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面科(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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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清欢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总感觉那双眼睛正瞪着自己。

付朝言忍不住上前来看了一眼,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见二人是这反应,云止奂站起身挡在他们面前,道:“激怨气,起尸回溯。”

云止奂身子一顿,神色却仍是十分镇定,他握住剑柄,将朗月横于身前,左手在剑身上轻轻一弹。

“叮”的一声,尸体在敲弹回音中缓缓站起来,向棺外爬去。血淋淋在泥土上留下两条血痕。

云止奂自始至终一直站在两人身前,付清欢离他近,几乎能听到他刻意放缓放轻的呼吸声,而这诡异的场景不禁让他头皮发麻,生怕尸体会失控上前来攻击。

而那尸体看也不看他们,径直往山那一边爬去。

“跟上。”不知是谁轻声道了一句。

尸体慢慢爬过山,往长河镇爬去!

所幸它爬得极慢,到长河镇时庆典已经结束,街上已经没有行人。三人一路跟它到了秀杨山前,此时已是过去两三个时辰。

尸体突然停了下来,跪在秀杨山前。

付清欢微微蹙眉,不知它要干什么。正纳闷,尸体喉中挤出几声嘶哑的□□,僵硬的手臂在脸上难耐地挠了几下,不时地大力拍打地面,像是死前拼命护住自己的皮肉一般。又抓起地上的石块在空中乱挥,像在打什么人。这一番场景看得付清欢心怵,吸了一口凉气。

随即,他又很快意识到,死者这一番动作,说明他是在死前被剥的皮。

凶手实在丧心病狂。

尸体做完这些动作后,又突然冷静下来,开始在松软的泥土上刻画起来。付清欢凑过去看了一会儿,道:“这是……一间屋子?”

付朝言皱了皱眉,见那尸体又不停地指向山的方向,又十分惧怕地不敢往山上走,便猜测:“山上有屋子?”

付清欢问道:“这位逝者,死前上过山?”

许久,付朝言道:“他家人说,他生前喜画秀杨山上的溪流,常上山去。”顿了顿,又道:“可能是上山后发现了与凶手有关的一间小屋,便被灭了口?”

付清欢点点头,又有些不确定。

先前他与云止奂上过秀杨山,除了瀑布边上的血迹,并未有何不妥。

想了想,他决定还是上去看看,道:“咱们上去吧?”

云止奂却拉住了他,付清欢转过头去。云止奂面露难色,微微皱着眉,道:“天快亮了,下午再来。”

付清欢刚想说天快亮了又不碍事,付朝言靠近些突然讶道:“表哥,你脸色太差了,咱们还是回去吧,先休息好再说。”

闻言,付清欢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凝神静气一会儿,确实感觉到身体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那是一种灵力逐渐消散的感觉,同时他又感觉到似有尖锐蛮狠的力量在噬咬灵脉。

煞气留给他的时间,实在不多了。

付清欢表情逐渐凝肃。

不远处长河镇里开始响起此起彼伏的鸡鸣,付朝言便与云止奂说定,他带付清欢回客栈,云止奂将尸体送回去。

踏上长河镇的青石板路,付清欢才感到自内而发的倦意,像是整个人被什么抽干了力气一般,可精神却无比清醒,如此矛盾,痛苦不堪。

按着眉心跟付朝言悄悄进了客栈,心里却越来越乱,如一团邪火在胸口叫嚣,找不到发泄口,又似有千万无名氏在耳边说话,叫人心烦。

付清欢摇摇头,觉得一点困意也没有,问付朝言要了《仙门史籍》和《奇门秘术》回房,打算细细研究。

现已基本确定那行凶者是名修士,且是懂得玄晖门秘术的修士。可此人是谁,是何身份,不得而知。

或许玄晖门生前有交好的外门弟子偷偷保留下来?付清欢翻开了《仙门史籍》,马上将此念头打消。

不说玄晖门被三十二家仙门屠灭,仇敌众多,听云止奂的描述,玄晖门应该是早就引起了修真界的不满才遭此横祸,人缘应是差到了几点才对。

他靠在床边,一页页默读过去。

不费多时便找到了玄晖门,姑姑置身事外,对所有仙门都只是客观描述,并未夹带任何私人情感,故惨烈如玄晖门,得到的也只是三言两语的“精通玄幻之术”之类。余下的内容都是其祖师爷如何开创此门的经过,语句精炼如姑姑,竟也写上了整整两面纸。

这位祖师爷,名为娄不眠,据说是位修仙奇才,身出修仙名门,不过究竟出自哪一门,史籍中没有提及。十六岁感叹“心无杂念实为天下第一难”,遂脱离师门自创秘术,通过这些奇门遁甲之术,收了一批弟子,于是索性自立仙门,是为玄晖门。

姑姑虽没有明示,但付清欢自己也看出,这位娄不眠着实是个人才,十六岁创仙门,十七岁让玄晖门在百花齐放的修真界站稳脚跟,同年跻身成为修仙名门。

看到此处,付清欢愈发纳闷,如此辉煌,受万众瞩目,怎还落得如此下场?百年大族,竟就这般彻底消失了,他不由得一声叹息。

再往后翻去,皆是些不认识的门派,相关记载也是只言片语了事,实在无趣,付清欢看到后来简直无法理解付朝言为何能如此津津有味看了一遍又一遍。

然后他就翻到了溯华宗一页。同样是极为客观的描述,让人提不起一丝兴趣,粗略提了一些此仙门擅长训练炼化神兽之类。只有先祖晏旭的经历让付清欢的脑袋清醒了些。

其实也只有一句话:他杀而亡,凶手至今不明。

付清欢皱皱眉,一族之长莫名死于他人手下,也太可怜了,他都能猜到这位先祖死前的绝望和不甘。

他抿着嘴翻到了下一页,看见了散麟宗三个字。

不知这一页是否依旧是客观描述,姑姑写了几句“家风清正廉洁”“弟子脱俗”之类的话语,让付清欢忍不住多注意几分。

看完后,心中鄙夷:参与屠杀血案的家族,能有多脱俗?

于是剩下那几行字他也懒得看了,直接翻过去,却已经是末页了。

一本《仙门史籍》,就这么翻翻弄弄,囫囵吞枣地嚼完了。

付清欢却觉得少了些什么,低头想了许久,才恍然大悟哦了一声。

云止奂提及的明翚宗,并未被记录其中。这是为何?是它名声太小了姑姑压根不知道有这么个仙门,还是根本不屑于写?或者只是,单纯忘了写?

无论哪一种说法,付清欢都觉得不大可能。不过,他也不知道修真界究竟几门几派,姑姑到底有多少仙门没有写,他也不知道,索性不去管了。

付清欢放下《仙门史籍》,正欲拿起一边的《奇门秘术》,忽听得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他吓了一跳,问道:“谁?”

门外人道:“是我。”

声音又低又磁,是云止奂。

付清欢愣了一下,道:“您请进来吧。”

木门被轻轻推开,云止奂探身进来,见付清欢只着中衣亵裤靠在床边,愣了愣,然后马上低下头,轻轻合上门。

付清欢觉得胸口一凉,低头才发觉领口大开,衣带散乱,不禁尴尬地拢了拢,道:“道长何事?”

云止奂走近了些,道:“你方才……脸色极差,我来看看。”

付清欢歪了歪头,把书放好,道:“没事,休息得少而已,睡一觉就没事了。”

云止奂像是并不想理会这话,又走近了些,双指按上付清欢的手腕。

付清欢原想挣开,又意识到自己挣扎又没意思,便索性随他去了。修长洁白的手指按着有几分苍白的手腕,付清欢看着有些发怔。

许是冷的,也许是胸口淤塞得难受,付清欢的手腕抖了抖。

云止奂抬眼看了他一眼,手指上移,在手肘下方两寸处的小臂上停住,此处的温度比手腕要烫些,他微不可察眨了下眼睛,又向上移,停在付清欢锁骨处。

付清欢知他在把自己的灵脉,虽被按着的地方一阵酸疼发麻,也没有表现出来。

云止奂按了一阵,收回手,道:“煞气愈发凶悍,你若撑不过今晚,我便先带你去找家师,再回来处理此事。”

性命重要,剥皮案也重要但现在毫无头绪,付清欢虽不甘,但也只能微微点头,虚弱得几乎弱不禁风。

云止奂看着他,迟疑了一会儿,轻声道:“你……早些休息。”

付清欢虽倦怠,却毫无睡意,心里头还惦记着那还未看过的《奇门秘术》,便点头答应着,心里想等云止奂走了再拿起来看。不料云止奂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伸出手来,按住他后颈一捏,力度不大不小。

睡过去前,付清欢下意识抓住了云止奂的衣袖。

云止奂犹豫一下,伸手轻轻掰开,又看了付清欢一眼才离去。

三人静待了一会儿,空气里的血腥味骤然一浓,那棺中尸体已自己坐了起来。顿了一顿,它转过头来,竟望向了三人!

眼瞳干瘪无神,只是极力睁大,大张的嘴也没有合上,再加上暴露在空气中的肉身肌理,看起来又恐怖又有些恶心。

扯开红布系在尸体脖颈上,激怨。

把金锁放入尸体口中,锁魂。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云止奂右手握剑,静静等待。

夜风掠过三人身侧,在山谷中咆哮起来。

付清欢在一旁点起更多火符,为付朝言和云止奂照明。后两人御剑开始挖掘坟墓。

整个过程持续时间不长,却无一人说话,付清欢的表情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付朝言回过神来,应了一声,从包裹里翻出红布金锁蜡烛来,递给云止奂。

云止奂点燃蜡烛立在尸体头上方的泥土里,轻声吟唱咒语,引魂。

他做足了心里准备,往棺中探去。

死人就算面容安详,也会给人一种阴森诡异之感,何况死者是被剥皮惨死。死者极力睁大眼睛,似乎受了极大苦楚,嘴巴也张得极大。因没了皮囊,死不瞑目,不得安息,乃至面目狰狞,不忍直视。

最后,一口黑木棺材从黄土中露出来,在火符映照下有些阴森。

云止奂伸出手,顿了顿,还是徒手拔出了所有棺钉。做完一切后,他抬头看了看付清欢。

三个响头过后,付清欢的声音格外冷清。

“打扰了。”

付清欢下意识挡在付朝言身前,神色肃穆地点点头。

云止奂手撑在棺材盖上,往旁边一挪,那棺材便被打开了,发出阵阵诡异的腥味。

那腥味极其独特,既像血腥味,又带了几分咸腥,说实话,令人作呕。付清欢几乎能看到一抹红色的烟雾在空中缥缈,然后逐渐消散。

付清欢俯下身去,轻轻燃起一张火符,看清了墓碑上的字。

死者似乎出身富裕,墓碑材质上佳,可惜再好的材料,也不过是冷冰冰一座坟墓了。

付清欢默默跪下,另两人亦随其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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