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天石

眼前云气浩荡，不接天不连地，左右是平整的山体，上下是无尽垂直的崖壁。这应该是在断崖的中部开了一个洞口，朦胧云雾中隐约一条悬索桥。那端连着什么？过了悬索桥会是什么？

邵平抬头看看天，又有退缩之意，看看卓匡合说道，“咱们驾云上去吧。”

卓匡合笑他，“你还知道自己会驾云？大不了驾云上去，还怕迷路？还怕摔死？”

卓匡合点头，“如此一来，这人就是再世为人也会在引魂符的指引下来到这个地方。不过看这里场景，少说也有几百年了，那人为什么还没来。”

邵平道，“你怎么知道他没来？”

卓匡合道，“这悬索桥裹着‘断’符，应该是那人一到，这悬索桥就回断了。”想想又笑，“这人一辈子做出的承诺恐怕一件也没有实现。”

邵平恍然道，“那人心思真是缜密，这么一来就没人能到这里了。”

缜密？若是缜密，恐怕连这个地方也不会留，这样一个悬索桥只能止住凡人的步子。想到这里，卓匡合突然驾云飞到上空，点了眉心，用风符荡平云雾，就看两边崖壁之上刻着巨大的阵符，万雷阵？

卓匡合一惊，再仔细一看，万雷阵的中心就在悬索桥的那端，悬索桥断万雷阵也会引发，到时候山崩地裂整个五龙山也会坍塌。

邵平惊叹，“这人是打算将自己埋在这里吗？”

“不，万雷阵已经被破坏了。”卓匡合落下云头，指指石棺周围的五音草，那五音草从地下生长出来，撞破了上面刻着的符文，“引魂索和万雷阵都已经被破坏了。”看来还不是这人不守约定，而是没办法守约了。只是这种地方能开出这么茂盛的花来也是神奇。

三人再四处看片刻，再没有其他新奇的事。柳亭道，“那个圆台上五座桥，一处通向大瀑布，一处通向这里，其他三处不知道通向哪里？”

卓匡合道，“反正咱们也不赶路，一去便知。”

邵平不情愿，往后退了几步，“天都要黑了，要是碰到什么东西该怎么办？”

卓匡合笑，“能碰到更好了，咱们下山本来就是为了降妖除魔，不然你还想游山玩水过一年？”

邵平无话可说，三人原路往圆台返回。通过悬索桥到了断崖，经过石道登百层的石阶就要上去，三人突然察觉有什么不对劲。圆台上有人。

三人念个闭气决隐去身形，小心翼翼上前。隐约的烛光中，就看一对穿着大红喜服的新人在拜天地。

什么人？

不，不是人。有身子，没影子。邵平吓了一跳，嘴唇发青，两腿都在哆嗦。

是鬼？

也不是。虽然没有影子，却又没有阴气，甚至连魂魄的灵气也没有。

是幻觉？

卓匡合和柳亭相互看一眼，点点头。没错，只能是进了幻境了，只是施法术的人太拙劣，幻境中人竟然只是虚影。三人施术，灵台瞬间清明，眼前那对新人慢慢消失不见。三人正要摆脱化境，突然那新郎冲着三人看一眼，“不要过去。”

三人吓了一跳，出了幻境警惕张望，四处感知，却没察觉到什么。

邵平奇怪，“是谁设下的幻境？会不会有人盯着我们？”

有，那个非人非鬼的新郎，在上一刻还是满面欢喜，下一刻突然神情落寞，幻境消失的瞬间慢慢向这边看了一眼。

“走吧。这地方太古怪，阴森森的让人不舒服，我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了。”邵平道，看看那两个都没有有要走的意思，也不再管，“随你们便吧，反正我要先走了。一个人游历也没什么大不了，咱们一年后见吧。”

柳亭见他赌气要走，也道，“不然咱们先走？”

先走？卓匡合心里不耐烦，心说这二人胆子太小，若是一意孤行，恐怕他们说自己自私霸道。况且他们三个一同下山，若是现在分道扬镳，难保他二人不会乱说他专断独行仗势欺人。卓匡合心中千百个不乐意，表面却故作洒脱，“无妨，你们二位要走，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君去兮，以为长相见。君来兮，以为永不离。可长久不得，永世难求。生时可恨未曾珍惜，死后这番无用追忆。梦可好？莫相思。君常常嘱托。昔年初为人，见着天地风光，感叹造化鬼斧。曾相约，中秋夜赏月数星秋风一场醉，可叹世事多变，未能如约，多年来以为遗憾，总说来日方长，将此事放日后思量。多年之后旧事重提，再相约于此圆多年之愿，君在此候一夜，我却负约未至。说此生不离，未能如愿。说永世相伴，终于违背誓言。说生死相随，外间还有千万性命。说死同眠，我之一去，亦不知将葬身何处。说不背誓言，却连这明月之约也未能遵守。空辜负这璀璨星辰、空明夜色。悲痛之情何以表述？此一去，纵使身首异处万世轮回，必赴昔日之约，同赏万年皓月。

卓匡合皱眉，踢开脚下的土，就看地上竟是细密的符文，那悬索桥上按照五行运转裹着五色的线。柳亭道，“这是引魂索？”

这石柱向下深不见底，向上又被云雾遮住，若不是他们三个无意间发现通道，恐怕不会再有人见到这个石棺。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葬在这里。

卓匡合正猜测，就听邵平道，“这石棺上还刻着字呢。”

卓匡合好奇，上前两步去看，“什么字？”卓匡合用手抹开石棺上的灰尘，就看上面刻着自白文：

卓匡合奇怪，能感受道气息流动，而且借着火光隐约就见此处空间似乎很大，不是简单一条道路而已。卓匡合做法结印，两臂一挥，瞬间百十道星点火光分布整个空间。

就看此间果然非同寻常，一个偌大的洞穴，各种枯萎的花草藤蔓，正中是一个半人高的圆台，圆台之外围着一条一丈宽的已经枯涩的小河，五个铁桥均匀搭建在圆台之上。铁桥的桥头各有两个坐地烛台，烛台上还有半截未燃尽的大红烛。卓匡合点燃红珠，就看红珠点亮，整个洞穴仿佛也活了过来，枯萎的藤蔓瞬间活转，长出绿叶开出白色的花，花朵吞吐清水，清水滴落进小河中。一点水滴进，瞬间地下涌出水流，水绕着圆台流动。上善若水，有水流动，原本死气沉沉的洞穴，瞬间充满生机。

三人惊叹，果然天地神奇，眼前场景，也算不虚此行了。只是五龙山虽然在中原之地，可是因为山深林密虎兽横行，从来是人迹罕至。外面的人多听说此间神奇，却少有人来，眼前的建造绝不简单，会是什么人在这样的地方修建这样的栈道呢？卓匡合觉得实在奇怪。

柳亭也笑，“就是，既然来了，还发现了这么个地方，当然要一探究竟。”这两个先行一步，邵平也只得跟上。

这悬索桥也不知多长，走到中间已经看不见悬崖了，可还是看不清前方究竟到达何处。邵平虽然有退意，但总不愿意被说胆小如鼠，亦步亦趋的跟在柳亭后面。再走百步，才看前方依旧竟然搭在一个巨大的石柱顶端。那石柱有十丈宽，盯上平方着一个石棺。石棺前后种着些许花草，原本有几只鸟，被突然而来的卓匡合三人惊走了。

卓匡合笑，“黑有什么可怕的。”说着手一捏，十几道火光向前开路，前方立刻明亮起来。三人转了几个弯，下了足足几百步石阶，就看眼前骤然明亮。

“这是什么地方？”卓匡合熄了火光，看着眼前的场景发愣。

柳亭笑道，“山下的人以为五龙山是什么神奇的地方，我们不是也轻易进来了？我们尚且能在五龙山来去自如，世上比我们厉害的人太多，古往今来也不知道多少奇人异事。说不定那个古神爱上此间风景，修建的栈道石台也说不一定。”

卓匡合摇头，“咱们尚且能腾云驾雾，往来自如。如果是古神，他又何必要修建栈道？”

见到眼前景象柳亭笑了，“这里是应该是五龙山吧？早就听说号称中原祖山的五龙山有一条十三绝的瀑布，一直想来看一看，没想到才下了潼山，就直接到这里了。唉，你们看那边是什么？”柳亭指指前方，三人上前这才看见，这条十三绝的瀑布后面隐藏着一条石道。

三人走上石道，开始时石道还紧贴着瀑布，三人小心翼翼还怕湿了衣服，过了百步石道渐渐宽阔，已经开始向山体内偏了，卓匡合引火照明，再走百步就看前方出现一座铁桥。

“你是说这地方的栈道、铁桥、都是人力所为？”

卓匡合摇摇头，“也不一定，但至少是为凡人修建的。”

柳亭邵平也笑，跟着卓匡合走过一道铁桥，顺着栈道一路向前，再转几个弯，平整的栈道变成向下的石阶，下了十几步转个弯又是石阶。邵平看看下方黑漆漆一片，有些胆怯，“下面也太黑了，应该也没什么好看，咱们回去吧。”

叶秉一贺承吕笑扬赵如几人告辞各自离开，只说山下相见，问天路本来就不是一条路，他们从同一条路离开，却会到达不同的目的地。

像是卓匡合三人，他们下了问天路，睁眼一看，周围仍是茂密的山林，远处隐约可见群山的轮廓，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那两个一个叫邵平，一个叫柳亭，表现平常的很，卓匡合几乎没怎么记住他们。

三人商量这处山深林密，说不定有什么成精的妖也说不定，也不驾云，就顺着山路走着。阳光洒进密林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三人转过了几个山头，突然听见哗啦啦的水声。顺着声音向前，到了近处才发现眼前竟是一条巨大的瀑布带。哗啦的水流顺着山体延绵，竟然看不见尽头。氤氲水雾，阳光照射进来，头顶上一道道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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