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说起来奇石之风还是知州闹起来的呢。在贺大人生辰宴上送上那一尊‘仙人指路’可是把人震惊到不行。”
说完，知府看了眼楚箴，见他依旧一副无喜无怒的样子，便悻悻地闭了嘴，起身告辞，怕自己再言多必失。
“这卫国公府的五少爷倒是有意思。”出声的是楚箴身边另一侍卫，名为山桥。
珑真得到通知。早早起床将驾马车用的马匹洗的个干净，喂足了草料。然后等候在府门外。
珑真已三日未见楚箴，这会见他从府中出来，颇有些不自在。也不知为何会不自在，珑真想应是自己的不堪无用彻彻底底剖析在楚箴的心智之下。
不过这样也证明这是一个值得自己学习利用的人。
“殿下请。殿下请扶好。”像第一次为楚箴驾马一样，此刻的珑真不见三日前的沮丧。已经回复到楚箴初见他时的卑微，奉承。
楚箴随意看了珑真一眼，并没有扶上珑真的手，上了马车。
见楚箴进了马车，珑真这才收回手，上了马，开启驾起马车来。
马车来了一段距离，珑真这才鼓足勇气开口道：“殿下，小的想过了，小的现在虽然不顶用，可跟着殿下总能学点什么。还望殿下不要嫌弃小的才好。”
这话放在一个饲马小厮身上，委实逾越地厉害，在东楚，贱民可不敢和贵族提要求。
可楚箴并没因此斥责，只是是一问：“你一只会溜须拍马的市井小民想跟本王学什么？”
“自是殿下的谋略。这世间处处逃不过算计，而小的身为市井小民若是连脑子都没了，只有被欺压的份。”
想起自己三日前的失败。珑真这几日一直在反省思考，为何自己就想不到其他的路。
“只是如此？”车内，传来的依旧是楚箴不咸不凉的声音。
双手捏紧了缰绳，珑真吸了口气，一字一句道：“我想成为权臣，有能力撼动国事的权臣。”
珑真这番话可谓是大逆不道了。撼动国事，这连权倾朝野的各路党派之首都不敢妄言。而这话，却出自正在为楚箴驾马的小厮口中。
楚箴不知道珑真他有不得不行那条权臣之路的理由。此时的楚箴自己的前途他都未知。
他惊讶于眼前这个低贱不能再低贱的小厮竟能说出撼动国事的权臣这番话。也惊讶于有人竟会将希望寄托于他这个在外人眼里并不受宠的皇子身上。
哪怕楚箴城府再深，心智再沉，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厮让他有些羞愧。是将所有希望寄托于他身上是吧，若是你是真心的……
撼动国事……这的确是极为美妙的。
“你可知这番话乃是诛九族的死罪？”楚箴再一次确认。
“我的亲人已亡，我无牵无挂。殿下，小的对自己有信心。”没有牵挂，便能全心全意为楚箴做事，也不会有把柄在敌人手里。
似乎是不服输，楚箴再问。 “你凭什么觉得我能帮你平步青云？在众人看来，我并不得父皇欢心。”
“凭殿下如今是我主子。”这句话说的不卑不亢，却是真心诚意。
“你以后便在我书房侍候笔墨。”
知道自己被认可，珑真忍不住咧开嘴角。不同于以往的故做谄媚讨好，她真的是极为欢喜。
“殿下请放心，小的会努力的。”
父皇，母后，昭弟。你们等着我，我终有一天会回到珑海，为你们报仇，夺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这番对话之后，一路静而无声，两人再未多发一言。可命运已在无声之中悄然改变。
贺府门前张灯结彩，爆竹声不绝于耳，府门前大红色的鲛纱地摊一路从府门口铺至街口。八个少男少女正挎着一直五彩竹篮，将篮中瓜果银两往街上洒。
一时间人人哄抢，把街口堵的车马不通。
被堵的也包括楚箴的马车。
“这贺副使真是大手笔啊，大把大把银两跟不要钱似得往外撒，闪的我眼睛都花了。”马车上，珑真看着街口一景，咂咂嘴巴，艳羡道。
“可是羡慕？本王可帮你引荐给贺副使做马夫。”又是这种不咸不淡可偏偏听得人心慌的语气。
“小的怎么会羡慕，谁知道他钱怎么来的。这般张扬，总有人看不顺眼，小的可不想被连累。”
算这小子还算明白。楚箴微微掀开车帘，看着街口百姓疯抢一幕后，放下帘子，不再多看。
“青提，马车中人是谁？”此刻对面马车里，文若泱也正好掀起车帘来，正好瞥见楚箴的脸，一见之下，只觉双脸忽然涌上来热气，难受得紧，而且心更是跳的不停。
此刻文若泱眼里竟全是那惊鸿一瞥的侧脸。
“看马车标志，似是京都来的。这会京都来的，恐怕只有那位云王爷了。”
“云王。”文若泱轻轻读着这两个字，只觉面色更热。“青提，可知云王为何来此地？”
“听说是查大皇子与中凉勾结一案。刚来此地还没几日。”
“若是这般……”文若泱轻轻勾着嘴角，双手轻轻抚上滚烫的双颊。
“王爷，你好像被人看上了。”珑真原本感到一阵灼热的视线，沿着看过去竟是一大家闺秀正半掀着车帘超这边看来。
珑真对自己如今的样貌有信心，绝对吸引不了人家大家闺秀，更别说自己车夫的身份，人家看都懒得看一眼。所以那视线所对，唯有楚箴而已。
“轻浮小儿。”车内，只传来这四个字。
“小的轻浮也罢，本就这般浪.荡人。要是说那姑娘，可不知要引得人家姑娘落几行泪了。”
车内再没有声响传出，看来楚箴是懒得搭理他了。刚好人群也散了，珑真也不再多话，驾着马车驶进了巷子。
三日后，宜嫁娶，正是贺禅二儿子娶妻的日子。
新娘娘家是同知府，门庭倒也算相配。
“听着知府的意思，这知州恐怕与贺禅早已勾，结上了，说不定还是在张世杰的眼皮底下。怪不得张世杰一出事，他这小小知州却没被牵连。”
“看来大哥之事，六哥也没少参与。而这贺禅，远没表面中的不得重视。”
知道这几个兄弟私底下斗得狠，楚箴习以为常，只是他没想到，平时自视血统纯正，从不拿正眼看他们兄弟两人的六哥，竟也会为了打击大哥不遗余力。
知府在确定楚箴不会与他一同前去后，松了口气。便开始和楚箴开始聊其贺禅的其他事情来。
“听闻贺大人最近喜爱收藏各式各样的奇石，我倒是寻了几块万壑山上的天工之石，不值几个钱，不过投其所好，让东道主满意就行了。”
“本王想这几日间内还是多去看看那天下奇景的万壑山，过着时日恐怕只能看到光秃秃的山了。”楚箴不辨喜怒地说了一句。
“卫国公乃是保皇党，不怪府中众人行事谨慎，偏偏对庶出子女不够重视，浪费了一颗绝佳的苗子。”
在场的几人都是人精，岂会听不出这是知府有意放出消息让楚箴知道。这知府倒是极为熟悉扮猪吃虎这一套。
好不容易张道员倒台了，知府本以为可以下手整治整治知州了，结果人家命硬着呢，立刻找上了新靠山，躲过他数次算计，这让知府气得好几日没合眼。
因此知府一听到知州两个字，心里就不舒坦？这会听到楚箴提起知州，便想着这是个给人穿小鞋的机会。
可这句话听在知府耳中却是一记惊雷。言多必失，古人诚不欺我。
若是这番话传到有心人耳里，可不是成了他在云王那里告贺禅的黑状吗。这便立马补救：“倒也不会秃的，现在官府都有派兵保护，那些偷石贼万不能得逞。如今市面上的万壑山石，都是之前转手买卖交易的。”
这便过来同楚箴商议如何去法。是一道还是分开。以知府力求安稳的性格是不愿和各个皇子扯上关系的，可楚箴到底是王爷，又暂住在他家，他不得不打声招呼。
看着眼神闪躲的知府，楚箴便知道他的想法，原本也没打算和他一道前去，也没必要强人所难。
“巧了，本王前几日去万壑山赏玩之时，倒是看到有官府的人，不过是为查案而去。”
知府不知为何云王要提起这茬。官府的官差调用不需他管，他只隐约听说因为死者是知州府中的得力小厮，因此去的官差难免多了些。
他与知州关系一向不对付，一个想法顶了他的位，一个想法把人弄下台。可偏偏两个人的后台都大得很，谁也压不过谁。知州身后有张道员，而他身后则是有国公府这面大旗。
通政司副使乃是朝廷正三品的官位，不同于其他正三品的京官需要常驻京都，因此自由性更大些，在地方更是可以称之为土皇帝。
当初楚箴之所以会选择在从四品的知府府落脚而不去正三品通政司贺禅府邸落脚，说到底也是在忌惮他。
知府虽俗称封疆大吏，可官大一级压死人，上司家里办喜事，哪怕不对付，他也得上门贺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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