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臣帝路

直到那日见到珑真女装打扮，楚箴才开始将她与传闻中失踪五年的珑海大公主联系起来。

那日更是见到偷马贼手中的画像。虽说珑真经过五年容貌变化甚大，可楚箴回忆起在万壑山见到女装打扮的珑真，还是认出自己身边的黑瘦小儿便是传闻中的珑海大公主珑真。

王真，珑真，珑去龙后既成王。

灯芯噼啪作响，屋内光线暗了一暗，等光线重新明媚后，楚箴收回了他的眼。

“本王允了你的请求。若你不慎暴露，本王会将你第一时间交出去，不会保你。”

珑真伏地，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以往对人行跪拜之事，她眼中尽是隐忍，可此刻她却是真心实意。

“您是我的主子，我断没有给你添乱的道理。”退下之后，珑真才松了一口气，冷风一吹，背后一阵凉意，此刻手脚还有些虚，这是紧绷过度之后的反应。

第二日珑真给两人送饭时，和两人提起了楚箴答应他们留下来做事的事情。

两人自然满脸喜色，对着珑真直说感谢。

“你们也先不要急着谢我，主子不放心你们，所以你们需得戴着脚链做事。”

只是戴个脚链，顶多行动不方便些，倒时他们想走，区区脚链还能拦得住他们？

“主子能给我们兄弟两个一个机会已是难得，不放心我们也是常理之中。正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待我们找到妹妹，再好好向主子道谢。”

张文这番话说的极为恳切，珑真面上一派动容，便亲自告诉他们应如何饲马，草料量是多少，又该几天刷一次马之类的。

不过她坏心眼地没告诉两人驭风的坏脾气。她为这两人谋了差事本就不是出于好心，自然没有良善的道理。

随后几日，一路放晴，队伍行进速度自然提高。这会离京不过五六日的路程，却在半路遇上另一支队伍。

“就说远远闻到一股中凉蛮子的味道，原来是十七弟啊。”队伍前，一锦袍男子正骑坐在马上，看向楚箴满眼都是轻蔑倨傲之色。

珑真赶着马车，自然第一时间看到了他。这是她除了楚箴外第一个看到的东楚皇子。

珑真觉得这人虽骑在马上，服饰打扮都极为正常，可就是长得过于妖异，阴柔，所谓的男生女相不外乎如此，他若是着了女装，珑真觉得他可能比女人还女人。

对方这般挑衅，楚箴自然也不会坐着被欺负，他挑了车帘钻了出来，走下马车，冲着前头的皇子也喊了句：“原来是十哥，怪不得我老远闻到一股脂粉味。”

十皇子楚辟两年前封的蒙王，因这封号与他本人形象着实不符，少不得沦为百姓谈资。

而他也因为长相过于阴柔，被东帝所不喜，幼年还常常因此被兄弟们欺负。他与楚箴在他人眼里可谓是半斤八两，刚好年纪又相差不大，因此在众兄弟的嘲笑之下，他死活也要拉个做垫背，便与楚箴极不对付，两人每次一见面都要互相嘲讽几句才舒坦。私底下更是斗得水火不容。

果然，楚箴一说起“脂粉味”，蒙王立刻变了脸。这招楚箴用在蒙王身上屡试不爽。

“听说十七弟此番前往边境乃是奉父皇之命找你大哥勾结中凉的证据。据说任务完成的还不错。

十七弟大义灭亲，还真是公正不阿。试问让我去，我可做不到十七弟这般铁石心肠。”

侍卫们对两人之间的明争暗都已经见怪不怪了。每次见面都要互相讽刺个几句，连在圣上面前也是如此。

而楚箴更是有他的一套来应付蒙王。“听说三广洪灾，父皇派你去赈灾，可十哥你貌似灾没赈成，反倒使最后一处堤坝决了堤，伤亡了不少百姓啊。本王不才，自是没有十哥的坏事能力。”

蒙王没想到楚箴人在边境，对他的事却打听的这般清楚。堤坝决堤，乃是人祸，是老八的人动的手脚。可他偏偏死无对证，找不到老八陷害他的证据来。

此次回京，自然少不了一顿责骂，连带这势力都会被削去不少。老八，好样的！

蒙王此刻的仇敌是八皇子碣王，自然不顾上平日于楚箴的恩怨，抛下一句“好自为之。”便策马先行离开了。

珑真倒是觉得这蒙王很是有趣，但也只限在觉得有趣。谁知她这幅模样看在楚箴眼里也是朝秦暮楚的表现。

“十哥京中势力处处被我的几个哥哥们钳制，且脾气暴躁，喜欢鞭打身边仆人出气，你要跟着他，本王也不拦着。”

忠诚度被主子怀疑，这是任何一个做手下的都要胆战心惊好久的事情，“小的只是觉得蒙王殿下和殿下您斗嘴，跟个孩子似得，很是有趣而已。”

孩子似得，有趣？

珑真忽然觉得楚箴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大街随意撒欢的弱智。

“你若见识到十哥的手段，还会觉得他有趣，那本王自是无话可说。”回想起与蒙王自小时候以来明里暗里数不清的交手，每一次都恨不得至对方于死地。

若他有一天少了蒙王这个对手，恐怕还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来日方长。小的跟在殿下身边，自是有机会见识到的。也刚好借鉴借鉴。”珑海先帝后宫妃嫔不多，子嗣也不多，且正宫王皇后地位稳固，太子更是早早顶下，没有东楚这么多破事，是以珑真对勾心斗角并不擅长。

这也导致五年前的那场悲剧的发生。

不过即是来了东楚，条件得天独厚，珑真自然是要好好学习一下的。

只见楚箴依旧是平日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可偏偏今日的眼神最是摄人，“此等身份委身于本王身边做一个小小马夫，实在是浪费，若本王将其送出去，交由珑海来寻她之人，你说秦相还有珑海西帝可会感谢本王？”

珑真咬咬牙，对上那双她一向惧怕而不敢直视的眼睛。“我不知他们是否会感谢殿下，我只知若殿下当做什么也不知，那珑真公主会真心实意地感谢你。”

那场比赛，珑真其实赢得并不光彩，当时沈贵妃勾结西戎人意图将她远嫁，便有了赛马的赌。珑真自知会输，便在西戎皇子的马上动了手脚。

西戎皇子输了比赛自然不甘，珑真适时掏出他与沈贵妃勾结的证据来，他这才暗认倒霉，承认自己输了。

这会听到楚箴再提此事，珑真便知道自己没瞒下去的必要了。“所以殿下想说什么？”

“没见过吗？恰好，本王这有面铜镜，就赐给你了，你在镜中自然能看到做马夫的一国公主。”

楚箴这话就差没直接说你就是那倒霉催的一国公主了。珑真下意识便想否认。

“殿下，莫不成这还是面神镜，居然能看到一国公主。”

“听闻珑真公主甚得珑海先皇宠爱，从小性格活泼洒脱，最是爱射箭骑马，特别是马术一道，最是精通。

曾有西戎皇子与其赛马，以婚约为注，众人皆为西戎欺人太甚而为之愤怒时，珑真公主却以完胜西戎皇子狠狠打了西戎人的脸。”

这些事若不是亲自前往珑海北部渔村探查过，一般人是不知道的。珑真不知正是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借口，才引来了楚箴的怀疑。

只是珑真这五年来专注于如何扮做男人，喉结、音色皆令人看不出来作假，是以楚箴刚得知消息，只是怀疑珑估计是自己那个哥哥派来安插在身边的棋子。

见珑真依旧死鸭子嘴硬，楚箴也不急，极有耐心地和她周旋。“自然能看到，不过镜里头的公主容貌不佳，又黑又瘦，低头弓背，若说她是个公主，本王都不信。”

“既然不像个公主，那她许就不是公主，只是个普通的马夫。”珑真索性沉下心神，面上一派坦然。

楚箴此话一出，珑真原本还没反应过来，直接顺口接道：“我也没见过。”

可话一说完，珑真不由绷紧了身体，连呼吸都很小声，生怕触碰些什么。

楚箴这番话本就打着试探的意味，见珑真坦然否认，不禁有些动摇。可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巧合？

他派去珑海的人传来消息，珑海北部一带的渔村村民，一般都会和海盗打好招呼，通过每月上交月供，来避免杀身之祸。

因此近几年来少有海盗屠戮百姓的事情出来，被屠戮全家更是少数。官府也与海盗勾结，收着海盗贿赂的银子，还时不时上报朝廷海盗扰民之事，等朝廷拨下银两之后，皆收入囊中。

“可是据本王了解，他们两人的身份可皆是宦官子弟，打扫马厩这种粗活，他们恐怕干不了。”

珑真没想到楚箴这么快就查到两人的身份，只得打迷糊眼，“宦官子弟？我倒是从未见过宦官子弟去偷人家马的。”

“本王一样没见过一国公主当马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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