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兮归来之二 共和国长子

“王猛，你……”李木子想说话。

梁太北摆摆手，淡淡一笑。这些天，他和王猛已经见过好多次了。他对王猛印象很深。有好有坏。

“好啊！既然大厂长大老远跑咱这贫民窟访贫问苦，咱咋也不能怠慢不是。”王猛抡抡狮子头，朝妻子一笑，“看来，咱跟大厂长真是前世修来的缘分。这样吧，你带兵兵先上咱家，俺跟大厂长说几句话。”王猛刚才去厂部找过梁太北，是妻子把他从厂部大楼拖回家来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江北厂一些基层单位似乎患上了一种怪病，或者说出现了一种本不该出现的怪现象；工人和领导的关系十分不和谐。领导埋怨工人难管理，工人看着领导不顺眼。甚至抱有敌意。

王猛瞅瞅梁太北，哈哈大笑：看来，大厂长光临咱这贫民窟，俺师傅的房子有指望了。

梁太北苦楚地一笑：“王师傅的住房困难，确实是个特例，按说，应该得到解决。可是……”

“行了，大厂长，你就别可是了。”王猛打断了梁太北的话，“甭跟我提，厂里住房紧张，没房子？”

“小王，你听我说。”梁太北长叹口气。他也很为难。他原本寄希望于房产科，但直到刚才他和李木子出来前，贾可鸣那边还没有任何消息。

“拉倒吧。别以为咱大老粗好捉弄。”不等梁太北说完，王猛便炸了，“厂里没房，是吧？是没人住的房子吧？那，闲房子都是让狗住的。”中午，王猛已经听师傅说了在3院看到的情景，后来也到现场看了，眼瞅着房子里关着条大狗，王猛气得当下就要砸了门上的锁。

“王猛，有话好好说，你怎么能……”李木子并不知道王老蔫看到了什么，他只是不能容忍王猛当着他，特别是厂长的面骂人。

“李大主任，你说我骂人是吧？俺就是个大老粗，没知识，不象你们文化人，放屁都带拐弯。”王猛喘口气，瞅瞅梁太北，“梁大厂长，不是俺骂人，这是事实，家属院不是没有房子，但你知道吗？里面不是住的人，而是养的狗。”

梁太北一怵。王猛的话，让他震惊。以前，他也听说过厂里有人多占住房，但竟然空着房子养狗，他不敢相信。

“爱信不信。”王猛摆摆手，“你是大厂长，房子就在厂长楼眼皮子底下，明摆着，不信，你们现在就可以看去，那看家狗一定会欢迎你们的。”

梁太北瞅瞅李木子。尽管他不愿相信，但王猛的话，他又不得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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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3 -- 行！这事我答应了

“小王，你师傅呢？”李木子见厂长为难，想缓和下气氛，“梁厂长这次来就是想……”

“那好啊。”王猛心里一动。说心里话，从在液压车间第一次和梁太北握手打招呼，他就对这个新上任的厂长有些不一样的感觉。但好感归好感，只是在某种程度上淡化了他对当官的一些敌意。

梁太北无语。王老蔫的住房环境确实让他很尴尬。以前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家就够紧张了，特别是女儿大了以后，一个家住着，晚上起夜他都不好意思，更别说干点其它了，可是比起王老蔫现在的环境，梁太北简直不敢想象一个老公公和儿媳还有孙子如何度过这难熬的五年。

“大厂长，咋不说话了？”王猛站了起来，手指着四周，“就这屁大点的地，大厂长，你掏心窝子说句良心话，老少三代，能住下吗？现在俺师傅住这，岚姐住过道，可俺哥回来了，要结婚咋办？”

梁太北还是无语。从听说王老蔫要房子，尽管直到现在他也没弄清楚王老蔫要房子到底是给儿子结婚还是给儿媳妇，但说心里话，他还是想尽力帮王老蔫的。特别是眼下，置身于这间不大的屋子里。

李木子苦笑着摇摇头。

梁太北也只有苦笑。瞅瞅面前的小男孩：说吧？让伯伯帮你做什么？

“梁伯伯，”王小兵关上了里屋的门，声音很小，“你是厂长，一准行。我想爸爸，我想让爸爸早些回来，可是，可是，我们家就这么大，爸爸回来住哪？”

王红梅有些犹豫，但还是答应了：“猛子，有话好好说。”王红梅拽拽丈夫的胳膊，同时朝梁太北苦笑。临走还再三嘱咐，“猛子，你可别胡来啊。”

王猛坐在了床边，嘿嘿一笑：梁厂长，看着这老少三代，鳏寡孤独，挤在这十三平米的广阔天地，有何感想？

进来的果然是王猛，还有他的妻子王红梅。

王猛先是一楞，而后哈哈大笑：大厂长，敢情跑咱这贫民窟来了，咋样？是访贫问苦，还是来兴师问罪？

梁太北浑身一激灵。他理解孩子的心情。五年前，他和几个战友第一次走进这个家时，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个样子，房间里除了走路的地方，几乎没有一块空地。其实，屋里的家具并不多，除了一张双人床，也就是还有一套组合柜，再就是一个写字台，还有就是两把木椅子，还有一台老式的缝纫机。五年了，当初崭新的家具已经泛黄，两把木椅子的腿上也箍了一圈铁丝，坐上去嘎吱嘎吱响。

“梁伯伯，王猛叔叔说，只有你能。因为你是大厂长。”王小兵仰着小脸，眼巴巴地望着梁太北，“梁伯伯，这是真的吗？”

王小兵伸出了小手：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梁太北也伸出了手：一百年不变。

梁太北又是一个想不到，一个五岁的孩子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感到震惊。看着眼前稚气未脱但又世故的孩子，梁太北不知该如何回答。

“咚，咚，咚。”有人敲门。而且声音很大。

“是王猛叔叔来了。”王小兵高兴地跑向门口。

梁太北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五岁的孩子竟会有事求他。可看着孩子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有那本该阳光灿烂的小脸上紧皱的眉头，还有那祈求的眼神，梁太北只有苦笑着点点头。

王小兵笑了。真的。

梁太北：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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