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兮归来之二 共和国长子

方天哈哈大笑，但显得有些勉强，而且笑声中带着几分哭腔：梁厂长，看来，有些话，我这个老头子不得不说了。也算给你泼泼冷水吧。不错。老话说的好。家有千件事，先拣紧的办。但现在的问题是你得弄清哪件事最重要。工厂资金是个大事，可现在国家正在治理整顿，银行紧缩银根，贷款难啊，即便能贷上，贷多少，还有这个月资金解决了，下个月呢？咱是一个四千人的厂子，不是三五个的小作坊，也不是几十个人的私人企业。靠贷款过日子，成吗？

方天说的，梁太北不是没想过。但现在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解决眼前的困难。

“小梁子，工厂有难处，你是厂长，你不扛也不行，这是你的责任。”方天站了起来，“但是，你一个人就是浑身是铁，能打几颗钉。你得依靠大家，依靠……”

厂大门口，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黑压压的一片。里面的人不算很多，也就二三十人，倒是大门外面的人足有好几百人，男男女女大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情绪显得十分激动。还有一些半大孩子已经爬上了大门。

人们叫喊着，嚷嚷着，吵吵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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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 --主人的胸怀

梁太北瞅瞅方天，老书记这话说的，他心里确实为之一颤。

李木子又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而且还是没敲门：梁厂长，他们又来了。

方天站了起来，整整工作服，朝梁太北一笑：小梁子，主人回来啦，咱们这些管家得汇报工作了。

“行了。我不抽你的，我抽……”方天摆摆手，指指旁边的办公桌，嘿嘿一笑，“阿诗玛，红塔山。你的招待烟，咱这也是工作嘛。”

梁太北苦笑了。招待烟是厂里配备招待客人的。这也是一个不公开的秘密。当厂长这两天，每天早上一上班，李木子都会给他放在抽屉里两盒烟，烟是时下市面上比较高档的阿诗玛和红塔山。这两天厂里外来的客人不多，他又总忘记给客人拿，至于下属，他很少抽烟，别人也不敢或者不好意思当他面抽烟。方天是第一个向他要烟的下属和同事。

接过梁太北递过的烟，方天先是放在鼻子下闻闻，然后才点着，猛吸了一口，憋了好久，才吐出一团浓浓的烟雾，紧接着长舒口气。这是方天抽烟的一个习惯动作。他平素不抽烟，只有在烦闷，苦恼时才偶尔抽一支，释放一下自己的情绪。

方天的话，梁太北不是不清楚，也不是没想过。昨天在液压车间，他实话实说，就是想把实情告诉工人们，然后……然而，根本没有然后……还有他又想起了方天给他的那份问卷调查，还有……

“不错。问题的症结就在这里。”方天长叹口气，“最近，中央三令五申重申全心全意依靠工人阶级，这不是一句口号，也不是权宜之计。小梁子，谁是工厂的主人？这个问题，我不说，你也清楚。不错。就拿咱厂来说，现在的工人想的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他们……”方天也想起了液压车间的问卷调查，苦楚地摇摇头，“可问题是这是他们的真实想法吗？还有他们为什么这样想？我们作为企业的领导有责任吗？……”

其实，方天在联席会议提出小红包这个问题并不是为了个人，（尽管其间也有一些个人的怨气）他之所以提出小红包的问题，只是凭着几十的宦海生涯经验，他预感到工厂面临的困境可能还会进一步复杂，他想借此打开一个缺口。他有他的打算。

梁太北苦笑。小红包的问题，他不是没有自己的看法，但现在他必须解决的是厂里的首要问题。工厂得生产，工人要吃饭，这些……

一根烟抽了几口，便少了大半截。方天苦笑下，长舒口气，声音也小了许多：小梁子啊，这小红包的事不可小觑啊！一滴水可以见太阳啊。

梁太北下意识地点点头。如果说不是昨天联席会议上方天非要拿小红包说事，他还只是有些同情方天，二十多年了，方天在他面前那就是一个只有仰望的长者，老领导。可最近几年，梁太北参加厂里的不少会议，几乎很少看见方天出席，即便是在厂里电视台的江北新闻中，梁太北也只看见有回方天露过半个脸。这些年，政工干部坐冷板凳，梁太北很清楚。可昨天与会者情愿不情愿，真实不真实的自报小红包数目，还是让他震惊。他想不到，方天一个厂党委副书记得到的竟是最低档次，只是一个三线辅助单位副职的水平。他心里也感到有些不平。

“有烟吗？”方天瞅瞅一言不发的梁太北，苦笑。

“有，有。”梁太北先是一怔。他不多抽烟。不过，身上还是带着烟。过去是自己掏腰包买的，偶尔抽一支。一包烟能顶一个星期。至于档次吗，中等偏上，而且只抽一个牌子。也许是抽得太少，他经常求人办事都忘记给人敬烟。为此，还受到过冷落。梁太北苦笑下，紧忙从上衣口袋掏烟，递了过去。

“老书记，其实，不过……”梁太北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但又不知说什么好。

“行了，你不用安慰我。”方天摆摆手，还是苦笑，“大道理，我懂。说句上不得台面的话，我这心里确实……”方天也是一个普通的人，这些年他太委屈了，他受到了冷落。这让他脸上无光，心里冒火。联席会议上暴光的小红包数目，让他感到的不仅是冷落，而是嘲弄漠视。虽然他还是忍了。但他心里总象堵着一块大石头。眼下，梁太北想说什么，他心里清楚。他有些释然了。

方天沉默了许久。捻灭了烟，哈哈一笑：行了，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不过，梁厂长，我还是希望。这事你能重视。

“这不是个小事情。不仅仅是发几个钱，谁多谁少的问题，它是个警钟，警钟啊！”方天显得很激动，不时拍打着沙发扶手，“江北厂不是哪个人的菜园子，也不是戴着红帽子的私人企业，家天下。它是******领导下的‘国’字号军工企业。”

方天一大早上班就堵在了梁太北办公室门口。进门后，不等梁太北开口说话，就是连发炮似地一顿猛轰。昨晚，联席会议上，有好多话他没讲，尽管如哽在喉，但毕竟公开场合，有些话不便讲，可会议最后不了了之，特别是梁太北竟以时间太晚，宣布散会，这让他心里更是添堵。所以，今天一早上班，他就又来了。

梁太北一直没有说话，准确地说是没有打断他敬畏的老领导的话，当然，他还是做了倒水，续水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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