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兮归来之二 共和国长子

挂了电话，梁太北按响了桌上的按铃。

听完梁太北的话，李木子并没有打算离开，淡淡一笑，说：梁厂长，要不，这钥匙还是您亲自给王师傅送过去吧？

梁太北摆摆手：厂里分房，还是走正常程序好了。

最先来找梁太北的是毕真。

毕真和昨天上午来时几乎是判若两人。原来的西装革履换成了工作服，工作服上到处是黑，还有煤屑，脸上也是黑糊湖，显露出道道手印。

“毕厂长，你这是……”

不等梁太北说完，毕真尴尬地笑了，“嗨！也算是自找苦吃吧。这次在煤矿我算是开眼了。这帮个体户简直钻钱眼里了，满脑子尽想着搂钱，啥手段都敢使。连煤矸石都掺进煤里卖钱。不过，梁厂长，你放心，别的地咱管不了，在咱这一亩三分地，他们甭想蒙哄过关。”毕真苦笑着摇头，“梁厂长，话是这么说，可这帮人不得不防啊，所以，我就……”毕真下意识地瞅瞅自己身上，嘿嘿一笑。

梁太北明白了。毕真这是在锅炉房检测煤时落的。他和毕真以前虽然早就认识，但并不了解。只是听有人背地管毕真叫“米高扬”。真正共事这个把来月，除了第一次厂联席会议上毕真坚持要分清责任，给梁太北的印象有点不那个外，总体还不错。看着毕真脏兮兮的样子，梁太北着实有些感动，但他又不善于表达，苦笑着摆摆手，“行了，毕厂长，还是先洗个澡吧。回头咱再谈工作。”

毕真走了。但没走几步，又返了回来，笑道：梁厂长，听说，你要把房子让给王师傅？

梁太北点点头。

“好，好。”毕真连声叫好，“梁厂长，不是俺当面吹捧，咱厂有您这样的领导，关心群众，爱护群众，那就是福分。别的话，俺也不多说了，今后，我，我一定好好工作……”

“……”梁太北心情很复杂。

送走毕真，梁太北刚坐下，田园来了。

“说心里话，王老蔫这件事，对我也震动很大。一个老工人自己家里有困难，还想着厂子，这确实……”田园苦笑，“扪心自问，换了我是做不到的。”

梁太北也是苦笑：所以，……

“老梁啊，你心里咋想的，我清楚。好歹咱当了多年的邻居，你这人我还是了解的。你从心里想解决王师傅的燃眉之急，可厂里又住房紧张，所以你只能是牺牲自己的利益喽。”田园瞅瞅梁太北，还是苦笑，“老梁，可你这一让，虽然眼前棘手的困难是解决了，但接下来，’怕是咱厂要闹地震喽！“

李木子苦笑。他跟贾可鸣不熟。但关于贾可鸣的为人，他听说过不少风言风语。贾可鸣的话，让他感到有一股冷风吹过来。

听完李木子的汇报，梁太北长吁了口气。这两天，王老蔫的房子就是他的心病。如今尽管最后让出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已经到手的房子，多少有些不舍和无奈，但问题总算是解决了。不过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他的这一举动，接下来，竟会在江北厂引发一场不大不小的地震。而反映最敏感的还是处于震源最中心的厂部大楼里的厂级领导班子成员。

“梁厂长，我是担心……”李木子眉头紧皱。他到厂部机关工作快二十年了，先是干事，后是厂办秘书，随后是厂办主任，这些年经历的见得事多了。说心里话，梁太北上任这一个月的所作所为，特别是在处理王老蔫房子问题上，让他确实刮目相看。他赞赏梁太北把房子让出来，但凭着多年的机关工作经验，他又隐隐有一种担忧。

李木子担心归担心，但还是第一时间去了房产科。

“啥？……”贾可鸣很吃惊。不过，很快反应了过来。掂掂手中的钥匙，哈哈一笑，“老李，梁厂长这个头带得好啊。高风亮节，不愧是厂长啊！行，领导带头，咱坚决照办。下面的事，我保证按梁厂长的指示执行不走样。”贾可鸣瞅瞅李木子，嘿嘿一笑，“李主任，看来，咱江北厂这回是大有希望喽。”

“不！不是！生产上一切正常。只是……”俞敏又没了话。

“……”在梁太北印象中，俞敏可不是这脾气。梁太北有些着急了，“俞敏，你怎么啦？”

“老梁，我想同你商量个事，当然啦，最后主意还得你自己拿？”俞敏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老梁，王师傅一个普通的工人都能在工厂的大局和自己的家庭困难面前做出良心的选择，我想，我们甭管咋说，也是工厂当领导的，难道……”

李木子苦笑，又说：梁厂长，这房子毕竟是厂长楼，您看，是不是要跟其他厂领导通报一下。

梁太北明白李木子的良苦用心，笑道：行啦，这是我自愿的。

“老梁，我想最好还是让房产科出面分配给王师傅，你说呢？”俞敏又说。

俞敏最后说的这话，提醒了梁太北。

梁太北心里一咯噔，凭着对俞敏以往的了解，他知道俞敏下面要说什么。

“嗨！”俞敏长叹口气，“老梁，我这人，就是个直肠子，拐弯抹角的话，咱说不了，干脆我就直说了，你不是准备上楼吗？实在不行，别上了。干脆把房子让……这样，一方面……”俞敏一口气说了好多。

“老梁，我想……”俞敏终于说话了，但显得很犹豫。

“俞主任，又怎么了？生产上又……”梁太北又绷紧了神经。

“……”梁太北虽然已经猜出俞敏想说什么，但听了俞敏的话，还是震动不小。

“老梁，我想你会同意的。这样……”俞敏又说。

“俞敏，谢谢你。我已经决定了，把房子让……”梁太北长吁口气。

梁太北回到厂长办公室，刚进里屋，桌上的电话便响了。

梁太北拿起电话，电话那头没有说话，只听见有机器的隆隆声，还有刀具切削铁件的尖叫声，还有细微的喘气声。

“是俞主任吗？”梁太北问。他是凭着某种感觉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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