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看得出，山图心情有些不悦。珑真见识过这人的刀法，生怕山图一个生气拿刀砍她。如今楚箴不在，可没人护得了她。
念及此，珑真决定拿软的说。“到底是正经读书人，像我这种才识几个大字的粗人是当真不识这满山石头有何美感，那些读书人为这些石头写诗作甚。”
“我也那么认为。小子，我问你，你们珑海人也有这般酸腐的人？”
这世道生存不易，也难怪本该血气方刚的年纪，竟磨成这般圆滑的性子。
珑真侧眸看了看山图，见他心事重重地吃着馒头，勾了勾嘴角。
一个馒头刚下肚，不远处传来嘈杂的声音。
珑真和山图一同前往想探个究竟，见是一群官差正在查案，其中一个官差珑真认识，姓丁，把她带到知县府的那个。而周围围了一圈前来看热闹的人。
“不知此处发生何事？”珑真向周围的游人打听道。
“听说是死人了，死人被卡在石缝中间，官差正在查呢。”
“不过死个人罢了。”死在山图手下的人不计其数，山图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可珑真却不怕死地上前，找了一处有石头能支撑身体的地方，将身子探了出去，想看看这死人到底是谁。
“真没想到你小子胆还挺大，对死人有兴趣。”山图见珑真钻了过去，便也跟了过去，发现珑真竟是为了看个死人。
“也是，我胆子小，晚上会做噩梦，我们回去吧。擅离职守要是被王爷知道了就惨了。”
珑真几乎一下子变了态度，令山图不得不问：“死的人你认识？”
珑真摇摇头，“不认识。我们回去吧。”
见从珑真口里问不出其他来，山图便也不再问。
当他们回去时，楚箴也刚好兴致将歇，打算打道回府。
一路上山图都在注意着珑真的举动，却看不出她有什么异常之处，只道自己多心了。
是夜，楚箴细细听着山图的汇报，听到珑真对山中死人大为好奇，便问道：“可知道死者是谁？”
“是知州府中的一小厮。不过此地知州乃是张道员的姻亲。张道员负责边境三洲六县的粮道。
此番大皇子以通敌叛国罪被圣上关入天牢，其亲信殃及者皆被削官抄家，可饶是如此，圣上也无法找到更多有用证据。
而这张道员正是被抄家的其中一员。而这知州与张家有姻亲关系却不受牵连，倒是个厉害的。”
“如今特意在本王上山游玩之际弄了这出，是想把本王的注意力转向知州身上。那本王下套便是。”端起茶盏轻呡一口，楚箴想这边境之地，茶倒是不错。
“对了，王真那你可知他用何种训马手断驯服的驭风？驭风性烈，可没多少人能进它身。”
山图想起白日在万壑山上，他曾问过珑真如何让驭风那么听话，珑真神秘兮兮地对他一笑。
“也没做什么，就是和驭风说它的主人想它了，我带它去见主人。”
这话山图当然不行，可珑真明显不想告诉他方法，他也不是非要知道答案，也便没问下去。
“属下也不清楚，他似乎有自己的技巧。”山图只能这般作答。
“身份来历不明，既能训得了千里马，又能把自己的身段摆得极低，绝非普通人。”
此时珑真正提着几斤黄汤，包着一只鸡去找王忠。
“小忠哥！”
王忠没想到王真回来找他，毕竟他们认识还不到一日，当下有些惊讶。“诶，王真，你怎么过来了。”
“王爷人好，打赏了我些银两，我想着府中就认识小忠哥你一个，便买了些吃食来找你喝酒。”说着，珑真伸出满满当当的两只手。
王真走运被云王殿下看中，以后可谓前途无量，这是他们人人羡慕的事。没想到得意之后的王真还能记得自己，这让王忠有些感动。
“来来来，快来坐。”王忠忙把珑真迎进来。
酒喝得正开心，便听到有人想要出府。
王忠醉醺醺地开了门，见是丁乘，当下露了笑脸。“原来是丁大官人。”
丁大官人这四个字让珑真立马站了起来，急急走往门外，见果然是丁乘，便问道：“丁大官人，可还记得小的？”
丁乘自然认得这个身无二两肉的小厮，也听说他才进府便被云王要了去，因此没有昨日那般高高在上。
“是王小兄弟啊，听说你入了王爷的眼，恭喜恭喜啊。”
“这还得多亏丁大官人了。若不是你，我可还在人牙街里刷马呢。官人若不嫌弃，一起进来喝一杯。”
见王真盛情邀请，夜里又没他差事，丁乘自然不会拒绝，便同两人喝起酒来。
酒过三巡，王忠自然不行，倒头就睡。丁乘也是满嘴胡话。珑真见时候差不多了，似是随口问道：“听说今日在万壑山上发现一具尸体，丁大哥可有去办案。”
这会丁乘脑袋正糊涂，王真一问，便一五一十说了。
原来死者是知州府的小厮，平日多得主子重用，手里头有些钱了，便在万壑山附近养了一房外室。
谁知那外室水性，竟趁着那小厮不在偷汉子。那汉子据说还是那外室的弟弟给介绍的。
这么遮遮掩掩了半年，终是到了昨天夜晚，而那小厮得了主子的假，匆匆回去想着软玉在怀，却不想想破丑事，当下便与那汉子打了起来，推搡之间后脑勺撞到了尖角，一命呜呼了。
外室和那汉子害怕，便趁夜将小厮的尸体运到万壑山上，想伪装成掉落山下的假象，谁知道被打更的看了个清楚。
辗转反侧了一夜后还是决定上报官府，这才有了白日一事。
得到想要的情报，王真摇了摇还有几滴的酒坛子，倒头灌了下去之后，这才拍拍屁股，回房间去。
珑海皇宫
“爱卿，真的是太好了，如今北海海盗已被剿灭大半，剩下的残党也多数被朝廷招安，这在百年以后史记之上，便是朕的功德啊。”此刻珑海新帝珑晖极为高兴，竟走下了单陛。
“此乃陛下恩德。不过这一次负责剿灭海盗的将士里，海师副总督张照海出了名的骁勇善战，且善用谋略，臣认为陛下该论功奖赏于他。”相较于珑晖的欢喜不同，秦相更在乎借此机会将他的人扶持上位。
“有恩当然该行赏，可朕该赏赐他什么呢？封爵如何？”
“臣认为张照海虽于国家有功，可其功劳，还未到底封爵之绩，所以臣认为海师总督最适于他。”
“可如今的海师总督季兴乃是先帝时期的老将军了，若是让张照海当总督，那如何安置季老将军呢？”珑晖陷入了为难。
“季老将军如今年老体迈，也是该颐养天年的时候，且以季老将军之功，获封爵位也是应该的，陛下你看可否？”珑海国的爵位实行隔代削减，季老将军一把年纪能在爵位上待几年，待他撒手归去，其子孙依旧是白丁。秦相的算盘打得极响。
但珑晖并未想到这些，闻言眉头立刻舒展开来，大喜道：“爱卿所言极是，那朕这就下旨论功行赏。”
“陛下英明，臣替珑海所有功臣们谢过陛下了。”
被秦相一夸，珑晖立刻飘了起来，极为愉悦道：“应该的应该的，他们为国为民，自该收到奖赏。”
第二日朝堂之上，行赏圣旨一下，珑晖本以为会喜于拥有封爵的季老将军却当朝与秦相吵了起来，大骂佞臣当道，君心蒙蔽，霍乱朝纲，危害朝廷。
珑晖见自己一片好心被驴吃了，一气之下训斥了季老将军一顿。
可怜半生戎马，年逾花甲的一代老将，竟老泪纵横，直呼无颜面对先帝，怒斥珑晖有眼无珠，受人蒙蔽。
气得珑晖不宣退朝便拂袖而去。这一下子，朝堂乱成了一团。
第二日，季老将军便递上了辞官奏折，气怒之下的珑晖连装模作样的挽留都不做，便直接给批了，为此寒了一片将士的心。
当下，珑真又耷拉下了脸。“他见我一次赶我一次，我又岂会知晓他的姓名。不说了，大哥可饿了，小弟随身带着几个包子，可拿来崇礼。”说着，珑真迅速从怀里掏出两个大白馒头，递给了山图一个。
山图接过馒头，心中怀疑已打消一半。他心想此人虽然油腔滑调了些，可到底被生活所迫。
“过分！”山图一听极为愤怒，当下一拳打在山石上，那山石之上竟留有一个完整的拳印。再看山图的手，丝毫无损。
“大哥真乃神人！”
“我自幼练功，这山石于我而言算不得什么。倒是那私塾夫子当真气人，不知姓甚名谁？”
“你可查到王真的背景了吗？”
“查过了，据说是五年前来到人牙行做马夫的，老家是珑海的，因全家被海盗杀害这才辗转来到东楚。”
“海盗，五年前……”
酸腐之人自然哪国都有。珑真想起她还是嫡长公主时，身边不乏读过几年书，觉得自己才华甚高的人。拿着买来的诗词在她面前卖弄文采。
“有的。我觉得私塾的夫子就是这般。我有次路过，还拿鞭子赶我，说我粗鄙之人，污了学堂。”
后方忽然传来山图大嗓门的声音，珑真只得拍拍屁股站起来，给山图问好。“侍卫大哥好，王爷呢？”
“他在前头亭子里偶遇几个酸腐书生，正与他们吟诗喝酒。我受不了酸腐劲，便和其他兄弟换了岗，在外围看护着。”
“殿下，可有可疑之处？”
“山图，你找人前去珑海仔细寻寻王真口中的老家。此人善于伏低做小，可他这般年纪，正是男儿血气方刚之时，若是身世坎坷些，也不至于令他如此。”
见楚箴口中大度，珑真也不矫情，当下露出笑脸，千恩万谢之后便游山去了。
“殿下，属下还是看不惯这厮，忒得贼眉鼠眼，阿谀奉承。”
此时的珑真难得清闲，四处走走看看，只叹自己果然俗人而已，看这些形态各千的怪石，并没觉得多有意思，自然也没有忽然抒发胸怀挥洒笔墨一场的意气。
她沿路找了一块低矮的石头，坐在上头，开始发呆消磨时间。
“王爷给你放了假，你小子用来发呆。”
“王真，你当真未曾来过此处？”若从未踏足于此，岂会知晓前方有座亭子可以供人休憩娱乐。
“未曾，不过小的一直想来此处却无法过来，自然多打听了些，这会刚好用上。”回答得完美无瑕。
“既然如此，那本王便放你个假，好好玩赏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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