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可谁知道珑真给他没脸了，他感到了羞辱。那羞辱犹如贵族高贵的脸上被平民吐了口唾沫一般。
文二本想拎起这小子揍一顿才好，可一想起这是在外府，若是自己那么做了，害死的便是自己了。可心中一口气无法出，只得恶狠狠道：“小子不识相，给我等着。”
同珑真同桌吃饭的下人们自然是认得文家的人，不由为珑真同情片刻。有好心的和珑真道：“那文二出了名的睚眦必报，你路上可小心点。”
这贺府在此处权势浩大，本就与老牌家族的文家不对付，而贺府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暴发户的粗鄙之态。
桌上食物虽是精哙，可做工不见精细，让人看着油腻反胃。文家处处讲究，府中菜肴皆是请宫中御厨掌勺而成，不由得，便对贺府生出几分轻视来。
“小姐，那文二委实没用，奴婢让人赏了他一顿板子。”
文若泱眼中不由染上一层薄薄的怒意。不是在生气文二办事不利，而是在气文二如找茬一般对待云王殿下的下人。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三分主人情面，若是被楚箴误会文家敌对于他可如何是好。
“听闻知府府的三小姐及笄礼马上便要到了，到时候接下帖子吧。”
吩咐完之后，文若泱看满桌的菜更是没了胃口，可又不想失礼在人前，只好掩这帕子敷衍地吃了几口还算可入口的。
而此时在男客宴上，气氛则是极为热闹。众人都在兴致头上，劝酒劝地热闹，喝酒更是喝得人比往日更为活跃。
这边境之地的其他小官，大多靠着关系上位，谈吐仪态本就是邯郸学步而成，如今黄汤落肚，神智不清者，更是什么仪态都喂了狗了。
而全场只余上首一桌最为安静，众人皆知，上首之位，坐着的都是享有绝对权力之人，是他们这些末等小官高攀不上的。
“王爷能抽空来小儿婚宴，下官不胜感激，王爷，下官敬你一杯。”
众人闻言，纷纷举杯，“敬王爷。”
“说起本王在此地已有月余，这些时期多谢各位热情招待，还是本王敬各位大人一杯。”
“王爷客气了。”
“听闻贺大人好于奇石收藏，不知本王可有幸一睹为快？”
听到楚箴忽然想看自己的藏品，贺禅不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也笑眯眯地吩咐下人将自己最为满意的两尊奇石藏品搬了出来。
“京都贵人喜爱那红珊瑚摆件，可下官偏偏觉得这粗砾的怪石更有一番风骨在里头。”
话音刚落，下人已抬着奇石摆件到了堂前。
那是两座猛虎出山奇石摆件，石承天工之力，形态像极了猛虎，更甚之竟能品出几分猛虎的威严之态，饶是楚箴在京都甚少见到奇石摆件，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不逊于普通红珊瑚摆件分毫。
听到众人惊叹之声，贺禅略有些得意，“这般摆放还凸显不出奇石真正之姿来，待宴后还请王爷还有诸位同僚一同欣赏鄙之后园。”
“听闻我六哥今日甚喜收藏奇石摆件，我六哥园子倒也曾去过，的确汇聚天工之自然，比那些用假山堆起来的假园子不知强出多少。
想必贺大人的后园，也不会让本王失望的。”
楚箴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可让贺禅惊了一把汗。六皇子衍王喜爱收藏奇石，而他的奇石从哪来的？还不是自己偷偷进贡给他的。
贺禅知道楚箴是知道他和衍王的关系的。但他没说破，只是在威胁他，若是不按他心意行事，便将他与衍王之事告知萧王。
知晓萧王对背叛者一贯心狠的手段，贺禅不由打了个寒噤。
“下官的后园岂能比衍王来得好，倒是要让王爷失望了。”
“六哥的园子，虽说贯得上京城一绝，可贺大人也不用妄自菲薄。本王看着两座猛虎下山就比六哥园里的藏品来的好。只是有一句话不知本王该不该讲。”
该讲不该讲还是得讲，贺禅在楚箴谈起衍王时已经绷了起来。“不知王爷有何赐教？”
“闻一山不容二虎，贺大人两座猛虎下山摆件虽好，可到底犯了忌讳。依本王看不如砸掉一座为的好。”
砸掉一座！云王在说笑呢吧。这是在场众多官员的反应。
唯贺禅反倒是松了口气，这下直起身子来。“怪不得最近诸事不利，原是这虎犯了忌讳，今日是我小儿大喜之日，正好去去晦气。来人，拿锤子来，砸喽！”
之前还视若珍宝的‘猛虎下山’说砸就砸，众下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还不快些拿来！”听到自家老爷满含怒意的声音，众下人皆是一抖，这才颤颤巍巍地拿出几把大铁锤来。
“老爷，砸哪座？”
“全砸喽！”贺禅气急道。
“全砸啦！”下人不敢置信。
“还不快下手！”这会，贺禅已不愿再看这些不长眼色的下人们，直接不耐烦地挥手吩咐。
“是，是。”下人忙拎起大铁锤，使了劲地往石头上砸。一下子乱石飞溅，粉灰弥漫在空气中，不少人无辜被击中，叫苦不迭。
原本好好的一场婚宴，倒是显出几分滑稽来。
“贺大人何必如此，找人搬去一座或者砸毁一座即可，两座未免心疼。”
楚箴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贺禅更是气得火冒三丈，可偏偏还得忍着陪笑。
“若不是王爷提起，下官还不知犯了忌讳，还得多谢王爷才是。不过下官连日不顺，皆由这两块石头引起，是以两块石头都有罪，都该砸。”
“倒是这个理。”楚箴点点头。随后再未置一词。
“扫了诸位的兴，下官在此赔礼道歉。等下重开酒宴，大家吃的尽兴才好。”绝口不提乱石把人砸伤一事。
无奈那些人官微言轻，只能忍着痛讪讪坐下，还得装作没事人一样。
最后赏园也没赏成，酒宴散了，众人匆匆而归。
珑真在下人的酒席里头也听到了贺大人怒砸奇石的事，想着还好贺大人把石头砸了，不然被砸的可该是他家了。
听到散宴，珑真匆匆跑去赶马，却在自家马车旁看到带有文府标记的马车。
东楚国女眷不便抛头露面，是以只能走小门。这会文若泱正在一群丫鬟婆子的围绕下走了过来。
珑真连忙低头装作喂马的样子，眼睛偷偷瞥了文若泱一眼。
果然是个绝色美人。身着淡粉色轻纱的文若泱步履从容，带着贵族女子贯有的风华气度，三千墨鸦般的青丝绾了一个极为繁复的髻儿，东珠三粒，珍珠围圈，掐金丝金蝶簪子一步一摇，点点流苏更显少女娇俏。
而她的容貌更是一等一的出色。珑真饶是从小在后宫见惯各色美人，也不得不叹自己被惊艳到了。
能得这般女子芳心相许，云王真真是好福气。
珑真心安下来，便该吃吃，该喝喝，想这贺府果然财大气粗，连下人的伙食都是这般精贵，若是错过，不知何时才能吃到这般精细的吃食。
而在贺府另一角，女客们在此用宴，因皆是各家贵夫人，食材皆是上等精哙，可文若泱对着这一桌子菜，起不了多大兴致。
待那开国公主过世，文家才有所收敛，可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威势，哪是轻易就能散去的。
珑真忽然想起刚才马车被堵借口，对面另一辆马车上可不就有文家的标志。
想到那文家小姐含情脉脉的眼神，珑真肯定那小厮非但没法来找自己麻烦，还会被主子教训一顿。
“青提，去帮我做件事。”文若泱吩咐道。
文若泱追姓溯缘也曾是东楚皇族。她的先祖母乃是东楚开国公主，因配□□一同发下江山，深得□□宠爱。
后来下降给她的先祖父，带着文家一同尊贵非常，只是一代代下来，世人早已遗忘那一位开国公主，也使得他们文家逐步沦为普通官宦家族。
“文二？他是文家的下人？”在此地各路势力盘踞，可最为嚣张的，乃是文家。
因文家过世的老太君乃是开国公主，深得太宗皇帝宠爱，是以文家仗着皇家声势一张嚣张。
“哪来的败兴玩意，打扰你小爷吃饭。滚滚滚！”珑真挥挥手，极不客气。
那小厮是文家的下人，在下人圈里属于被巴结的，这会看珑真不过是看一个不起眼的小厮，自然不把珑真放在眼里。
不过即使如此，在此地，也无人敢惹他们文家分毫。文若泱身为文府嫡女，更是受尽宠爱。她从小就听母亲讲述文家的家族史，对皇族从小便向往。
若是不出意外，明年宫廷选秀，她便要去参选的，可如今遇到了云王。做云王妃可比做老皇帝的普通妃子有荣光得多，而且云王这般英俊……文若泱心底暗暗计较，认为这是上天赐给她的大好机会。
“小姐，还真的是云王殿下。”
后方的马车里，文若泱轻轻掀开一小条缝隙，看清了楚箴的正脸，更是脸烫地不行。
宴席上，珑真正吃得开心，边上忽然挤进来一个小厮。“你小子和我来。”
这话说的极为不客气，颇有高高在上的藐视感。
珑真虽为生计可以放低身段，卑微到极点，可不代表自己需要对一个下人点头哈腰。
马车停在贺府正门口，早已等待多时的贺禅父子笑着迎了上去。
“臣等恭候殿下多时，殿下，里边请。”
楚箴随着贺禅等人一同进了府门。珑真则是被人引着去了他处，那里自有他们这些做下人的酒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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