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仙人
这批货确实值钱，但这黑脸汉子今日带出来的贼人数量太多，两方真的动起手来，罗迎他们肯定保不住小命。这货必须得舍！
“好汉所言极是，人命比货值钱，这几车货我们送与好汉。不过还请好汉给我们留出马匹，也好让我们赶路回家。”
“哈哈！小老弟果然是他娘的商人，知道取舍。马匹留给你们！”
“哈哈！好！”黑脸大汉站在山上，提着大刀指着下面的罗迎说，“没想到你奶奶的还是个盐商！老子记住了，下次缺盐吃还找你！”
马车旁的山贼验完了第一车的货，就去验第二车。像刚才一样割开了两只麻袋的一角，山贼探手进去撮出里面的货物，一只麻袋装的是盐，另一只麻袋装的是茶。
第二辆马车验完，山贼自然而然走去了第三辆马车。
“哎！小爷！小爷！”罗迎赶紧上前拉住山贼的衣服，“小爷，这三辆马车上装的都是一样的货，就没必要再验了。这天色也不早了，您让兄弟们赶紧把货搬走，我们也好早点回家。小爷，行个方便。”罗迎巧妙地将手心里的一锭银子塞进了山贼的口袋里。山贼转头看了一眼山上的黑脸大汉，见自己大哥没发觉罗迎的小动作后才放心收下这锭银子。
山贼面朝着黑脸大汉，喊道：
“大哥，可以搬货了！”
黑脸大汉嘻嘻一笑，把大刀扛在肩上，冲着山下大吼道：
“兄弟们！搬货！”
山上顿时喊声一片，兴高采烈地冲下来，准备接受这一次的胜利果实。
罗迎拍了拍罗天桥的后背，他心领神会地立即冲到第三辆马车上，在四位大汉以及马车夫的掩护下把裹着麻布的赵泽霖从车上抱了下来。
“泽霖，抱紧我。”罗天桥站在一匹马旁边，一手握着长枪，一手揽着身后的赵泽霖，只等这些山贼搬光货物后带着她立即逃跑。
山贼一个个像是饿坏了的黄鼠狼似的，冲着满车的肥油奔了下来。百十来号人围在马车旁，罗天桥被逼得不得不往两边靠。看着面前这些贪婪的山贼，罗天桥一如既往地在心里骂起了那些所谓的仙人。
都是些狗屁仙人！这儿的山贼常年作恶，危害一方百姓，也没见到过有什么仙人来帮忙平息过。都是一帮只顾自己的狗屁仙人！
“等会！”最先冲下来验货的山贼满目惊讶地看着罗天桥。
罗天桥赶紧握紧了手里的短枪，死死地盯着向他走来的山贼。
“你后面是什么？”山贼一脸兴奋地问。
“小爷！小爷！”罗迎立即冲过来挡在山贼的面前，又给他塞了一锭银子，“小爷，这是我的小儿子，才八岁。不经吓，您行行好。这刀啊枪的容易吓着孩子。”
“小儿子？我刚才怎么看着像是个小姑娘呢！？”山贼满面猥琐。
“怎么可能呢！的确是我小儿子，小爷您行行好！孩子胆小。”罗迎又塞给了山贼一锭银子。
可是银子已经堵不住山贼满脑子的精-虫了，他一把推开了罗迎，像个疯狗一样冲向罗天桥。
“别过来！”罗天桥把铁枪横在身前警告山贼。
“天桥！不得无礼！把枪放下！”罗迎叱喝。
“小子，听见没有？把枪放下，让小爷我瞅一眼。要真是个男娃，我赏他颗糖吃，要是个女娃……嘿嘿，我还有更好吃的……”
赵泽霖蒙在麻布里面，听着山贼的声音，吓得赶紧抱紧了罗天桥。
“呦呦呦！还害怕了！是个小妹妹吧？别害怕！叔叔会好好疼你的！”山贼一步一步地往罗天桥身边走，慢慢地弯下了腰，一张脸已经笑得扭曲。
“小妹妹！来！出来！到叔叔这来！”
“别过来！”罗天桥把枪头一转，指着山贼，“别再过来！”
罗迎站在一旁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知道这时候再对自己儿子说什么“不得无礼”的话一点用都没有。他只希望山贼能放弃，不再纠缠。他也希望有奇迹出现，能有仙人下来救他们。
“混账小子！信不信老子今天先宰了你！”山贼大喝一声，抽出大刀举过头顶。
“别！再！过！来！”罗天桥说。
“奶奶的！不识好歹！”山贼怒骂一声，握紧了大刀猛地劈下。
周围正在搬运货物的山贼听见“咣！咣！”两声后，齐刷刷地往这边看了过来。
一个少年，咬牙切齿地，提着一杆枪，枪头穿透了验货山贼的喉咙，枪尖从他的后脖颈穿出，带着鲜血，闪烁着冷光。
“天桥！”罗迎大喊一声，从马匹侧面的布袋里抽出两把短剑后赶忙冲到了罗天桥的身边。所有大汉和马夫全都冲了过来，他们肩膀靠着肩膀，围成一个圈，圆圈中间站着赵泽霖。
赵泽霖跟罗天桥是一个村镇的，虽然她不是罗家的人。但她从小就喜欢跟着罗天桥，他走到哪，她就跟到哪。他练武，她就在旁边看着。他渴了，她就捧着茶壶过来给他填茶。他出去抓鸟，她陪着。他帮其他小朋友对付恶霸小孩，她也陪着。罗天桥在心里确实也接受了这个小姑娘，不管出于何种感情，保护她已经成了罗天桥义不容辞的责任。
“杀！”距离罗天桥最近的一个山贼猛地大吼一声，刀枪的碰撞声就开始了。被围在中间的小姑娘握着耳朵，闭着眼睛，“呜哇！呜哇！”地哭，哭声帮她减弱了周围刀剑相撞的声音以及人们惨叫的声音。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天桥哥哥正在奋力地舞弄那把铁质短枪。天桥哥哥的怒吼声不断地传进她的耳朵里。她闭着眼睛不敢看周围的情况，她在心里祈求着——仙人！仙人！仙人！
周围安静了下来，小女孩的哭声突然成了这里最响亮的声音。罗天桥一行人已经死了五个，只剩下他和父亲以及一位大汉。三个人都受了伤，大汉最为严重，因为眼角中了一刀，现在成了“独眼大侠”。
“章老弟，我罗迎对不住大家！”
“罗大哥说哪里话！我们兄弟本来就是做押镖行当的，生死早就交给老天了。这一辈子能遇到罗大哥这么好的雇主是我们兄弟的福分！”
“罗小子！”大汉继续说道，“你刚才做得不错，是个爷们就应该保护好姑娘。看来小霖给自己找了个好夫君呐！哈哈！”
“章叔，是我对不住大家。”罗天桥说。
“屁话！”大汉怒喝，“什么对不住！刚才你要是不杀那狗贼，我可就动手了！到时候小霖嫁给我儿子当媳妇有你后悔的时候！”
“章叔……谢谢。”
“哈哈！这话听着顺耳！罗小子，你告诉我，杀了这么多狗贼，我算不算英雄？”
“算！章叔是英雄！比那些什么高高在上的狗屁仙人英雄多了！”
“哈哈！对！狗屁的仙人！还不如咱们呢！”
“狗屁的仙人！”罗天桥吼道，“还不如咱们呢！”
“狗屁的仙人！”大汉高喊一声，手里的大刀猛地砍向对面的山贼。
“狗屁的仙人！”罗天桥的铁枪“唰”的一声向前刺去。
赵泽霖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天桥哥哥骂了仙人，可她不敢骂。她仍在心里呼喊着仙人，她相信仙人一定能赶来的，她不希望天桥哥哥死，也不希望罗叔叔死。她在心里呼喊着——仙人！仙人！仙人！
大汉身上中了八刀，他实在没有力气再拿起自己的刀。他的眼皮越来越重，他看见了自己的兄弟来接他了。他们手里还提着好酒……
只剩下了罗天桥和罗迎，罗迎的左臂也受了伤，鲜血不断。
罗天桥把赵泽霖揽在身后，夹在他和父亲中间。然后他说：
“爹，儿子听说我出生的时候天上出现了异象？”
“没错，老爹可一直等着你小子飞黄腾达呢！”
“爹，儿子不是一般人。”
“我看得出来，没准还是个仙人转世呢！”
“爹，我没开玩笑。”
“我知道。”
“爹，我要是表现出什么异常的行为，您不会认为儿子是个怪物吧？”
“傻小子，爹从小就把你当成怪物了。”
罗天桥眼眶里已经盈满了热泪。他在心里骂自己，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别人当成怪物，而且担心的人还是自己的亲爹！罗天桥啊罗天桥，亏你上一辈子活了那二十年！
“爹，谢谢您！”
“傻小子，说什么傻话呢！”
“爹，”罗天桥回头看着罗迎，“保护好泽霖。”
“你干嘛！？”罗迎猛地回头，他慌了。
罗天桥没有回答他，他提着一杆短枪，像个煞神一样一步一步往前走。山贼们没想到这个小小年纪的少年竟然武艺这么高强。山贼们都像躲避瘟神一样躲避他。
擒贼先擒王。
罗天桥盯着站在远处观战的黑脸大汉，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过去。
“小子，你要跟我打吗？”黑脸大汉问。
罗天桥没有回答，他迈开了步子开始跑。短枪在他手里舞了几下，眼看就要跑到黑脸大汉身边的时候，他突然大吼了一声：
“火！”
一音出口，罗天桥手中握着的短枪竟然猛地着起了火，一杆铁枪瞬间成了一杆火枪。这是罗天桥在他五岁那年发现的戒指的妙用，能让自己手中的东西着火，而且怎么扑都扑不灭。
罗天桥抡着一杆火枪，猛地冲向黑脸大汉。
可是……
罗天桥怎么也想不到黑脸大汉竟然会是个修士，竟然会是一个仙修！竟然会是TMD仙人！
尽管手里握着一杆火枪，可已是强弩之末的罗天桥根本不是黑脸大汉的对手。不到五个回合，罗天桥就被黑脸大汉踩在了脚底。
黑脸大汉提着一把刀架在罗天桥的脖子上，他问：
“刚才的火是怎么回事？”
罗天桥没有回答他的话，他看着被俘的父亲和赵泽霖，他泪眼模糊。
“说！”黑脸大汉把刀往上提了提，一道血线出现在了他的脖子上。
罗天桥摇了摇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闭嘴！”黑脸大汉大喝一声。
趴在地上的罗天桥用力地往上抬着脖子，他要看见头顶上的天空。天空一片湛蓝，万里无云。
不是说有仙人吗？罗天桥咬牙切齿，不是说有仙人吗！
“奶奶的！狗屁的仙人！”罗天桥突然大吼，“狗屁的仙人！”
罗天桥的嗓音拖得极长，他再也不会相信这个所谓的仙修世界了。
“动手吧。”罗天桥把脸贴在地上，平静地说，“给我们个痛快，不用玷污那个女孩。”
黑脸大汉“哈哈！”一笑，大喝了一声说道：
“好！就冲着你刚才那一声吼，我就满足你！给你个痛快！”
黑脸大汉踩着罗天桥，双手举起大刀，刀尖指着罗天桥的后心，猛地刺去！
“咣！”
闭眼等死的罗天桥听见了这一声脆响，随后又听见了这一声嘹亮的嗓音：
“谁在辱骂我等仙修？”
罗天桥猛地睁眼，正看见两位身穿白衣的修士御着飞剑赶来。罗天桥身子一晃，就从大汉脚下挣脱了出来。
“扑通！”一声响，还趴在地上没有起来的罗天桥扭头一看，黑脸大汉竟然倒在了地上，眼睛睁得溜圆，嘴里不断往外冒着鲜血。
——
两位白衣仙人拯救了罗天桥、赵泽霖和罗迎的性命。这件事瞬间就在罗天桥的老家传开，村镇上人人皆知。更为震惊的是，这两位仙人竟然是来此征收弟子的，征收凡人进入神秘又神圣的宗门去当弟子，去当仙人！
这消息一瞬间就使得整个村镇都沸腾了。
“我不去！”罗天桥大吼一声。
罗迎身上还有伤，胳膊上还缠着绷带。他站在罗天桥的面前，大吼道：
“天桥！这次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狗屁仙人！我才不去！”
“不许胡说，要不是这两位仙人，我跟你还有小霖，我们三个都得完蛋！”
罗天桥沉默不语。这是事实。
“天桥！你必须去！你要是不去爹就不认你这个儿子！听见没有！”
“爹！为什么？让我跟着您经商不是挺好的吗？”
“好什么好？经商有什么好的？要是下一次再遇见山贼怎么办？你陪着爹一块死？丢下你娘一个人在家里？”
“可是爹……为什么！？我为什么一定要去呢？做个凡人不也很好吗？”
罗迎瞪着罗天桥看了一会，然后拉起他的手，说：
“你跟我过来！”
进了东侧卧室，罗天桥看着身负有伤的父亲半跪在床边，歪着头，右手使劲地往里伸，像是在捞什么东西。
“爹，您在找什么？我来吧。”罗天桥说。
“不用，你给我站好。”
“找到了。”罗迎站起来，手里提着一个红色的小木匣子。他对着上面吹了吹气，又拿袖子抹了抹。抹干净了，交给罗天桥。
“打开看看。”
罗天桥取下小挂锁，打开匣子，里面静静地放着一本书。
“这是无字天书。”罗迎说，“你爷爷传给我时说的，说这是无字天书。我之前听你太爷爷说过，说这书是五六百年前，一位对咱家有恩的仙人赐的。但是这书里一个字都没有，谁也看不懂，就一直传了下来。”
罗迎拍了拍罗天桥的肩膀，说：
“我听你爷爷说过，这位仙人曾特意嘱咐过，一定要让咱家出一位仙人，这本书就是那位仙人的贺礼！”
罗天桥沉默了好大一会，最后终于妥协了。他说：
“可是……我都已经把人家骂了，人家还能要我吗？”
“这事你别管了，我来想办法。”
——
仙福楼里，罗迎刚刚用一桌宴席招待了两位仙人。临分别时，罗迎恭恭敬敬地说：
“小民的儿子就拜托两位仙人了。”
“放心。”两位仙人中个高的开口说。
“多谢！多谢！那小民就先告辞了。”罗迎言罢，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生怕步子太响惊了两位仙人。
等到罗迎从仙福楼离开，高个仙人身旁的跟班说话了。
“白师兄，咱们真要答应吗？这个罗天桥这么辱骂咱们？”
“二仔，”高个修士说，“有些事情你还得好好学着。”他举起罗迎送过来的小黑袋掂了掂，问：
“知道我为什么救他们吗？”
旁边这个叫二仔的摇了摇头。
“因为救下他们，咱们就会有好名声。至于对付那小子报道的事情……我自有办法。”
提着大刀的山贼割开了麻袋，看到了里面的货物顿时大喜，他转过身跟黑脸大汉报告说：
“大哥！是盐跟茶叶！”
黑脸汉子给身边的手下点了点头，让他下去验货。这人应了一声，提着一把大刀顺着山路走了下来。罗天桥手握长枪，时刻提防着这个正在下山的山贼。罗天桥往最后一辆马车上看了一眼，脑子里飞过了无数个可能发生的场景的画面。
山贼跟罗迎擦肩而过的时候，斜着眼睛往他身上啐了一口痰。罗天桥当即火了，可还不等他要干什么，就被父亲的手一把按住。
“小哥请。”罗迎伸出另一只手请山贼验货。
“因为今日此山换了主人！”随着一声厚重带有鼻音的声音传出，两边的山林中“哗啦啦”地站起了百十号人。说话的黑脸大汉就是这帮人的头领。
“你们的保护费都交给了以前那帮贼人，如果那些狗娘养的没有你们养着，我们兄弟夺取此山也不会这么困难！”黑脸大汉提着一把大刀，居高临下的指着罗迎喊道。
“此山易主，小弟应先恭喜哥哥！”罗迎抱拳又行一礼，“小弟只是一个走南闯北的商人，好汉若是放行了我等，保护费绝不会少交一分。”
“多谢好汉！”罗迎抱拳给黑脸汉子行了礼，转身就要去解马缰绳。
“哎！不是现在！”黑脸汉子说，“等我们验完了货，收拾干净了，你们再走！”
罗迎几乎都没有犹豫就小声地回复罗天桥说：
“交货！”
“那你就先把这批货留下吧！”黑脸大汉说。
“好汉饶命！我们一家老小下半年就靠着这批货了！”罗迎说。
罗迎额头上已经出了冷汗，要不是自己这个天将武才的儿子，自己恐怕就要丧命于此了。他跳下马车，不顾罗天桥的劝阻，依然走到最前面，抱拳行礼，然后说：
“各位好汉这是为何？罗某平日里没少交保护费，为何好汉们今日要放箭伤人？”
“你们这些商人一个比一个会赚钱，没了这批货，你们回去再弄就是。若是因为这批货丢了性命可就不值当了！”黑脸大汉把刀插在地上，“交还是不交，你可要想清楚了！”
罗天桥持着长枪，凑到罗迎身边小声问道：
“爹！怎么办？”
短枪不偏不倚地在罗迎头上半米远的地方跟飞箭碰到了一起。
罗天桥箭步冲上，在短枪继续向前冲去的时候成功的抓住了它的尾端。罗天桥持枪在手站在父亲的身边，他比同龄人高出不少，现在已经一米六多，虽然不算太高，但足以护住坐在马车上的父亲。
已经登上马车的大汉也赶紧抽出刀剑护在车旁，面朝两边的大山，谨慎地盯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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