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仔的婚事

这天他开着车路过乡政府那条街时，觉着也没啥急事，就把前两天扎破了车胎，从后备箱里拿出来补。

这是个修车店，主要修车，补胎只为了让服务项目更全，方便开车的人。可能也是老板想更结实地使用雇工，反正一个月工资是固定的，不能让他们闲着。确实是，四五个小伙计忙得跟撒欢儿似的，一会儿被老板喊干这个，一会儿喊干那个。这辆车刚修好，启动了开到旁边，或司机开走，那辆车又顶了过来。老蒲坐在门前的一个板凳上抽烟等着。他就看到了最忙碌的这个后来成为二姑爷的小伙子。这小子看起来是这四五个修车的小伙子中技术比较好的，除了老板喊他，其它修车的也喊他过来看看。他躺在一辆车底下弄着一辆车，不时要钻出来去看别人修的车，说完指导意见之后又钻进车底。忙是忙，但他看起来慢条斯理，不急不骄不躁。他的车修好了，从车底出来，告诉一个小孩开旁边去，就过来搬老蒲的车胎。老板说你别管那个，去看看二林子那怎么回事，一个风扇鼓捣了一上午。小伙子说人家来半天了。他指老蒲。老板说你别管，那不是你干的，去看看那风扇。小伙子看了看老蒲，表示出一丝歉意。老蒲说没事儿，你去吧，我不着急，就好在这歇会儿。老蒲正眼看这孩子，头发都粘连在了一块儿，立立着，脸上蹭了几道油灰连左边的眼眉都遮去半截，左边耳朵上沾了黑油点子。眼睛不大，但显得聪慧又平和沉静。他喜欢上了这孩子，想多观察一下。小伙子放倒车胎，走过去看风扇，不到一颗烟的功夫，回来，又开始搬车胎。老板喊，二林子，过来，把这车胎补了。二林子说我这不还没弄完吗。老板说不就剩装了吗？等会儿再装，先把车胎补了。小伙子说，没事儿，我补吧。老板说那是你干的吗？去看看那辆车的启动机，都他妈找回来两次了，你再不上手，哪天还得找回来。小伙子又看了一眼老蒲，老蒲说真没事儿，你去吧。他语气里带了几分郑重。他发现这小子不光技术好，脾气也好，这个喊那个叫从不嫌烦，而且也不表示出自己不嫌烦，老蒲觉得那就是真正的好脾气。

那天老蒲在那个忙碌的修车店门前坐了两三个小时，车胎补好了也没走，而是和老板进行了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他想和老板走近，请他出面说媒。

老蒲看重这俩小伙子，还有一个考虑就是自己闺女的性格脾气。他觉得自己的大闺女说好听的叫沉稳贤惠，说难听的就是有点迟钝有点傻，不像有些女孩子那样精明，必须找个聪明能干的才能过好日子。而且，靠她的品德也能样（xiang）得住。他的人生经验告诉他，对于聪明人，只有以德服他。他断定大姑爷是个只会沾光不会吃亏的人，被揭穿了还能有实在的一面，不狡辩，轻松化解。

(本章完)

二女婿是乡政府前面一条街上补胎的小伙子。老蒲从骑幸福摩托把打上来的鱼，自个儿拖到县城去卖开始，直到现在开了轿车，前后好几辆都是二手的。他图便宜，他买有了钱换好车的人的车，这样的车也没出过事故，和新车差不多，价格却和新车差距悬殊。

刚过来时日子艰难，别的渔民把鱼批发给了鱼贩，他不是，他给刘五应得的一部分之后，自己去卖，为的多挣些。他下得了这份辛苦。

56因为生这个小三儿，他拖家带口来到牛轭湖。——妒忌他的人恨不得找机会把他赶尽杀绝——一开始，刘五的打鱼队伍因为都是老乡，挤兑他这个外来人。把这八百亩水面凡是芦苇丛，都下了水龙，不给他留空。无奈，他只能架了船用撒网在宽阔的水面上撒鱼。那些人背地里笑他，这么宽的水面哪能靠撒网打上鱼来！结果没几天，那些人就服了。他的船在水面上游荡，半天才出一次手。撒网的功夫了得，每一次出手都是一张浑圆鼓胀的圆圆的大饼！而且每一次出手都会满载而归。网收上来，大鱼小虾活蹦乱跳，老蒲老婆就忙不迭地择出来。当时小三还在她肚子里，猫腰费劲，但坐在那择鱼，手却很麻利。她也是从小在船上长大的。

老蒲每一网都不落空的秘诀，就是他的鱼感，他蹲在船头看水面，能准确预知水下鱼的密度！

第二个故事是挑姑爷。老蒲的大姑爷是来贩鱼的小伙子。排队批发了鱼之后交钱，老蒲说一共三百六十五。那小子掏出四百给老蒲。老蒲找给了他四十五。他数也没数就装兜里走了。等他发动了“后三”——“狗骑兔子”的前辈——走了，老蒲觉得不对，错了，应该找他三十五。但想算了，明天他来了再说吧。第二天早晨他发完鱼给钱的时候老蒲想提，又一想算了，不就十块钱吗，他想起来就还，想不起来就算了。但在找钱的一刻，老蒲灵机一动，又故意多找给他十块钱。他想再试试这小子诚不诚实。结果那小子还是没数就装了兜，第二天来了还是没提。老蒲就开始观察他，看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老蒲每天多给他十块钱。他还是不提。第六天老蒲就在他给钱的时候问他：你为啥每天都带整的，咋不带零钱呢？还老得找给你，我这零钱还老不够用的呢。小伙子说我花钱的时候从不用零钱，买盒烟也用一百的。老蒲问为啥呢？小伙子说，用整钱有一个好处，就是只能别人多找给我，要是少了我就再要。老蒲扑哧就笑了，说好小子，你说，我多找你多少了？小伙子说五十了，今儿都扣下吧。老蒲心里当即决定，把大闺女许给他。他断定这小子将来能发财。因为只有稀罕钱，有脸皮厚，被揭穿了还有说辞的人才能发财。这是老蒲宝贵的人生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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