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兮归来之二 共和国长子

梁太北瞅瞅对面椅子上坐着的俞敏，长吁口气，苦笑道“俞敏，这次调动是组织上的安排，不是我个人的决定。我……”梁太北欲言又止。昨天联席会议上，是田园提出任命俞敏的。梁太北是唯一一个反对者。尽管他清楚俞敏多年就在生产一线，胜任这个职务是毫无问题的。但他有顾虑，过去和俞敏的感情纠葛，还有女儿和耿耿的事，还有俞敏的丈夫耿雷。他不想在工厂最困难的时候，再授人以柄，让别人说三道四。但在田园的坚持下，联席会议最后还是形成了决议。不过，眼下，梁太北并不想把联席会议上自己曾经提出异议的事情说出。

“这我清楚。”俞敏淡淡一笑。其实，今天一早上班，桂步清就向她透露了厂联席会议争议的事情，至于说桂步清的消息来源，她不太清楚。

“那，组织的安排……”梁太北心情很矛盾。

俞敏长吁口气：“梁厂长，不过，我可还是有条件的？”

“条件？”梁太北下意识地动了动身子。他想起了上次贷款时俞敏曾经提出的条件。“俞副部长，工作上的事，你尽管提，只要是允许，厂里保证全力支持。”

俞敏听出了梁太北的话外之音，苦笑：梁厂长，你放心，咱们今天只谈工作。

梁太北点点头。

“梁厂长，工厂困难，这是明摆着的事实，节约开支，压缩支出，这都无可厚非。”俞敏瞅瞅梁太北，“但是，如果我们连职工的劳保待遇也压缩取消，恐怕就……”

“这不可能！”不等俞敏说完，梁太北站了起来。前些日子，分管副厂长毕真确实在厂联席会议上提出过暂停发放劳保用品的建议，但最后并没有形成决议。

“但事实已经发生了。”俞敏说的确是事实。这两天，车间的材料员连着去库房领劳保用品都是空手而归，俞敏开始也不相信，今天上午她顺路去了趟库房，临出门时，仓库主任才悄悄向她透露了实情。

梁太北坐了下来。他的脸色很难看。

接下来，俞敏显得很激动，一口气讲了好多话。最后说：老梁，你也在生产一线呆过，工人的苦，累，你也知道。再多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我只想提一个条件，……

梁太北点点头。

“这几天，认购的事，我都瞅见了，也听说了。唉！”俞敏长叹口气，“老梁，这只能说明一点，我们做管家的，不是出了问题才去找主人，而是平常就应该摆正位置，想群众所想，急群众所急，替大家排忧解难。这些年，咱厂提的最多，喊的最响的就是建设命运共同体，这可不是一句口号。眼下，工厂困难重重，筹资也好，转产也罢，我们现在要做的首先是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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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4-- 反--思

终于，俞敏站了起来，笑道：“梁厂长，既然这样，那我服从组织的调动。”俞敏笑得很勉强。

梁太北也笑了：“那好。俞副部长，为了工厂……”下面的话，他没有说。其实，他心里清楚，俞敏这个决定下的很难。

俞敏的担心不无道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社会，身边总会有一些好事的人，喜欢捕风捉影，甚至是臆造传播一些小道消息。对于这些，俞敏并不惧怕，她怕的是……

梁太北清楚俞敏在想什么。人言可畏。这方面，他深有体会。尽管直到今天他也不清楚，总公司为什么让他当这个厂长，尽管在电视见面会上，他已经向全厂职工家属做了澄清，但他知道，未必人们会全部相信。还有，上回厂里刚刚暂停发放干部工资，省工办就知道了详细情况，这说明了什么？还有，老书记方天从省里回来，几次若有所指的提醒，……还有，……

俞敏沉默了好久，看着梁太北为难的样子，她左右为难。刚才一见到梁太北，她就发现：梁太北明显消瘦了，眼眶也塌陷了许多。

俞敏点点头。

……

就这样，梁太北问一句，俞敏答一句，要么就是点点头。

俞敏也很矛盾。刚才，桂步清找到她时，她正在工房忙活。自从上次在郝未平办公室见过梁太北后，已经快过去半个月了，她一直关注着梁太北，她帮他贷款，还有……她希望梁太北能度过眼前的困难，她也想见到梁太北，今天上午，在田园办公室，俞敏拒绝了组织的任命，她知道，梁太北还会找她的。说心里话，对于组织的任命，她想接受，她知道：液压操纵阀是目前工厂走出困境的突破口，也是梁太北的出路。她想帮梁太北一把。

“梁厂长，组织的任命，按说，我应该无条件服从，可是我……”俞敏也是欲言又止。她有心事。她怕的是给梁太北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再再后来，梁太北上了大学……

以后，梁太北和俞敏虽然同在一个厂子，但很少见面，偶尔碰见了也就是一两句话打个招呼。直到上回，郝未平提议，梁太北为了工厂贷款的事，才和俞敏主动见了一面。不过，那晚，有郝未平在场，俩人虽然拘谨，但毕竟不象眼下这么尴尬。

气氛显得十分尴尬。

说起来，俩人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这样面对面单独坐着说话了。

俞敏回答：还行。

梁太北又问：上午我过来，听说你去厂部了？

自从那天梁太北拒绝了俞敏，第二天，俞敏就请了病假。一星期后，梁太北接到桂步清捎来的请贴，俞敏要结婚了。梁太北收下了请贴，也参加了俞敏在单身食堂举行的婚宴，但俞敏敬酒时，梁太北已经喝醉了。

后来，半年后，梁太北也结婚了。俞敏没有参加梁太北的婚宴。

再后来，两人一个白班，一个夜班，很少见面。

梁太北和俞敏在液压车间又见面了。

两人显得都有些拘谨。

梁太北问：最近车间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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