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粉杏？容我想想……对了！我记起来了。那粉杏啊当年在中等院混得可是有声有色的。我当年姿色还好，与她一同在中等院待过几年。”
“那她为人如何？”
“父母双亡，还有个幼弟要养。不过她长得好，声音甜，性子乖巧，恩客喜欢，给的赏钱也多。三年前听说她被人赎了身，不用像我这般被赶到下等院来受人白眼，也是好运得很。”
珑真抬头，见是一醉汉，正指着她。珑真理都为曾理睬，打算绕过他，可那醉汉忽然站了起来，堵了珑真的路。
“还说这里只有姑娘没小绾，骗人！你，来陪大爷喝酒。”
珑真一听心生厌恶，没想到自己办作男人都还被惦记。可她也知道，这种街头醉汉神志不清。谁知道他们下一秒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不是小绾，我也是来这里喝花酒的。”
“喝 花酒！那你和我，和我喝啊。”那醉汉说着，大手凑了上来，想把珑真拉走。
珑真急急后退几步，冷不防撞到了人。待珑真稳住身子，再往回看时，发现一群小厮打扮的人堵住了后方的路。
被撞的小厮并不理会撞了他的珑真，而是面无表情地对那醉汉说道：“老爷，夫人让我们带你回府。”
那醉汉此刻神智已经清醒大半，一见是家中几个恶奴，拔腿就想跑。
“夫人吩咐，不能让老爷跑了。”
只见一群人一窝蜂地涌了上去，把那醉汉架了起来。可怜那醉汉虽是他们口中的老爷，却得不到老爷的对待。
这件事自然也引起不少人的围观。珑真见围观那些人已经见怪不怪了，一个个讨论着这被恶奴欺负的倒霉老爷。
“靠岳家吃饭的人没夫纲呦。”
“我看是他无能，做什么亏什么，天生不是经商的料子。他那母夜叉老婆倒是能干，偌大家业，都是他老婆一人撑起来的。”
“这般还敢来喝花酒？”众人哂笑。
这下珑真算是知道拦她的醉汉是谁了，此地最为出名软饭王，他老婆则是田记粮号的继承人。
软饭王，软饭王，吃了软饭睡米床。这句童谣说的就是他。
甩了甩脑袋，珑真走出了胭脂巷。
在回府的路上，珑真盘算着，线索一条条出现，下一步就从粉杏的弟弟入手。
三日后公堂开审粉杏，那么粉杏的弟弟必定会到场。
珑真敢肯定，粉杏的弟弟是这几个看似毫无联系的人物里，最主要的牵线者。
回到府中刚好门禁，不过珑真现在是云王的人，门房也没敢拦她。可当她刚回房间，打开房门，看到楚箴的身影时吓得不轻。
“殿下？”见楚箴不回她，又问了句：“殿下大晚上来小的房间作甚？”
“脂粉带着酒味，你小子倒是会享受，倒让我这个主子等你好半天。”
楚箴这一番阴测测的话让珑真的笑僵了一下，可立马恢复了过来。“小的饲完马又刷完马才向管事大人告假的。倒是不知殿下找小的有事，小的该死。”
“说吧，今日收获了些什么？”
听到楚箴这般问，珑真反而心定了下来。“小的有一朋友，和万壑山那死者的外室是昔日同行。那外室有一幼弟。”
此人果非池中之物。楚箴从未和她透露过什么，可她却能敏锐地嗅出其中的弯弯绕绕来，此等心思，不得不重视。
“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其实小的是打算适可而止的，毕竟小的初来乍到，知道太多不好。”
太过聪明的人。
“若是我想让你知道呢？”楚箴试探着问道。
“听主子吩咐是下人的本分。”珑真恭敬地低着头，态度极为忠恳。
楚箴注视珑真良久才开口道：“好，本王就准你三日后的假。”
“小的定当不负所托。”
三日后，公堂之上。
珑真混在人群堆里，眼珠轱辘轱辘转着。她一边关注着开堂的过程，一边四处找寻着粉杏的弟弟。
受审粉杏时，粉杏满脸死灰，她已至自己估计是活不了了的。而一旁受审的奸 . 夫却是使劲磕头求知县给他轻判才好。
“都去死吧。”珑真听到耳旁有人轻轻吐出这四个字。虽然周身看热闹的百姓都在大声嘲讽奸 . 夫的懦弱，粉杏的水性。可直接吵着让人去死的却没有几个。
因此，珑真将视线聚焦在这个人身上。这是一个高瘦的青年，皮肤很白，但脸色带点青。一双眼神极为阴鹭地盯着粉杏看。
珑真可以确定，这人应该是粉杏唯一的弟弟了。
只是珑真不明白，自己姐姐正面临审判，他不担心不说，反而极其希望粉杏去死，这是什么道理？
判决下来之后，粉杏的弟弟得到想要的消息，很是满意地离开了公堂。
珑真一路悄悄尾随着粉杏的弟弟，见他走进了一处小宅子里。
这种小宅子没有前院，四角封实，只有一扇门和几扇窗。珑真若是贸然进去，恐怕会被当成贼抓。
珑真扭头见街角正有几个孩童在玩过家家，便过去将怀中几粒糖递给孩童们。
“你们知道那间房子里住着谁吗？谁说出来我给谁糖吃。”说着，珑真指了指那间宅子。
“我知道！我知道！”一小胖墩立马站起来，一把将珑真手里的糖夺了去。
“那是知州大人府里的账房，不过他姐姐是窑 . 姐儿，我爹娘和我说要理他远点，不然会招惹晦气。”
知州府的账房？死者是知州府的得力小厮。他姐姐又是死者的外室。这当中的关系不言而喻。
按理说来那小厮已死，且又是他姐姐间接造成的，这账房应该极为不安才是。可想到刚才在公堂上看到他迫不及待的眼神，又不是这么一回事。
所以那小厮和这账房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些什么事，让这账房极为厌恶小厮和他姐姐，巴不得他们去死。
可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珑真又陷入了僵局。
可尽管她再小心，麻烦还是找上了门。
“诶，你站住。”
珑真知道，花牡丹因家穷被丈夫卖到这里，而她丈夫拿了钱，转头又另娶了别人。此刻见花牡丹一向慵懒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悲色，珑真忙倒了一杯酒给她。“来姐姐，不说那些伤心的了，喝酒。”
“姐姐就是喜欢你这点。世上只有女人最懂女人。那些个臭男人，杀千刀。”
眼看时辰差不多了，珑真起身告辞。这时夜色已浓，胭脂巷中红色灯笼四处点亮，欢声笑语充满整条巷子。珑真走在路上，尽量靠墙走，避免撞上个醉汉惹麻烦。
“小真哥好久没来了，奴家想死你了。”
“诶，花牡丹，谁上次说最讨厌我，让我再也不要去找她了，啊，谁说的。”说着，珑真笑眯眯地搂过花牡丹，“三斤黄汤，几碟小菜。”
王忠在得知王真带他来胭脂巷时便扭捏得不行。知府府众人多是随知县一同从京都卫国公府过来的。京都簪缨世家门第一向森严，府中规矩良多，王忠可是从未来过这种地方。
“那她幼弟你可知现在在何处？”
“这我就不清楚了，只大概听人聊起过，她弟弟用他姐姐的钱上了学堂识了字，倒头来还嫌弃她姐姐的身份。这些人啊，心肝肺都是狗吃剩下的吗。”
“什么事，说吧。”花牡丹慵懒坐下，单手支着脑袋，恹恹地打了个哈欠。
“你可认识粉杏？之前是中等院的，应是三年前被人赎了身。”
这会又见一大波浓妆艳抹的花蝴蝶扑腾过来，竟是被吓得落荒而逃。王真也不拦他。本来拉着王忠过来就是为了避人耳目，如今王忠走了他刚好没了些顾忌。
关上房门，珑真才卸下脸上痞里痞气的笑，拿出一袋钱交给花牡丹。“上次托姐姐的事，多亏姐姐帮助。这些银子姐姐拿着。”
珑真来着里，顶多点壶小酒喝喝，对姑娘们出手也不小气，人又长得单薄斯文，因此很得这里的姑娘们喜欢。
这会见珑真过来，身后还带着个王忠，那些姑娘们立刻笑着迎了上去。
花牡丹也不推脱，收了那袋银子，“听说你最近混的不错，入了京都王爷的眼。
不过要我说啊是真不知你好好的姑娘家不趁着年轻嫁人好好享福，竟要扮做男人整日刷马赶货的，白白磋磨了你的青春。”
虽然知道花牡丹好心，可珑真却不以为意，“有时候不是嫁了人就能享福的。而且有些事我若不做完，恐怕死后都难以心安。姐姐，我这次来其实是有一事想问的。”
胭脂巷若放在京都等繁华之地并不入流。可在这边境之地，上到达官贵人，下到贩夫走卒只要和他们说起胭脂巷，他们都能啧啧味道品出个谁谁谁来。
珑真来过几次，都是和人牙行里头的人一同过来的。那些人从事的是最下等的人牙行当，为人厌恶，清白人家更是能避则避，多数娶不到媳妇。
因此少不得来这胭脂巷的温柔乡好好慰劳慰劳自己。不过这胭脂巷也分三六九等，他们这种人，只能找最下等的，仅供春宵一刻，多的不干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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