑此时的模样完全无法跟这身形成比,畏首畏尾,阿谀奉承,但这并非演技,也许,就是这几年讨生活的手段。

徐泰见到此景,明白计划顺利,铁匠应该可信,忙上前呼:“官爷~官爷,这就是咱们的人,我说半天找不到影,没想差点被埋,还多谢了铁匠兄弟”

监工未敢松懈,细腻盘查之后,将人交给了徐泰,“这位小兄弟多有惊吓,还得让他好生休息”,荆笑话落不敢逗留,恐生端倪,便大步离去。

天入黑,壮汉远望离开工棚欲行至休息地的大部队,缓缓呼出一股气,心中石头终于落下,下一步还得提前打算……

…………

洛阳城北,皮条胡同。不是谁谁姓皮名条,这儿确实是个烟花场所,大街小巷都心知肚明,几步一扇门,门前花娘站,这儿比不上那教坊司,连大闺楼都摸不到脚,就是彻彻底底的土娼街,但不妨洛都姑娘一副地地道道儿中原长相,也是耐看。就在这烟花柳巷之地,一所二层小楼躲在胡同角儿,这楼门前未站花娘,看这装饰拾掇,像个富贵人家,怎安得这地届。

小院二楼,阁屋里通明,绰绰两个身影,一站一坐,正是那白日说书的完蛋跟锺无宣。

“完蛋啊,你能否换个安家住处,这是个啥鬼地方,每回来找你合计事情都跟过五关斩六将样”,锺无宣满是抱怨。

“不就是姑娘多了点么,你看这有的也不差,你还不稀罕跟女的接触了?”,完蛋手中嗦磨着俩铁琉璃蛋子,乐呵呵的调侃道:“咱可还年轻,不能遇啥不顺就变自个取向啊,慎重~”

“撅一边儿去,我男女都不待见”

“得嘞~爷~,我是个大老爷们,您这儿男女都不稀罕,劳烦换个地儿,找个牲口合计呗”,俩铁疙瘩在手中是溜溜一圈儿。

“别闹,哪儿回来都得跟你斗半天,说正经的,下一步该咋办。”

完蛋玩够了,铁疙瘩也停下:“为今之计,得看八贤王那边咋弄,先得把这兄弟四个凑齐,候逸跟慎皞好说,这俩身份显赫,生命没啥危险,但荆笑跟王亚毫他俩,有点听天由命意思咯。”

“我连夜赶到九鼎沟照应?”

“不可,你多大个人,还不懂这人事?”,完蛋嬉笑转为严肃:“一来,赵家兄弟在那镇守,你露面还不是早早给上面暴露了你立场,闲散这几年好不容易叫他们不重视你,你还不能过早出面;二来,你不是还对这一次【革律】心存芥蒂,这兄弟几个你还不了解,孰是孰非,你这般死讲究的人还不得审查个七八十来次才放心助他们?你这样不真照啊。”

“我只做我认为有价值的事,儿女情长在我眼中一文不值,你倒是也说得对,帮不帮他们,我还没决定,这四个若是那肤浅宵小之人,我宁愿等下一届,也只字不说!”

“那我这样未能免俗的人,你是咋跟我聊一块的?”

“你很俗,俗得地道。”

“嘿嘿,蒙锺少爷夸赞,荆笑那边你不方便出面,侯逸这边你倒是可以管,这一次甲子期限过年就会开始,贤王那边的动静估计已经被上面察觉,侯逸跟慎皞在成型之前,你得护他们周全。”

“让我当保镖我可不干。”

“别急,这薪水兴许你乐意,他们四个可是一堆故事,在他们身上,你能看到很多有趣东西……”

锺无宣来了兴致:“但愿如你所说……”

完蛋搓弄着铁疙瘩,渡步窗口,望着那些花娘形形色色的身影,轻叹一口气:“无宣啊,人都得过活,世上很多人过的并不如意,他倒也想,你眼前所不耻的女子们,就有你感兴趣的东西,你只拿眼去看,看的并不真照。”

锺无宣心中摸索:这认识董昦这些日子,越来越看不透他,倒也难怪,平时男不理,女不亲的自个,却能跟他侃大山闲屁聊,还令自个的口音越来越偏贯口儿,小时候没兴趣的东西,现在能站那听一上午,自个儿真的是变了。

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谁人背后无人说,哪个人前不说人

这个说书的,肚里墨水能淹死几个人?

倏然,完蛋冷眼瞧天,观那星象推手运算……

“娃子,守藏室,洛都你速速过去,侯、慎俩人肯定在那,今晚又变,上面,已经察觉,不能让他们打探到任何情报!切记,你不能露面。”

锺无宣听罢,起身夺去,不留一句废话。

董昦无奈言语:

“又是一个多事之秋啊~”

…………

守藏室内,一楼东侧角落,候逸刚刚赶到,与慎皞汇合,俩人查阅之后,正准备离开。

“逸,贤王那可有消息?”

“暂时还没,只知道目前他俩相安无事,这么多年都等回来,不愁这两天……今日收获如何?”

“锺无宣身上不少料点,当年反对王安石实行新法的高皇太后病逝,宋哲宗即位,其年号由【元祐】改为【绍圣】,重新启用王安石同僚,任蔡京、章惇为宰相,上任之后便大肆对当初的元祐党施行打击,其中锺家先贤友才公被害,其他先祖留得性命,直至宋徽宗执政,才为锺家人平反申冤,然而这期间锺家父老率后人南迁保命,客家人原本就是中原人士,而那锺无宣,想必就是当年锺家南迁的后代……”

“有的目标就好说了”,絮絮过后,侯逸又开了口:“看来我们得去接触接触他。今日已晚,你我都各自归府,免得再生事端。”

两人分头进离去,却不想,那幽暗街道深处,三双亮光注视着两人,一举一动,一言一语看的是切切,听的是真真。

“你们说,这会回去复命,会有何等收获?”,三人领头的发话:“这俩夯货,用得着咱哥仨动弹,上面还真是大惊小怪。”

“大哥,莫要掉以轻心,上面可是对这俩很看好,都是好料子,只不过未开窍而已。”

“大哥二哥,有此等收获,咱们快离开吧,我总感觉逗留下去恐有事端。”

“急个甚,以现在咱哥仨的能耐,还怕这俩小子?就算他们发现又如何,今晚这消息的分量够大,他俩还能把咱们拾掇了怎得?”

三人言罢,一熟悉声音从身后传来,“恁仨今儿个谁都走不了。”

暗影中咄出来一人,黑黄裹修衣。正是那锺无宣,只是慵懒的眼神不再,一股杀意令三人倍感警惕。

“说曹操,曹操到,兄弟们,今儿这消息也听了,人现在又送上门,这话他可是听了个真切,想走是没门,擒了他回去复命是不是添功一件啊~”,话落未音,三人中大哥就瞬步到锺无宣身前,一记掏抓,直奔无宣喉咙!

来势汹汹却平淡收场,锺无宣抬肘掣拳,连消带打,挡住掏爪的那一刻,另一只手已经旋拳冲打在对方腹腔,歹人直接被打退回去。

“没想到,你这庸人却有这般身手,兄弟们,戒备,动真格了,今儿生擒了他,给上峰一个惊喜~”

三人齐跃,同时进攻,无宣立马摊开步伐,这步法,丁不丁,八不八,抻手五指伸张,不是拳,也不是掌。

一呼之间,挪移到最边,避开三人锋芒阵型,抓起三人中最小的那厮,拦首扭拽,一声“咔嚓”清脆作响,直接刺激另两人感官。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期间无宣却未曾吭气一句。

两人惊愕之际,无宣抽手一掌,带动一股墨黑气体,直打出去,那尸体像是被吸引牵拉一般,被制于无宣手掌。甩手消气,形如泼墨,那尸体颤动几下就再次瘫痪,比刚刚脸色更显苍白。

“你!你碎了我三弟的魂魄!”

锺依然无言,做好守备,等待那两人先手,这并非被动,算是精明,如果击杀其中一人算是对方掉以轻心,那此时便需多倍谨慎,激怒对方的后果,不尽全力,也是你死我活的代价。

“杀了这货,三弟已经完全回不来,今就算败了任务,也要剁了他祭三弟!”

两人气势凛然,早已没了当初的轻蔑,能有的只是恨意。向锺掠去。

无宣依旧避其锋芒,他明白,这一次,对方不止拳脚,还加持了道法。

这次,没有照搬刚刚的计划,锺闪躲一边,周身聚集刚才的黑气,形成一股通体流朔的贴身护罩,稍纵完成之后,立马迎了上去,表现出一种极端进攻的架势。

那二人哪受的了这窝囊气,眼底下杀了自个弟弟,还要傲气凛然的夺了自身性命,他们起先可是完全不把这庸碌之人放眼里,被鄙夷之人看不起,莫大的屈辱!“黄头小儿!正面接你爷爷的招儿!别左闪右挡,今儿非把你穿个透心凉!”

二人招招要命,未曾收力,无宣艰难的挡着一次次进攻,对付两人,确实不如一人随意。

擒、挪、揸、捉、

踢、削、劈、蹬,

是有啥用啥。

锺尽力维持着稳定呼吸,吞吐之间权衡着下一招是攻是守,渐渐俩歹人的气息开始紊乱,但看局势,似乎两人占了上风,锺无宣被步步逼退至街道角落,眼见一拳一脚已经逼近,下一瞬,脚落脖颈,拳落肋骨。

锺奋力一弹,击退二人五六步远,这两人刚才与锺扭打激烈,着装被扯得成了破条烂片。

两人站稳步伐,抹去嘴角鲜红:“你爷爷的,没辙了吧,看你还有多大本事”,二人正欲再次逼近,却骤感形体沉重,顺势瘫倒在地,此时他俩夯货才看清,地上一用血化成的八卦四盘规律运转,那正是他二人的血,恍然大惊,刚刚一步步的示弱,竟然是锺无宣使计,用抽打之间飙出来的血液为料,画出的盘阵。

那步伐是事先就设计好的!这一切早在此人的预料之中!

阵法运作,二人只感抽心扒骨之痛,“你!到底是!是…什么…人……”,这句话便成了那歹人的遗言。

歹人魂魄被碎,锺无宣并未停手,起身上前,对准后脑一人一拳,两人鼻腔中流出粉白色流体,在确认二者死彻透之后,锺抻展手臂,轻吐一口浊气。

战罢,未曾言语的锺无宣终于开口,对这三具尸首就是一口啐沫儿:

“撮鸟,最烦这种,一惊一乍,满嘴废话,张口就是暴露,有那功夫多注意下身法,这是要对方命,还是要对方心啊?”

细眼明瞧,那歹人的尸身背后衣物在扭打中撕烂,露出背上图文,像是刺青,无宣卧下身,抓住一角缓重一扯,见那歹人背上刺着一个大字:阎

无宣觉察到,这上面的事,并不简单,下意识一句客家话谩骂:

“瘑殁绝代。”

“那怎弄,我总不能今晚不回去吧,我逃了那帮人得替我死!”

荆笑上下大量一番:“看你体格这几年没空了拳脚,忍得住疼么?”

些许寒暄,家长里短,荆笑瞅了眼窗外天色,紧道:“现在快戌时,停工时间盘点人数,现在不是唠家常时候,你们无非就是想逃离这里,明日我自有办法通知你,但切记,不可鲁莽,要忍!”

王亚毫并非没眼色的人,他知道当前紧要的是啥,“刚刚我弄死的那小吏,他那衣服哪去?快给我,我混过防线!”

“算逑!当监工傻啊,你弄死那小吏之时喷的胸前全是血,穿那身走过去不更惹人注意?连人带衣服我都处理了,你还想找回来?”

那双辗转打量的眼神,勾起王亚毫无数回忆,下一刻,没有兄弟相聚的拥抱与喜泣,王亚毫只觉眼前一晃,侧身倒地,使命、生死、任务、兄弟,悲喜交加的结果并非能轻易尝受,更何况这一年多色神经紧绷,不存在安逸的休息。

一炷香左右,亚毫从床铺蹦哒而起,环顾四周,如刚才无异,却少了荆笑,仓乱之中他发觉身上的伤痂都被涂匀创伤药,这令他更肯定刚不是一场梦。

猛然范醒过来,“刚刚扼杀的小吏哪去了?”,若是尸体被提前发现,那可能一切计划功亏一篑,亚毫没想那番高尚,但至少不想因自身连累他人……

“别瞎想了,我不还活好好得么,咱俩今个重聚才是大事儿,兴许以后有得治~”

有得治?不可能,一个无魂的人是怎么活下来,亚毫从未见过,更何况给一个人治无魂症?有没有这种症状都难说。

笑伸手递过一块牛肉,“当年爆炸之后,我被一鸿姓铁匠所救,带往洛阳谋生,他见我是一打铁好手,便倾囊相授,我回去寻过你们仨数次,未果,后来听说侯逸和慎皞因一些原因迁到洛阳,就在一年前我才发现,他们乃名门之后,我曾试图与他们相认,却始终未得……就在半年前,鸿铁匠于我言道,栾川招收一大批劳力,待遇丰厚,本来我铺就跟他们有生意,我就借机申名驻地铁匠,经一番打探,找到你的名字。但赵家老二精明谨慎,监工守备异常严谨,我根本没机会接近你们那营棚,就在这几天快要中秋,后厨制作月饼需要材料,官兵解了任务不干事,我软磨硬泡磨过来这活,本打算明早就能见到你,谁知好巧不巧,天意呀。”

听觉逸皞二人尚且安好,亚毫心中万分感慨,今日太多惊喜令他无所适从。

此时,屋外传来脚步声,听声辨型,这脚步轻盈稳达,不像是荆笑那般体重所踏,警惕心使他故计重施,随手摸索插门闩,隐匿于门后。

门开瞬间,木闩抡下,来人顺势起手提肘,遮头拦前,肘顶起势,化为格挡。一记闷响声却换来一嗦子埋怨:“你是多惦记我这条命啊,第二回想弄死我……”

“荆笑…傻大…是你么傻大?”

“十二年了,我总算寻着你,你还好么,兄弟……”

二人难得相遇,曾经的互损打闹依旧未变。

“快过来告我,这究竟怎么回事,刚刚那小吏呐,他要是被发现,咱俩凶多吉少!”

“你依旧未改当年那急脾气,安心,尸身我已经处理妥当,坐下,你不能再此逗留许久,我长话短说。”

流年似水,物是人非,

十几年的相离,曾经年少纯真早已过去。

亚毫收起侧腿,眼前的健硕身躯他只觉陌生,但那双眼,他从未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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