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兮归来之二 共和国长子

“你呀，见了王师傅，先问下具体情况。”方天笑了，“对了，让李主任跟你一起去。”方天也站了起来，苦笑下，“我呢，这就去操纵阀车间。这两天，我先在那边盯着。还有……”方天摆摆手，又是一声长叹，“不过，等过了这些天，好些事咱们还是抽个时间好好聊聊。”

方天是政工干部，虽然是个大老粗，但头脑很清楚。梁太北上任后尊重他，他也想好好干一场。可是，他越来越感到：有一种无形的东西在制肘着企业，特别是这几天，厂里筹集资金出现的种种不尽人如意的现象，还有……更让他感到担忧。他有自己的想法。一直想找梁太北敞开心扉谈谈，但看着梁太北忙得团团转，他只能再等了。

梁太北连着去了王老蔫家好几趟，门上都挂着锁。一直到下午五点多再去，李木子撩开厚厚的棉门帘，看到门虚掩着，回头瞅瞅梁太北，长吁口气。

梁太北接过烟杆和烟袋。烟杆是普通竹子做的。烟锅却镶嵌着半截子弹壳。借着窗外的微弱亮光，梁太北发现烟杆上好象还有字，但屋子里太暗了，看不清楚。

“梁伯伯，这是我爸爸给爷爷从老山捎回来的，爷爷可喜欢了。”王小兵指着烟杆，“这上面还刻着字呢，是爸爸写的，还有这子弹壳也是真的。”说着跑到门口拉着了灯。

梁太北看见：上面写着：送给老爸，老山留念。儿 王兵。

梁太北眼睛湿润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梁伯伯，你也哭了。爷爷每回看见，都哭。昨天晚上他还哭呢。”王小兵推推梁太北，撅起了小嘴，“梁伯伯，你认识我爸爸吗？我都五岁了，可我还没见过爸爸呢？”

梁太北心里酸酸的。他知道，那年王老蔫的大儿子牺牲时，眼前的这个孩子刚出生还没满月。

“前两天，我妈妈说了，等过些天，我们家要上大一点的房子，爸爸就回来了。”说着，王小兵天真地笑了。

梁太北站了起来。听着孩子天真的话语，梁太北有些坐不住了。从孩子的话中，他意识到：孩子并不知道爸爸已经牺牲，可孩子的话也让他有些迷茫不解。昨天，梁太北只是听李木子说：王老蔫要房子是为了大儿媳结婚，即便是今天早晨在房产科，贾可鸣也是这么说的，可现在孩子说要大一点的房子，难道，这其中……

“梁伯伯，我求你个事，行不行？”王小兵拽拽梁太北的大衣，眼睛里闪着乞求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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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2 --- 行！这事我答应了

梁太北心里一酸。他想起了五年前来看望王老蔫的情景。

“梁伯伯，你们坐。”王小兵指指靠墙摆着的两把老式木椅，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妈妈说，等过些天，要上大房子，就买大沙发。……”王小兵突然想起了什么，朝写字台跑了过去，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烟袋还有烟杆跑到梁太北跟前，“给，梁伯伯，你抽烟吧。”

小男孩摇摇头：“不在。我妈妈也不在。都上班了。我也是刚从幼儿园回来。”小男孩上下打量着梁太北，一笑露出两个小虎牙，“伯伯，我认识你，你是厂长，我在电视上见过你。”

梁太北笑了：“叫我梁伯伯好了。告诉伯伯，你叫什么名字？”说着弯腰亲亲小男孩脸蛋。

“我叫王小兵。”小男孩拍拍胸脯，“我爸爸叫王兵。妈妈说让我长大了也象爸爸那样，当兵打仗。”

“小梁子，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解决王老蔫的房子或许还是个转机。”方天苦笑着摇摇头，“我担心的是，事情恐怕要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得多啊。”

桌上的电话响了。

电话是贾可鸣打来的。“梁厂长，遵照您的指示，我们反复核查了咱厂的房产档案，结果，实在是……”停了下，贾可鸣又说，“不过，我怕登记的有出入，准备带上几个同志实际下去再查一查，你放心，只要有空闲房子，我第一时间向您做汇报。”

开门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眨巴着黑亮的眼睛，问：伯伯，你们是找我爷爷吗？

“对！”梁太北猜想可能是王老蔫的孙子，笑道：“小朋友，你爷爷在吗？”

“这就是我想说的问题。”方天摇摇头，“一个在那样困难的情况下都不给组织添麻烦的人，这次……”

梁太北不等方天说完，站了起来，就往外走。

放下电话，梁太北下意识地摇摇头。其实，结果他早想到了。

方天撇撇嘴：是贾科长吧。就他还用查档案，厂里的住宅，哪个犄角旮旯，他不清楚。

“行了。既然你拿定了主意，就大胆干。”方天拍拍梁太北肩膀，“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小梁子，别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还是那句话，家有千件事，先拣紧的办。眼下，操纵阀事关大局，王老蔫这事深不得浅不得。处理不好，怕又是一场塌方啊。”方天直直地盯着梁太北。

梁太北看一眼方天，他明白老书记的意思。想起一周前流沙谷的那次塌方，梁太北浑身凉飕飕的。

梁太北听出了方天话里有话。

“小梁子，这事既然干，咱就得干好。这不单单是王老蔫一个人的事，安居乐业，安居才能乐业啊。”方天瞅瞅梁太北，“这样吧，王师傅这人你也清楚。”

梁太北下意识地点点头。其实，梁太北虽然在液压车间呆了好些年，但和王老蔫也就是工作上打交道而已。王老蔫是车间维修工，车只要出了毛病，梁太北就得找王老蔫修理。在梁太北印象中，王老蔫不爱说话，就知道干活。真正让梁太北认识王老蔫为人还是五年前，王老蔫大儿子牺牲后，梁太北和几个当兵的战友一起去家看望王老蔫。正赶上部队首长询问王老蔫有什么困难，需要政府帮助。梁太北没想到，王老蔫闷了许久，只提出了让已经在厂里上班的二儿子去部队当兵一个要求。

《老子》曰：安其居，乐其俗。

今人新解：安居才能乐业。

-- 1301 --我求你个事，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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