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退恶
”那……铜板如何了？”
元宝见他收了性子，也不去计较些什么，眉宇间阴了几分，连连叹气
”不怎好，怕是吓得丢了魂，有些痴傻了。”
沈戾山里野惯了，跑着倒是没什么，才上山头这刚一沾地便气势汹汹朝着睡房去，才到门口就听着里面撕心裂肺的尖叫哭喊。
”别杀我————！”
沈戾心中一跳，眉间浓阴紧缩不散，将墨白衣放了下来。
墨白衣扶着门框，将腰间竹杖取下，摸索着循声走近，沈戾紧随其后。
才两日不见铜板的脸消瘦小半，眼窝漆黑目浊血丝，原本神采的双眸毫无生气，见到了沈戾，便以粗糙沙哑的声音嘶吼几嗓。
沈戾唇线僵直，心说都是自己害了他，让原本精神的小伙子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赶忙上前准备查看细况。
却听墨白衣一声冷喝
”站住！”
沈戾身形一顿转头去看墨白衣，只见墨白衣手撑竹杖一掌抬起悬于面前，另只手双指并起于眉心，阖眸口中念念有词。
沈戾紧张盯着铜板，随着细碎的法文道出，铜板浑身狠狠的一颤，发了疯似的开始撞墙，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尖啸，沈戾脚下一转急步欲近。
墨白衣感受到他动作蹙眉骂道
”混妖，别坏事，我正逼那怨邪出身，你若走近，定附无疑！”
沈戾这一愣神，那面铜板上身的怨邪由于墨白衣的法文止了，瞬间暴起。
一团黑气从铜板身上散起，丝丝抽出浮于头顶上方愈积愈大，逐渐积攒股子浓墨似的怨气，耳畔嘈杂怨毒啸叫鬼哭狼嚎。不消片刻，那黑墨怨气冲天直冲沈戾疾撞而来！
墨白衣直骂沈戾坏事追着怨气转身奔去
”小狼狗小心！”
听着沈戾一声闷哼，墨白衣心道不妙这蠢狗定是中了招，抽出渡魂以剑气逼之。
这怨邪气息与城中的巨贪乃同一气息，怕是此人正好撞见巨贪食人，怨邪趁机附身吸取精气而蒙蔽心智。
墨白衣着了急，这死狗又弱又无端生事，徒增烦恼。
墨白衣提着渡魂冲怨气中心冲去，冰蓝剑气将怨邪生生逼退，硬抵怨灵震着剑身铮铮作响。墨白衣耳中满是嘈杂之声，直扰得头疼。这些，都是死者生前的怨恨，本在尸身中，而因被妖物食之积攒成怨灵物，仔细想来，这倒误打误撞救了铜板小子。
怎讲？
妖物靠人气而食，只怕是铜板撞见了怪物食尸，却先惊扰了怨灵，怨灵最恶生人，便先袭击。正好埋没了铜板的人气，不让，定将给妖物噬肉饮血。
那怨灵借机而上团压渡魂，墨白衣一路奔波着又刚与巨贪斗完精力尚未恢复，眼下也有些吃不消，只想着先将沈戾心神封了断了怨邪入侵。
稳着步子朝着怨灵最浓之处，那是沈戾所在之地。怨灵散开如烟雾，包裹着墨白衣，以脚腕缠绕至上，墨白衣觉着呼吸憋闷。强弩之末之急。却渐渐觉着周身怨邪不再凶狠，抵剑之力也削减不少。细察发觉少了大半。莫不是都进了沈戾体内？
趁着阻碍小了，墨白衣仔细分辨沈戾气息，终是在混乱中寻得方向。
”小狼狗！！”
墨白衣探掌而去，浓雾中一只温凉的手掌探来拢住他掌，将他扯过去，墨白衣觉得自己似乎被人箍在怀里，紧着难动弹，他转了转身子却难挣脱，想来也是那蠢狗求救着抱了自己，便也不留情去掐他手背，对方不疼似的任他掐的用力。
墨白衣觉得耳侧有细微的呼吸，温热鼻息轻喷在他面颊，他欲张口训那蠢狗装神弄鬼，却听着耳侧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淡淡在他耳边响起
”是我”
那声音低磁微沙，如陈酒佳酿入耳回味，足够让姑娘听着心动。墨白衣如堕入冰窖，浑身冰冷。这个声音…他永远忘不了
是灭晓生！
他怎会在此！
墨白衣感觉到四处的怨邪被吞噬，沉重的压力也轻了不少。
但此刻墨白衣面如白纸，战栗不休。他胸膛似被千斤巨石压的喘不过气。
灭晓生，他怎会不记得。
当年自己家破人亡，双目失明，全权拜他所赐。灭晓生，是他一生立誓要碎尸万段的人。
”师兄，别来无恙”
怨邪包裹二人身周，墨白衣头痛欲裂脑中闪过当年种种点滴。反身一把推开那人提剑便刺
”灭晓生，我要你死！！”
”死神仙你疯了？！”
一声惊叫窜进墨白衣耳中，沈戾？！
墨白衣明显觉着剑刺入软物中慌忙攥紧剑柄倒身后撤，整个人向前一蹬整个人便退开半米，带着焦急急声询问
”伤着了？”
沈戾这刚刚从消散的怨邪中脱身，迎面便是墨白衣的一剑，险些吓出毛病，剑尖入了肩膀半寸，沈戾疼的嘶声抽气这才骂他。
墨白衣从袖中翻找伤药，闻着血腥气摸见了沈戾，软声道歉说自己失手了误伤他，沈戾看着墨白衣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再听他刚才好像喊了甚…
灭晓生？
何人？为何墨神仙想让他死？沈戾不明白，垂睫看着墨白衣无神的眸子终是没问出口。
这墨白衣，也有不为人知的往事，自己何必去刻意提及。
沈戾暗暗记下了人名，面上若无其事着装出一副刻薄嘴脸嚷嚷
“你这神仙，没轻没重的，差点刺死我！”
墨白衣在想着什么，沈戾那一嗓这才回过神，歉意着哄着给沈戾顺毛。
”嘿那就扯平了！我也不欠你什么了”沈戾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有所指。
那墨白衣恢复以往的模样，在沈戾胳膊上拧了把”一码归一码，休想。”
“啧…斤斤计较。唉唉唉我这还有伤你还这般雪上加霜…哎呦痛死我了！你看看你给我捅穿了！”
沈戾冷气连抽龇牙咧嘴，故作一副疼弄难忍模样浮夸着嚷嚷，半天也不见那墨白衣哄哄自己，沉不住气了便要拍他。
墨白衣一如既往几个字噎死了沈戾。
“看不见。”
………沈戾撇嘴扶着肩膀小心走到铜板哪里。铜板双眼紧闭，面色苍白躺在床上，若不是胸膛轻微起伏，便以为是个死人了。
沈戾松了口气，准备再仔细问问，却看见墨白衣已走了上来，递过来两个药瓶。垂睫柔声细语
“大的瓶子是静心的药物，此物入口即化不必服水，夜晚睡前服用就好，慢慢调整不出半月便可恢复如常。”
沈戾咋舌这神仙倒真有些本事，道声谢谢接了来先给铜板嘴里塞了颗，沈戾指扣铜板两腮看着那淡红色药丸确实在口中化开慢悠悠散开才安心。
沈戾转头去看那墨白衣，后者攥着一小黑瓷瓶若有所思垂着头。
”这个呢，做什么用的？”
沈戾盯着那瓶子又看那墨白衣几个来回。
”伤药…”
…沈戾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嘴角一抽便大笑出声，牵扯了伤口便笑出泪花。
这神仙…也有个这般犯错孩子似的模样？
有趣有趣。
便也装着大度模样实际笑开了花接过这瓶子。
”大妖有大量，便原谅你了。”
墨白衣唇角轻牵抱拳一记
”感谢？”
沈戾倒也不再刁难他，坐着铜板身边看着人还没醒的意思，偏头去看那墨白衣。
经过一早打斗又是跋山涉水上树的，墨白衣这冰山似的白净衣袍也沾了血污甚是扎眼，显出几分狼狈。
沈戾顿了顿声，开口问着
“我说神仙，你要去何处？”
墨白衣立身床侧若有所思般出神，片刻才反应过来，温吞答道
“邺陵“
沈戾总嫌他慢悠悠的费劲，这回便不听他多言直接抱起便往山头飞身疾驰。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看到了寨影。
”墨某会些医术，不妨让在下看看？”
元宝眼前一亮忙揽住人胳膊便往山上小道走，好声好气嚷着”好神仙”。这沈戾对墨白衣意见再大，何事重要自然分得清，便无异议闷头跟着。
才走了会儿，这墨白衣便给山路绊了几次脚险些摔了。元宝心急便蹲身要背他。无奈这墨白衣倔的很不愿让人背。
”啧……好你个墨神仙，张口闭口就给人起外号，你们仙家的礼仪在何处？”
沈戾不满着抱怀斜眸瞅着那笑的颤抖的墨白衣，气不打一处来。
那墨白衣闻言，却静了声，沈戾以为他忏悔，却不想人半晌说出几字
沈戾一直没查看过铜板的状况，闻言垂首面上一白，唇线微颤欲言又止，好半天才长叹声气出来。
墨白衣虽盲，却是个精明人，首先开口破了这僵硬局面。
”山长…说不过人家就莫要逞强了，还不如早些起身回寨去看看铜板。”
沈戾这才一拍脑袋，坏了，和这神仙拖了太久，忘了铜板了。沈戾心思瞬间收敛回来，倒有些羞愧的缓声询问
”……你是人？”
…沈戾在心里骂娘了。
沈戾炸了，甚小狼狗，自己怎的也是个成年人那是大狼狗啊…
问题不在此处。
墨白衣，你是条汉子。
”你这人！怎的说话……虽话不错但…但” 沈戾气的咬牙切齿，是啊他的确不是人，但这话明摆出时实在恼火。
元宝见着两人又拌开嘴，无奈着挠头。
两人面面相觑愣着看去。墨白衣抬臂遮掩半面笑着吭哧，好容易才缓了下来，弯了眉眼忍俊不禁道
”小…小狼狗你当真是个好领主，别给底下人都教坏了才好。”
小狼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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