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天录

这一路上，陆离对所有的人，都是一样。他没有刻意去巴结任何人，也没有刻意去避开任何人，更没有歧视任何人。

这样的人，两位衙差从来没有见过。而且，凭他们当差多年的经验与老到，他们判断得出，陆离的一切举止，完全是发乎于心的，没有任何的做作。

这样的人，谁不喜欢？

原来，指挥并不是一个实职。指挥只是军中的一个临时差使。那位宋指挥，名庭玉，应该是临时被指派来押运这些粮草的。两位衙差根据宋廷玉身上的军服判断，他是一名副将。

副将是个多大的军衔，陆离没什么概念。两位衙差说，若是在军中的话，副将至少能够统兵千人。

那位刘大人，名耀祖，乃是本县的县正，总领本县刑事。押运粮草之事，也不是他的本职。只是，粮草事大，故而县太爷特地命他亲自参与押运，直待运粮队伍抵达下一个县。

两位衙差的名字很好记。年纪大一些的，在家中排行老五，叫做赖五。民夫和丁壮们都叫他五爷。年纪轻一些的，姓陈，名字和赖五一样，也取了个数字。只是，他的年纪虽轻，数字却要大一些。他叫陈四。他的背上，也有一套弓箭。只是，他那张弓，明显不如铁胎弓。

至于那五位军人，陆离也知道了他们的姓名与军衔。

那位最魁梧的，名为铁柱，乃是一名校尉。除了身上的腰刀，他的马鞍上，还挂着一支铁枪。

那位身背铁胎弓的，姓任名虎，也是一名校尉。陆离注意到，任虎的右手食、中二指上的老茧特别厚，显然是使了不短时间的弓箭了。

另外三位则都是军士，分别唤作王旋、洪大兴与曹云泰。这三个人，只有洪大兴的身上除了腰刀之外再无别的兵器。上路之后，王旋的背上，一直斜插着两柄短斧。曹云泰的马鞍上，则挂着一条铁鞭。

一路之上，宋庭玉和刘耀祖策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王旋与曹云泰断后。铁柱等三人则居中。他们从不下马帮助推车，也极少与其他人闲谈。

随着运粮队伍行了两日，陆离再没有与宋庭玉和刘耀祖同桌吃饭。他与赖五、陈四以及民夫和丁壮们混在了一起。宋庭玉和刘耀祖相邀了一回，被陆离婉拒后，便由着他了。

陆离白天与民夫和丁壮混在一起，晚上却没有与他们一起挤通铺或露宿。他依然住客栈。因为他要修炼。

这两个晚上，陆离事先都做好了准备。

他不仅在路过另一个镇子的时候又买了几套布衣，还在修炼之前将自己脱得只剩下一条犊鼻短裤。但是，这两个晚上，他没有感觉到痛，也没有出汗。他与最初的那两次修炼一样，照例在两个时辰之后自动醒来。他也没有再梦到那天在悦来客栈梦到的那些东西。

在听到这些之后，陆离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在每个县之内，用本县的人押运，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会减少一些出乱子的风险。

闲聊之中，陆离也知道了宋指挥、刘大人和那五位军人的一些信息。

这支运粮队伍，并不是从本县发出来的。他们是从另外一个郡发出来的。在自己碰到这支运粮队伍之前，这支运粮队伍已经走了二十多天了，而且已经在本郡过了两个县。

“二十多天？那就是说，天灾之后不久，这支运粮队伍就出发了。”陆离判断道。看来永威是真要打仗了。不然的话，朝廷不会这么急吼吼地朝永威运粮草。

陆离也知道了，这支运粮队伍中的人，除了宋指挥与那五位军人，其他的都是在运粮队伍到达本县之后才换上的。等到达下一个县之后，除了宋指挥和那五位军人，其他所有人都会返回。运粮的事情，会由下一个县的人接手。

故而，运粮队伍这一路行来，每走一小段路，随行在粮车旁的丁壮便需要上前推车。他们出的力，倒不见得会比拉车的骡马少。

陆离也在帮忙推车。他比丁壮们还要忙。

丁壮们虽然也会时不时地去帮忙推其他的粮车，但大多数时候，他们还是以自己随行的粮车为主。

于是，不需要推车的时候，民夫与丁壮也好，这两位衙差也罢，都开始主动与陆离磕磕牙花子。

闲谈中，陆离倒也知道了不少信息。

因此，对于衙差，老百姓或是奉承巴结，或是敬而远之。

但陆离却不同。

陆离则不同。他几乎一直在跑前跑后。看到哪里有粮车需要帮忙了，他便会跑过去搭把手。

一来二去，陆离便和民夫与丁壮们熟络了。民夫和丁壮们都极为喜欢这位半途加入的少年郎。因为这位少年郎，不仅勤快，力气还大。往往两三个丁壮才能推得动的车，这位少年郎一个人便能轻松推动。至于陆离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大家没有多想。在他们看来，有些人，本来就天生比别人的力气要大。

陆离虽然算不上是运粮队伍中的一员，一路上却也没怎么闲着。

天灾之后，官道上的损毁之处不少。虽然官府已经紧急调集民夫进行了一些修补，但急切之间，也只能是将一些塌陷之处填一填，或是将一些堵塞严重的地方疏通一下。至于那些个坑坑洼洼，只能暂时由它去了。官府也好，百姓也罢，现在都有比修补官道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仅民夫和丁壮们十分喜欢陆离，那两名衙差，也对陆离越来越有好感。陆离的勤快自然是一方面。陆离的直率，两位衙差更喜欢。

做衙差的，自然是希望老百姓能够尊敬自己。但同时，他们又希望老百姓能够与自己亲近一些。只是，衙差虽然没品没阶，但在老百姓的眼中，他们也是官儿。在很多时候，老百姓对衙差的敬畏，甚至比对那些大老爷的敬畏还要深。

毕竟，那些大老爷的官儿虽然大，但对于绝大多数的老百姓来说，他们也就是个名称而已，双方一辈子可能都不会有任何交集。衙差则不一样。衙差才是老百姓经常要面对的官儿。

这支运粮队伍的规模不算小。光是满载粮食的大板车，便有三十多辆。每辆粮车配有一名民夫与一名丁壮。民夫赶车，丁壮随行，应付一些突发的状况。

押运之人，除了宋指挥、刘大人与五名军人，还有两名衙差。

这三十几辆大板车，加上七八十号人，再加上拉车的骡马，走在官道上，浩浩荡荡，倒是惹眼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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