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天地行

逸的无言促使朱冉追责下去，“问你一问题，为何～不是你来起卦运测？每次都是你三弟承受。”

“够了，与你无关，我不想把你连累进来。”

“不想？我咋觉得，我已经身陷泥潭？你身为豫州王侯，屋里躺着豫州皇子，这俩身份人物跟我一布衣怪人谈笑风生，说出去谁信啊？”

“不打紧，同你所说，不存误差”，侯逸深知兄弟秉性，处处小心谨慎，更是目前这件事，搞得二人神觉敏感，由此情况疑问，倒也讲的通。

“如此甚好，应该没人比你早发现我，稿纸呐？”

“在此”，逸从怀中取出纸张，上面还沾有慎皞血迹。

皞面露喜色：“弄清了，这一次【革律】的信息就在王安石变法……我用【奇门】跟【六壬】各推一次，但我不明，【传国玉玺】怎跟宋朝有关，后唐末帝李从珂携祖龙玺**于洛阳玄武楼，洛阳在两宋都不是国都，王安石变法之时还是北宋，而宋祖不是空壳皇帝么……”

“别急，这需慢慢梳理，可还有其它线索？”

“在这，这是用奇门遁甲推出来的东西，我先藏于怀中。”

慎皞递出一份稿纸，只见上呈一副图文，此图文外环大圆，体成盘状，内嵌象形字体，又好似拼装仪器，字体中间结构成一溜圆眼珠，整体看去，好不精巧：

此字左为“金”字，

右由“辛”、“東”、“目”、“土”组成。

这字翻译过来便是：锺。

“我当时就近便查了古籍元典，此物是【锺氏图腾】，也就是现今钟氏一族的姓氏图腾，几年前礼部修改了‘钟’这个字，还原早起‘锺’的写法，而这个图腾在锺氏族人口中还有一个叫法，他们称其——【璇玑盘】”

“璇玑盘？”，侯逸若有思索道：“我记得璇玑盘选自伏羲之后【句芒】在胶东天齐山设立的观星台，此台与人同高，以观测日月星辰为本，盘四个方向系有天地准绳，古人以其时间，度数变化而确定立法。”

“可能比你推测的还震惊，你可记得【隐踪奇门】？”

“道门全真派的隐踪奇门？！”

“我查了许久，璇玑盘除却是天文仪器的说法外，只剩这一个记载，隶属全真派的隐踪奇门，龙门派丘处机真人与华山派郝大通真人改良发展，使全真的奇门遁甲更加完善，并作为全真龙门派的教外别传之法而衍派密授，后天下一时安定，全真众道人归山封法，退居山林，隐踪奇门这一说便被江湖渐渐遗忘，而在前几年被其传辈后人刘传山先生又传出。而这隐踪奇门源自战国时期的纵横派鬼谷子，隶属浑天道法一系，道门源自战国时期的测堪舆所应用的衍数法器——九宫大甲内相璇玑盘。”

“意思是说你用奇门遁甲才推演出本来就属于奇门的东西？”

“不差，但根据资料记载，我所推演的璇玑盘更像是天文仪器、锺氏图腾，但这期间联系，我真是看不出所以然。”

图腾？锺氏？锺？侯逸拍案惊起，吓了慎皞一愣，“皞子，你还记着锺无宣么？”

“好么，怎得就一惊一乍，记得清清儿，不就那客家人么，大清早我去守藏室就遇到他，他还与我打招呼，我走的太急就未曾留意，现在想起，他几乎不与人亲近，为何跟我问……”

慎皞继而拍案：“他就姓锺啊，整个洛阳城没几个锺氏子弟，难道线索在此人身上？哈哈哈哈，总算有眉目了。”

“并非不可能！”，两人难得的面露喜色，一年半年了，自从接到“使命”，哪一日不是冥思苦想，洛阳城大街上尽是这个年龄的青年男女，嬉谈品乐，却少见这两人，有多久，没有肆意的欢闹了，那是何等感觉，怕不是两人早被遗忘。

“告你一件好事，荆笑跟亚毫，有踪迹了，这回消息确实，八贤王已派人回报。”

慎皞刚布满笑意的脸上倏然凝固，稍纵，两排莹泪滑落双颊，“十几年了！十几年了啊！总于找到了！哥何时动身？！”

“莫急，信是准信，但事态万变，笑跟亚毫就在九鼎沟，赵家兄弟的地盘，笑好说，他是驻地铁匠，不会被为难，亚毫是被抓了壮丁了，贤王已经把《四象云气图》带回来，咱们兄弟重逢，便是不久之日，你我得好好合计合计，毕竟咱们的身份……”

……

“就算细思酌量，最终免不了得去要人，还得武力解决”，以往冷静处事的慎皞听到消息那一刻就失态异常，也是结义兄弟的半晌说量才缓和心态，回归镇定，从长计议。

“打，肯定要打，不过得盘算着打，赵家那俩夯货是上面亲派的，虽然将来必然要跟上面翻脸，但忍～终归需要忍，重点是你我还不知道将来这豫州帝谁来集成，在废除世袭，恢复禅让那时起，这王位争斗黑暗比起历代二十四朝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是在想，这黄袍加身之人，究竟是你还是你那无亲血关系的哥哥——姚憧华。”

“是谁无所谓，只要不是奸佞之人坐那龙椅带那冕旒冠，姚憧华与我并未有多少接触，只是介乎身份的形式交好，但目前据我观察，他并未有出格行为，但只限当下之时。”

侯逸看到稿纸中有一深黄宣纸，上列六句话，出自《增广贤文》

百炼化炁成铁汉，三缄其口成金身

荣宠旁边辱等待，贫贱背后福随跟

纵令然诺暂相许，终是悠悠路行心

胜者为王败者寇，只重衣冠不重人

命中只有八斗米，走遍天下不满樽

神仙难断阴骘命，皇天不昧苦人魂

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清早去守藏室时见贤王，他与给我一副字，说是一个先生写给他，送给有缘人，兴许能帮到一二。”

“…有缘人？…先生？……”，逸略有生疑，又觉并非正事，便说道：“留着吧，我看这几句话对你有帮助。你伤已无碍，如初原样，看来那庸医确有手段。现今大哥跟四弟皆有消息，这是好事，但咱们需好生合计，切不可急。目前等贤王消息，我去找金戎，问这厮盘点金银做打点，明日你我去贤王府，王爷有事商讨，锺无宣那边，暂时不急，能有接触更好，没有便罢。”

“好，其他照旧，我先回宫”，兄弟之间，话事利落，慎皞转身欲走。

“别急，把这吃了”，侯逸拿出带回的糕点，“你嫂子的手艺，难得，路上吃了，别回去叫她看到。”

“哎～你俩啊，算了～我都说腻味，你自个估量，给你留一块，毕竟这本来不是给我的”，慎皞甩手离去。

侯逸拿起那块糕点，自嘲一笑，送入口中，“要是我真能有这妻子，该有多好…”

…………

午时已过，洛阳皇宫。

神都之地，中原兵家必争之地，

这个地届儿上留下多少辉煌，又饱受多少摧残，如今依旧林威屹立。

芬芳门内有芬芳，通仙门内有甘汤。

上阳宫便排列在此，西北有上清观，内有女道士处所，道观院内，一位年轻坤道正在练字写诗，每年的考核督促他们要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细看，那诗正是盛唐诗人王建所著《上阳宫》：

上阳花木不曾秋，洛水穿宫处处流，

画阁红楼宫女笑，玉箫金管路人愁。

幔城入涧橙花发，玉辇登山桂叶稠，

曾读列仙王母传，九天未胜此中游。

年轻女冠正在向一女子炫耀自己的临描，怡然自得。但其完全没注意上阳宫楼顶之处，正有一身着黑黄青年，盘坐小憩，那副慵懒眼神好不容易有了些许亮光，无需多言，正是上午听相声那客家人锺无宣，只见其从一小坛中缓缓舀出一勺白嫩，不时送入口中，从未见的料理，想必是自制小食。

饭罢，锺轻放小坛，这期间他的眼神一直凝视在远处的明堂与天堂两座宫殿，锺无宣时不时轻笑，像是讥讽又似自嘲，在外人看来，如同魔怔，在自娱自乐半晌后，总算冒出一句：

“爹、爷，您二老含辛蒙冤一辈子，从未怪过朝廷，最终什么也没得到，图个什么？就为了这个？无宣是个俗人，没那高尚贞节，我就是想用眼看看，你们如此值不值得”。

片刻，身影掠去，

锺无宣人去形空，那小白坛子却未一并带走，倒也符合他性格，随意随性。

坛子顺瓦楞滚落，直挺挺坠向一道士，高空坠物，哪怕它是豆腐，也免不了给你脑袋来个花儿红，眼看坛子就要击打在道士头顶，瞬时顺发，一条面团直接扑白坛子，柔软的发面包裹了那小坛，算是避免了一次“红花盛开”的景象。

发面抽回，到了一女子手中，见此女子卷袖子缕衣，手中一食盆，面团就是由这盆发出。年轻道士反应过来，惊魂未定连忙跑向女子，好生言谢：“多亏了你啊，列姑娘，差点我就吃不到晚饭”，想必这女冠是个新人，刚刚授箓，处处生疏。倒也天真烂漫，单纯有趣。

这位列姓女子好言回礼，观察了一下楼顶就开始细摩手中的小白坛罐，靠近一闻，好鲜一股鱼香。女子并未多管，皇宫之内，当个少言语的傻子比当个四处凑的聪明人好得多。

“把这面盆拿去盖好，醒一会儿，晚上好做月饼。”

年轻女冠兴冲冲接过面盆，转瞬忘记刚刚的惊险，乐颠回房，列姑娘嫣然一笑，轻拭小坛上的面渍，裹装起来，继续刚刚的劳活。

此时，九鼎沟处，

矿工叮当作响的打磨挖掘着，徐泰拎着俩损坏锄镐，跟几个监工官吏吵的正欢，好不容易说通更换工具，王亚毫趁监工分神之际，闪身离去，一溜烟儿，偷摸到铁匠铺。

门房紧闭，房中无人，搞定门锁并没花多少功夫，摸爬滚打这几年，江湖自保手艺总得有点，铁匠并未在屋中，正如了他的意，先摸索点线索，探探底儿，

亚毫腹中饥难，大锅饭的滋味，管饱就不错，奈何自身体格强健，这一日三顿糙米糟糠谁受得了，有时饿饥看着监工都想绑去下锅吃肉。踅摸一会，摸到半斤牛肉，可有的解馋，王心里揣摩，“这铁匠还真会享受”，摸索到两条黄纸包着的物件儿，慢慢揭开后，王愣住了，

黄纸内，几个月饼。

“该中秋了，团圆佳节啊，我的家在哪啊”

王亚毫早没了亲人，长这么大只有少年那时结拜的几个兄弟，他视为亲人，但当初那场【壬午大爆炸】之后，他就再没见过兄弟们，他忘不了，不服年纪最大的那个，老是叫他傻大，但傻大他娘做的包子真是一绝。

那场爆炸之后他不是没寻过，却看到一片废墟，他挖烂双手也没抛出个活物，官府说是自然爆炸，一条街的人都成了尸体，为避免生瘟疫，集体焚烧，少年赶到现场，层层官兵阻拦，凭他那时细胳膊细腿儿，什么也做不了。

遇难者名单公布那天，外地的亲朋纷纷认人，亚毫挤破头进人群，在傻大住的那条街人口中并未找到他一家的名字。少年老是安慰自个，傻大还活着，只是没找到，那小子命那么好，肯定是一家出门玩没回来，避过了这场“天灾”。

一年两年…七年八年…整整十二年过去，傻大依然了无音讯，侯逸跟慎皞也没了影儿，一切如同黄粱一梦，只是一个孤儿少年的春秋一幻……

亚毫苦笑一番，人得认命，还有任务在身，他摸入铁匠卧房，莫名一股熟悉感觉却说不出，屋内摆放简单却整洁不紊，屋中小桌还摆放着笔墨稿纸，上述：

忠肝义胆、以身做盾、

舍身无我、临危当先。

“这不是八极拳精神品格诀要么”，亚毫惊愕，细看字体并不好看，笔还放在左端。

“八极拳？左撇子？难道……”，亚毫瞠目结舌，还未细想，门外传却来唤：“铁匠～铁匠～”

这声音太熟悉，就是那送木匣的小吏，这人欺软怕硬，善拍马屁，经常欺负矿工，毒打劳力，亚毫因为顶撞挨了不少辫子，这厮还曾经为了一时淫念，玷污了一厨娘，孰不知厨娘腹中有子，结果一尸两命，尸体就被草草埋到北坡，为了安抚群众怒气，赵家老大只是将其刑杖二十，官降小旗。

想至此亚毫顿时心中生火，他诞生了一种想法，今日必要把他弄死在这儿！

亚毫静躲卧房梁上，小吏悠然进门：“喊了半天感情不在家啊～害的爷我费半天唾沫星儿”，小吏一瞅没人，顿时心生欢喜，开始摸索，见到那几个月饼，一乐呵，抓起便食。这还不够，小吏瞟见卧房，便有了摸些银子铜板的想法，缓缓猫入，东瞅细看。全然不知脑袋上有个恨不得将其扒皮抽筋之人。

小吏瞅见桌上笔墨，不由一乐：“想不到这糙汉还会舞文弄墨，可惜就是废人，那身肉也就是白瞎，唬人的驴逑玩意儿。”

一通辱骂直刺王亚毫耳中，此时他亦是蓄势待发，见小吏转身，飞身下梁。

混蛋怎说也是个丘八，察觉到异样抽刀回身，怎奈亚毫已经掠身逼近，闪躲刀劈，虎口直掏咽喉，王步入小吏身后，一袭背锁扣缴了小吏的刀，未等小吏回头，生生抠穿那厮脖梗！

亚毫杀红了眼，并未感到一丝满足，察觉背后声响，回身一脚，直接扫到一人肋骨上……

但夕阳映照下，那健硕身影令亚毫后悔不已，他看到一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睛。伴随一声哽咽：

“亚毫，傻大终于找到你了～”

“没有。”

“这稿纸位桌面正中，我倒下时应顺左瘫倒，血迹应是顺斜向，屋门后闩对齐门坎，屋中香薰应该还是梨花香不参他气…”

侯逸端望郎中背影，轻语一声：“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慎皞醒来时，侯逸手中正握着那张稿纸，这是他预感不测时，匆忙赶到现场看到的景象——皞卧倒桌旁，沾血的稿纸定是他留下要物，只是这五个大字，令侯逸略微不安。

“逸，你赶到时可见他人？”

“要不是你家园丁报信说的重伤大患，我还当你兄弟要死不死，正好能留给我鼓捣鼓捣，他那身摔跤擒拿的体格，可是难得标本～”

“得嘞，朱冉，你这个怪郎中，深谙黄老之术，尽修百草药方，却从不正常看病，非得要死要活王你那儿送才肯救，就那还贴门前一对联：

伤杂弱病它处去

“哼～”，侯逸自嘲一声，“当今天下，九个皇帝，王爷皇子这身份还值钱么，你不在朝廷任职，却也深知朝政之事，我俩要真有那般权利，为何还尽办偷偷摸摸，瞒天瞒地之事。”

“得，要不是结交你俩不乏有趣，我早撒手不管，也罢，下回非要起卦，我可以助你找个替代品，你也不忍心看慎皞受难吧，剩下也无需交待，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心里明白”，朱冉背起医箱，“外带啊，若有下次，咱换个地方可好，你这密室机关，要命得很，把我整嗝屁了，你俩伤难就另寻高救吧”，话罢，郎中大步迈出侯府。

此时无言即是默认，侯逸不语。

“你们做何事，我无权干系，但我这是第几次来跟你救慎皞了？如此下去，他已经跟正常人寿命不同，你想叫他连晚年都活不到？！”

怪疾虐症入门来

人家治病为民，你这拿人研究，你是个医生么？”

郎中不负所盼，张嘴便是一幅吊儿郎当口气：“说几遍儿，这种事下回别找我，要么等他快死了，要么你直接给一求死之人叫我解剖研究，治病救命并非我职责……”，郎中直指郡王一通埋怨，毫无身份意识。

侯逸冷笑，神情依旧淡定平稳：“那你还来，这都第几次？”

朱冉拨指弹灰，轻蔑回道：“再重复一遍，我从未觉得自个是个医生，还望别叫我医生，哪怕称郎中，至少还是个官名儿，治病救人？你记着，医生只能治病，学医救不了人～哈哈哈哈～”

侯逸眉首抽搐：“跟你谈这就是费功夫，别扯皮，他怎样了？”

“照旧，无大碍，片刻就能下床，但这寿命……消耗不起了，这回又是强行起卦了吧，这代价，想卜之事，可不小啊”

洛阳城内，侯家府邸，后院密室中。

慎皞卧榻疗伤，侯逸在屋外凝视门框，片刻不离。

门开，出来一人，儒袍布鞋，齐衣整冠，一副郎中扮相，侯逸并未开口，像是知晓对方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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