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兮归来之二 共和国长子

梁太北笑笑。贾可鸣的话，虽然有些恭维，但挺中听。

贾可鸣从兜里摸出烟，抽出一支，恭恭敬敬地敬给梁太北：梁厂长，您抽支烟，解解乏。

梁太北笑着推辞。他注意到，贾可鸣抽得可是当下最上档次的红塔山。

林霞端着两饭碗走了进来，一碗递给丈夫，端着另一碗走到贾可鸣面前，笑容满面地：“来，贾科长，一块吃点，家常饭，别客气。”说着瞅瞅丈夫。

梁太北早吃上了。肉丝汤面，这是他最爱吃的。只是平常不多吃。不过，最近几天，家里伙食特别好。他心里清楚：妻子这是特意在为他增加营养。他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只是朝妻子投过深深一瞥。

林霞苦笑。其实，她想让丈夫也说句话，哪怕是客套话，可她知道丈夫从来不讲客套。这些天，尽管她也烦家里走马灯似的来客，但在客人面前，她总是笑容满面。这是做妻子的责任，也是本分。

贾可鸣受宠若惊，连连推让。

林霞也不再推让，端着碗又回了厨房，开门喊：焱焱，吃饭了。

喊了两声，梁焱推门走了进来，朝屋里看看，眼神中充满了不满。她不满爸爸这些天总是回来的很晚，害得自己常常饿肚子，更不满这些有事没事来家泡着的客人。特别是当她看见屋里坐着的是房管科长，心里更是有气。两年前，要不是他拦绊，自己家说不定也住上象耿耿家那样的两室一厅的楼房了。

女儿的眼神，林霞全看在眼里。说心里话，她也对两年前的事耿耿于怀，但人家今天是客人，她生怕女儿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忙朝女儿使眼色：焱焱，饿坏了吧，先回屋喝汤，妈这就给你拿馍。

梁焱翻个白眼，还是小声嘟囔了句：“讨厌。”转身出了厨房。梁焱大了，现在住在外面的储藏室。

梁太北三口两口一晚饭下肚，不好意思地笑笑：贾科长，见笑了。咱们边吃边说。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贾可鸣不自然地笑笑。大脑细胞急速地活动着。两年前，厂里新盖了一批职工住宅，梁太北找他要房，他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别看梁太北那会也是个中干，可法规科在他眼里压根就没排上号。当然，他拒绝的理由冠冕堂皇，房管条例白纸黑字，你法规科长得带头执行吧。可两年后的今天，梁太北居然成了厂长，他只有后悔。不过，贾可鸣终究不是个凡人，他到底想出了主意。可眼下，真要说出口，他又犯了思索，要不要对两年前的事做个解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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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 这见面礼可不轻啊！

“梁厂长，早就想来，又怕打搅您，可不来，又……”贾可鸣没有把话说完。自从梁太北当了厂长，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想起两年前，梁太北找他要房，他一口回绝，他肠子都悔青了。可后悔顶什么用。这些天，绞尽脑汁，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弥补的良策，他自认为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于是，他来了。尽管有些迟了。

贾可鸣说的这番话，梁太北这些天，已经不知听过多少遍了。这些天，几乎所以人都是这么说，想来怕打搅，不来又……梁太北打心里反感。他历来奉行无事不登三宝殿。多少年了，他平素常就从不窜门，也反对别人来家窜门。

贾可鸣将烟装了回去，嘿嘿一笑：梁厂长，往后我也向你学习，戒烟。

梁太北招呼贾可鸣落座，笑笑问：贾科长，有啥事，说吧？

“哦，梁厂长，您就叫我老贾好了。”贾可鸣又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地笑笑，

梁太北径自骑到了门口，林霞出来了。也许这就是默契，林霞只要从自行车的声响就能听出是丈夫的声音。

梁太北将车子靠墙支好，但没有落锁。他骑得是一辆十几年前凭工业券买的永久自行车。女儿开玩笑说：这车除了铃子不响，哪都响。梁太北倒不在乎，车破怕啥，能骑就行。他从不落锁，可也没丢过。

林霞后面紧忙帮丈夫锁车。她是个精细人。尽管是辆破车，可倘若丢了，再不济也值二十块钱，要命的是当下没了骑的。她不能眼瞅着丈夫没了代步工具。

“好！好！梁厂长不抽更好。尼古丁有害，还是身体要紧。” 贾可鸣将烟凑到鼻子下嗅嗅。

梁太北看在眼里：贾科长，你抽好了，没啥。

待客人回来，梁太北才注意到，客人是房管科科长贾可鸣。两年前梁太北曾找他要过房子，总得感觉架子挺大，可眼下，梁太北下意识地摇摇头。

“梁厂长，您还没吃晚饭吧？”贾可鸣满脸真诚关切，“梁厂长，您可得保重啊，您现在是咱厂的顶梁柱，可千万……”

梁太北住的窑洞只有一间。也就十五个平方。前面是用油毡木板搭的厨房。进得家门，果然发现有客人。眉头下意识地一蹙，可还得打招呼，梁太北朝笑容可掬的客人点点头：你来了。

“梁厂长，您可回来了。”客人笑容满面，“梁厂长，您先坐下歇歇，您真是……”

梁太北的家正对着大门。往常这时候，他的妻子林霞一准在门口等着。这已经是多少年的习惯了。

可今天没有。梁太北眉头一蹙：莫非，家里又有客人。这些天，自打他当了厂长以后，家里就没清净过，一拨接一拨。

“你坐，我先洗把脸。”梁太北接过妻子端来的脸盆，毛巾，洗脸。梁太北擦脸的空隙，客人殷勤地端起脸盆出去倒水。

走到厨房，林霞一见，忙拦阻：贾科长，这可使不得。让我来。

贾科长一边躲闪一边道：嫂子，梁厂长为厂里日理万机，咱理应搞好后勤。

晚上八点刚过，梁太北拖着疲惫的身子，骑车回到了家。

这些天，他太累了。他只想回家早些休息。

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窑洞院。坐北朝南，建于深挖洞的年代。只所以称其为院，是因为窑洞前面还有一排低矮的平房，这是前些年，厂里为了解决职工家属困难修建的。当时立项是储藏室，实际上现在好些家庭已经改成了住人。平房两侧尽头垒了一米多高的砖墙，自然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大院。不过，正中可没有大门，也就是平房中间留下了丈把宽的走廊。这样的大院在江北厂可是最常见的。梁太北所住的大院牌号是88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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