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只是珑真发现这书桌附近除了主人留下的脚印外，竟还有拖过似的半个弧形。
那弧形从书桌底下延伸到书桌外头，因为书桌底下积灰，而主人懒得清扫，使得那条弧线虽淡，可也不难发现。
将短了一大截的衣下摆拽起来，珑真轻轻蹲了下去，然后慢慢挪步往桌子底下钻。
珑真没想到在她还没理清楚思绪时，这田记粮号又来雪上加霜一番。她的脑子有些混乱。
将田记粮号的银票揣进兜里，珑真随手往牛皮纸里头塞了两张纸充做银票，然后拿出火折子轻烤蜡的边缘，待蜡软化，便能重新贴在桌底下。
知道自己费了不少时间，珑真怕粉杏弟弟会忽然回来，倒时把她当贼抓，那她可就栽了。因此看了遍自己没有留下痕迹后，匆匆离开了宅子。
一路上珑真都在琢磨着田记粮号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可她琢磨来琢磨去，也没琢磨出个什么来。说到底还是要去田记一趟的。
不过此刻天色已晚，珑真想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先回府，和云王通通气，说不准他知道些什么。
珑真回府，楚箴已经得等她多时。见她神色恹恹，便知她进展不顺利。
“本王给你一天假，你过得如何？”
“又是偷听又是当贼，缺德事是做了的。”
珑真今日做了什么楚箴自然知晓，她的举动想必也瞒不过盯着楚箴一举一动的那些人。这小子自以为聪明，却不想早已暴露在多人视线之中。
不过也罢，本就是他特意想让人知道的。
“那你做贼收获了什么？”
“田记粮号的两百两银票。够小的吃喝好几年。”说着，珑真献宝似得将银票掏出来递给楚箴。
楚箴没接，只道：“你自己凭本事偷到的，那表示你的了，不需要给我。”
珑真只能扯着嘴巴笑，一边笑一边还要谢恩，谢这张根本无法兑现的银票的恩。
“殿下，小的是不是有负你所托啊。”
骤不防珑真忽然可怜兮兮问了一句，楚箴抬头正看到珑真那张苦哈哈的脸。
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又黑又瘦，双颊的肉都凹了进去，活像根柴火。可看着这么根柴火，楚箴忽然来了好脾气。
“也不算太笨。你知道你为何陷入瓶颈吗。那是因为你一开始就用错了方法。”
“用错了方法？”珑真知道自己的方式有些欠妥当，可没想到楚箴直接说自己用错了方法。这欠妥当和用错方法差距可不是一点两点。
“你既然已知那人是知州府的账房，就应该从知州府入手。而你却因为知州府棘手，潜意识里想方设法回避这个问题，转而从银票本家入手。
你若是能了解知州府中的事，你便会知道此人通过账房的便利，贪墨了不少银子。而他的姐夫却反而威胁他，让他五五分摊，否则便去告诉管事。
他心中一慌，便将银子给了他所谓的姐夫，可回过头想想又惊觉自己被坑，忿忿不平之下想起昔日一同在私塾读书的同窗，哪怕同窗如今已成市井无赖。
他将同窗介绍给自己姐姐，让他姐夫头戴绿帽，然后通过同窗搜刮姐姐的钱财。可他依旧不满足，他恨极了所谓的姐夫还有带给他耻辱的姐姐，因此找到机会让管事放了姐夫的假。
而他姐夫不出所料果然撞破好事，之后便是命案的发生。他本意是想让他同窗爆打姐夫一顿，最好打的重伤无还手之力，他好半路截胡，得了钱财。却不曾想同窗会把姐夫打死。”
楚箴细细为珑真讲了一大段，珑真还是有些疑惑：“那田记粮号这两张银票怎么解释？”
“这件事涉及复杂，你不必理会。”
珑真闻言，垂下眼眸，有气无力道：“果然小的还是入不了殿下的眼。”她有些沮丧，错过了机会。
看着火柴一样的小人耷拉了下来，就像燃烧完了的火柴梗，楚箴有些好笑。
这小子终于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了吗。少年老成终究只是伪装。因此放正神色，语气有些严厉：“所以就该做好自己的本分事，好好替本王饲马，别妄想一口吃成胖子。”
“是，小的受教了。”
从楚箴处回房的路上，珑真努力地憋回快要脱眶而出的眼泪。
都五年了，五年了自己才这幅样子，要拿什么给亲人们报仇呢。
为什么活下来的是她珑真，而不是弟弟珑晖。若是以昭弟才能，何须五年？她对不起死去的亲人。
“殿下，属下见他走的时候快要哭出来了。”山图一直留意着珑真的神色，见她强忍眼泪，虽说是个男人，可也让山图有些心软了。
“若不是心有坚持，何至于哭。本王很是好奇，王真想从本王身上得到什么？”
“许是荣华富贵？”山图想了半天，也只能想到这点。
珑真的表现着实不像是外头的人安□□来的探子。楚箴能感觉到，珑真有自己的意图，而她的意图焦点并不在楚箴身上，楚箴说到底是她用来达到意图的踏板。
可楚箴是何等人，既看出珑真的意图，那便不可能还由着珑真利用。他可以不杀她，可被她利用却绝不可能。
“那小子太没价值，交易可是要对等才能进行的。”说完，楚箴轻点了下杯沿，山图知道，楚箴一做这个动作表示他不耐烦了。
当下便撇开了话题。“通政司副使送来帖子，他儿子娶妻，特邀王爷去做主婚人。”
听到通政司副使这五个字，楚箴挑挑眉，“通政司副使贺禅不是六哥的人，他邀请我做主婚人可经过六哥同意？”
“萧王对贺禅近几年来并不看重。属下想那贺禅莫不是想投奔王爷账下。”
“轻易得来的食物，容易噎食。可因噎废食也过于愚蠢，接下帖子吧。”
再仔细看这两张银票，皆是私票银号，上头盖着田记粮号的章。
等等，田记粮号！田记粮号和粉杏弟弟又有什么关系？为何要给他两张百两面值的银票。
完好取下牛皮纸包着的东西，珑真在牛皮纸的背面划下一道口子，用匕首将里头的东西轻轻勾了出来。
原来是两张银票，皆是一百两的面值。
珑真心想此人不过是知州府一小小账房，每月能领多少钱？他姐姐一外室，还是人小厮的外室，还要养奸.夫更是没有多少钱了。那这些钱哪来的？
而珑晖虽比珑真小，却从小就被当做珑海未来皇帝培养，小小年纪就已经老神在在，虽对珑真的闹腾极为无奈，但每当皇后教训珑真时，他都会护着珑真，帮她开脱。
有时候珑真觉得珑晖才是哥哥，而她是妹妹。如今那个像哥哥一般的弟弟已经离世五年有余，而她依旧没能回到珑海，手刃仇人，甚至才将将跨出第一步。
珑真捏紧了拳头，这番下去可不行，再找找，或许还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果然，桌子底下藏了东西。那东西薄薄的，用牛皮纸包着，四周用蜡封了起来，也不知是为了防盗还是为了固定。
既然这么神秘，又岂能不一探究竟？珑真拔出一把匕首，轻轻在滴蜡的四周往蜡里头戳，那蜡应是封了有些时候了，已经硬得脆生生，珑真一戳，那蜡便自动豁出一道口子，然后一整边的蜡都跟着和桌面分离开来。
整间屋子最干净的地方只有书桌一角。珑真走上前去，见桌上放着一把算盘，一个笔筒，一支搁在宣纸上晕墨的笔。
极为简单的放置，倒是挺符合他账房先生的身份的。
扭头，珑真回到粉杏弟弟的宅子，悄悄蹲在墙角下，她等。
喂了不少蚊子后，珑真才等到粉杏弟弟出了门。珑真望了望，见四下没人，拿了根竹竿挑开掩得不实的窗户，试试高度，个子太矮，爬不上去。
可为何他要这么恨他姐姐，恨那个照顾他多年，不易为此投身风尘的姐姐？
珑真不由想到了珑晖，他们一母同胞，年岁又差不大。珑真爱玩，常常闯祸，这便避免不了皇后的一顿教训。
咬咬牙，珑真将新买衣服的下摆撕成条条，找了块石头绑上，往窗户里头掷了进去。
拉了拉，还算结实，珑真这才抓紧布条，爬了上去。
终于爬进屋子里，入目是一片狼藉，吃剩的花生粒散落在地上，角落堆满了喝剩下的酒坛子，隐隐有虫子爬来爬去，空气中带着一股浑浊难闻的味道，房间各角或多或少积了尘。
接下来珑真打算去那奸夫家探探情况。
珑真问遍四周街坊，都说那人平时混混无事，靠偷鸡摸狗为生，和粉杏之弟相识还是因为他们幼年一同在私塾读过几年书。
珑真觉得，这粉杏的弟弟定是恨极了自己的姐姐，不然怎么会把这种人介绍给姐姐认识，还因此导致后面悲剧的发生。
阅读弄臣帝路最新章节 请关注凡人小说网(www.washu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