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兮归来之二 共和国长子

“……”

四五个工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吵吵着，骑着自行车从梁太北身边超了过去。

田园瞅瞅梁太北，长叹口气：老梁，看来，还是俞部长说的对啊！咱们是该好好反思反思了。不然，咱们就是把老命搭上，工人们不买帐，那也白搭。

中年人姓卞，单名一个字，直。卞直显得有些尴尬：梁，梁厂长，实在不好意思，那天……

梁太北摆摆手，笑了：“卞主任，这么说，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好了，过去的事，咱随后再说。咱先说要紧的事。”刚才，梁太北摔的一交，提醒了他，看来，这路灯的问题确实不是个小事。万一，再……梁太北谈了自己的想法。其实也是给卞直出了一个难题：既要节约用电，又要保证必要的照明。

虽然梁太北没有提摔交的事，但卞直已经从梁太北脸上的划伤，还有身上没有掸尽的尘土，看出来了。卞直先是长叹口气，摇摇头，而后指指摊在桌上的一堆图纸，不好意思地一笑：“梁厂长，其实这个问题不难解决。这两天，我和几个工人师傅正想着办法呢。估计明天就能整出办法了。”

梁太北心里一动：有困难吗？

“困难，就是少花钱，多办事。”卞直笑笑，“梁厂长，我这人说话直，其实这个问题也不难解决。关键的问题是我们的许多决策也好，规定也罢，说白了就是光想的是带来的好处，效益，根本就没有考虑到可能带来的副作用，还有就是大多数人……”卞直说了好多。

出了动力车间，梁太北好久没有说话。他一直在想着卞直刚才的话，还有，俞敏上午说的话。

梁太北扶起自行车，检查了下，自行车大毛病没有，就是小腿拐弯了，苦笑道：看来，咱们只能推着走喽。

进了动力车间，在值班室，见了带班的副主任，梁太北一眼就认出这人就是那天电视见面会上提问的带金丝眼镜的中年人：你是副主任？

没等田园过来，梁太北已经站了起来，活动下手脚，只是胳膝盖隐约有些疼痛，脸上也有些火辣辣的。

“老梁，要紧不？”田园关切地问，“要不，你等下，我上旁边的动力车间打个电话……”田园瞅瞅旁边不远处亮着灯的工房。

“……”梁太北犹豫了片刻，“这样吧，咱们一起去。”

直到晚上八点多，梁太北才和田园从生产车间出来。骑上自行车，一路下坡走在厂区马路上。自行车发出踢哩嗒拉的响声， 象一首没有主题，杂乱无章的变奏曲。

“老梁，你这破车也该换换了。”田园笑道，“都当厂长了，也得注意下形象不是。”

“形象。”梁太北苦笑，“不就是个代步工具，能转就行了。再说，不怕你笑话，现在我也是罗锅上山钱紧啊。”本来，妻子林霞是准备给他买辆新车的。但家里的存款都买了企业债券，剩下的工资还得应付日后的生活。

梁太北点点头。这些天，他也看出来，俞敏讲的，其实就是厂领导们人人都想说，但没有人明说，心照不宣的话。可是……

梁太北光顾着想事，压根没注意到前面是个拐弯，而且是个急拐弯，稍一分神，自行车一下直接冲到了马路路牙上，连人带车重重地摔在旁边的草丛中。

“主人？谁他妈的体谅咱们了，就干活加班想着咱们，其他……”

“谁说不是？咱就是他妈的尿盆，用着靠前，不用……”

厂区马路上一片漆黑。其实，马路上是有路灯的，可眼下，没有一盏路灯亮着。

田园眼睛高度近视，马路又是一路下坡，自行车骑得很慢：老梁啊，这可不行啊，咱厂虽说现在是困难时期，是该节省着花钱，但凡事也得讲究个度吧，你说，这大晚上，没路灯，……

眼看着几个厂领导又吵吵了起来，梁太北眉头越皱越紧。说心里话，他心里比谁也急。问题是明摆着的。现实是如何解决难题。刚才俞敏说的那番话，给了他一些启示。瞅瞅几个厂领导，梁太北长叹口气：“我看这样吧。反思是必要的。这是一个迟早得面对的问题。可目前厂里的形势又耽误不得。况且，好些问题是社会性的问题，一下解决不可能，也不现实。”梁太北苦笑，“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咱努力做，真心做实事，发现一个问题，解决一个问题。我想人心还是会回来的。”

下午一上班，梁太北直接就去了新成立的液压操纵阀事业部。

梁太北苦笑。以往，一到夜晚，江北厂就是一个灯的世界。家属区自不必多说，即便是坐落在大山里的厂区也是灯火辉煌，相形之下，天上的星星都显得黯淡了许多。路灯是前天开始实行定时开关的。也就是只有每天晚上下班前后十五分钟，才有路灯照明。主意是分管后勤的副厂长毕真出的，还给他算了一笔经济帐。每月光电费就能节省三四万块，困难时期，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大钱啊。

“妈的，这黑灯瞎火的，连路灯都停了……”身后传来了嘈杂的议论声。

“行了，咱是主人，工厂有困难，咱就体谅着点吧。”又有人说。

“反思。”方天显得非常激动，“俞敏这话讲的太好了。我们确实是该反思反思了。我还是那句话，没有全厂职工家属的支持，我们这些管家就是有天大的能耐，啥也干不成。所以，我们必须……”

“方书记这话，理论上是个硬道理。”田园长叹口气，“可问题是鲁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咱又奈何……”

“谁说不是。”毕真接了话，“要叫我说，咱现在磨盘压着手，最关键的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解决眼下的难题，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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