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家事
见杜伯川的神色似在忍耐什么，苏佛问道：“你有话要说？”
杜伯川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问，苏佛看他一眼：“问吧。”
“公子，”杜伯川皱眉道，“属下不明白，您留在公主府的用意何在？”
乌荀抬起头：“阿姐来了。”
乌懿笑，走向侧边座椅坐下，立即有宫人奉上茶，她悠悠闲闲地拿起轻尝，道：“天气好不容易回暖了些，皇上又叫我来晒太阳？”
“非也，”乌荀笑道，“阿姐过来。”
乌懿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放下茶盏起身走了前去，只见乌荀岸上摆着几张画像，各自画着美貌女子，乌懿看了一眼，随即抬头看向乌荀：“这是？”
乌荀随意抽出几张，递到乌懿面前，漫不经心道：“上次阿姐提到策后一事，朕觉得到时候了，便着人绘了各家适龄女子的画像来，阿姐看看，哪个好，朕便封哪个。”
“岂能那么随意，”乌懿接过画像，置于眼前细细的看，“皇后自然得要大方得体，方能母仪天下，你心里有数了么？”乌懿从画间抬眼看乌荀。
乌荀蹙了蹙眉：“阿姐做主吧，朕看着头疼。”
乌懿无奈地看着他，道：“我这选的是你的皇后，若我选的不合你心意，到头来你还得怪我。”
乌荀笑道：“我相信阿姐的眼光。”
乌懿不满地瞪他一眼，又继续看着手中的画像。
画像中的女子生得都颇为美貌，也都是各家的名门之女，样貌家世不分上下，一时之间还真的不太好抉择，况且也不知脾性如何，还要考虑其中关系利益，不能那么草率地做决定，看来阿旬也是这么想，才想把这事交给她来做。
乌懿颇为头疼，若她只是一个普通公主的话，日日在家睡觉就好了，哪还需要干这种差事，人人只道她高旗公主厉害得不行，殊不知她确实只想好好做个闲散公主罢了，左不过再替阿旬操心些事，总比国事要美好得多。
选皇后的事可不是家事，事关大历，乌懿觉得手上的画像都沉重了几分。
掀开最上面的一张画像，下一张画像中的女子容貌便现了出来。
眉目如水，晶莹还泛着水波，透过这一张画像乌懿都能想象到这女子顾盼之间该是多么美丽。
乌懿动作微微顿住，秀眉轻蹙，看着画中女子若有所思。
乌荀见乌懿看着一张画像看了许久，生出些许好奇，挑了挑眉问道：“阿姐中意这个？”
这话问得有些奇怪······
乌懿抬头：“我只是觉得画这画像的画师很厉害。”
“是么，那便赏吧，”乌荀点头，唤来外面的太监，道：“赐封张贤为长华寺少卿。”
乌懿：“······”
复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画像，乌懿眯了眯眼，抬手举起对乌荀道：“你觉不觉得，这与仲秋白有六分相似？”
乌荀看去，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应该是仲秋白的妹妹了。”
乌懿捏了捏下巴，道：“唔，若是仲秋白穿女装也该是这幅模样了吧，连我都要动心了。”
“阿姐不说朕都没发现，”乌荀又细细看了一番，叹道，“当真如此！”
乌懿将画像置于眼前再看，笑道：“阿荀若选了她做皇后，日日看着她的脸，想必就会想起仲丞相的风姿来，往后必能勤勤勉勉了。”
乌荀连忙摆了摆手，少年如玉的面上红晕顿起，看上去颇为非凡俊逸，他急道：“阿姐莫要取笑朕！”
“哈哈哈。”乌懿掩唇而笑，觉得他这个样子才像极了小时候可爱的模样。
也是，阿旬也才是个少年罢了，为什么非得强求他摆出一副老成的样子，白白失了最珍贵的东西。
那个时候，乌懿根本没想到，不过是随口的一句玩笑之语，在后来真的成了一桩美好的姻缘，为世人所追寻，她亦没有想到，后来的变故。
——
别了乌荀，从御书房出来，乌懿便准备往宫门的地方行去，远远地便看到前方的人影儿，她停了脚步，直到他们走近，乌懿才平静道：“皇兄。”
身着墨绿色团纹锦衣的男子在她面前停下，一礼道：“高旗皇妹安好。”
乌懿点头：“一路可还顺利？”
“劳皇妹挂心，虽有波折，但也还算顺利。”乌褚直起身道。
眼前的男子正是那个自请前往封地的余王——乌褚。一年未见，他的容貌并没有发生多大的改变，倒是瘦了一些，更显得坚毅了几分。
乌懿道：“是来见皇上的？”
乌褚眼眸平静无波：“是，我一到京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宫里。”
乌懿应了一声：“皇上在御书房里。”说罢她顿了一顿，又道：“见过皇上，再去看看英太妃吧，她似乎病了。”
乌褚抬起头，道：“好。”
“听闻余王妃产下一女，我还没有道喜，”乌懿笑道，“不知皇兄可有为小郡主取名？”
乌褚摇头：“乳名宛宛，还没有正式的名字。”
“宛宛，”乌懿轻念了一遍，“很温婉的名字。”
提起女儿，乌褚的神色柔和几分：“下次若有机会，定带来给皇妹瞧瞧。”
“她该唤我姑姑，”乌懿眼底尽是笑意，“阿鸢也要生了，没想到一转眼，都是有孩子的人了。”
乌褚停了一停，道：“阿啼，你还在想着他？”
“唔，”乌懿应道，“也许是吧，我也不知道。”
乌褚轻叹了一口气，“你年华正好，何必总抓着往事不放。”
乌懿笑了笑：“并不是抓着不放，只是终究没那么洒脱。”
乌褚垂下眼眸，道：“论起来，谁都不是洒脱之人。”
“皇兄快去吧，”乌懿道，“我也要出宫了。”
乌褚扬起唇角，行一礼，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便越过了她。
乌懿回身，看着他渐远的背影，目光停留在他一瘸一拐的腿上，神情略有恍惚。
当年那个面上总带着一丝轻蔑笑意的华衣少年已经成了一个有担当的大丈夫，他满面鲜血一身铠甲手执长剑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仿佛从来都不曾离去，即便是败了的样子，却也夺目非常。
当年淮水一战，他一时冲动中了敌方诡计，险些丧命于此，她以军法处置，他尤不服，与她一战败了，断一腿，他只说：“我不是败给了你，我只是败给了自己，纵使以后我再也不能纵横沙场，我也要我自己记住今天。”
“我嫉妒你，因为你深受父皇重视，我忤逆你，因为我不认可你的位置，我挑战你，因为我过于自以为是，如今我才知道，我错的离谱，幸好我醒了。”
“男子汉大丈夫，不过败了，怕什么，不过走路丑了些，怕什么？”
殿堂之上，他神情肃穆：“臣自请前往余地，镇守边疆，保我大历安宁。”
别时，他对她说：“边疆有我，你就放心好了。”
一去，就再也没有回头。
如今在他的脸上再也看不到年少时的莽撞与冲动，乌懿只记得，他乌褚多少次在战马上立下的赫赫军功，意气风发的少年渐远，而他现在俨然，是最好的乌褚。
他的背影在光下愈发高大伟岸，渐渐与多年前那个不屈的身影重合。
乌懿淡淡一笑，迎着光走去。
这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不论世人如何看待，都是不会变的。
真正洒脱之人，是什么样的呢？
她自认不足，只是因为真的放不下罢了。
——
“皇上。”乌懿走进御书房内，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
“给孤查一个人。”
“何人？”
“乌琛。”
杜伯川一见苏佛，双拳紧抱，单膝跪地道：“见过公子。”
苏佛点头，道：“之前让你在楚楚楼收集信息，可有发现？”
杜伯川直起身，望着那个坐于榻上却气质天成的男子，恭敬道：“属下进入包间时，里面除了公主，还有两名男子，一个是当今丞相仲秋白，另一个男子属下不识。”
墨兰轻咳一声，杜伯川回头一看，见墨兰使了个眼色，方才发觉失言，连忙告退。
墨兰见苏佛神色如常，上前一步道：“公子，如何？”
“很好，”苏佛道，“从现在开始，你只需要留意公主的动向，她接触了什么人，都要汇报。”
“是。”杜伯川应道。
苏佛略略颔首，道：“那个男子有何特征？”
杜伯川仔细回忆了一下，道：“面相极为普通，但似乎与高旗公主关系密切。”
这时，门被缓缓推开。
“公子。”墨兰自外面走进，身后还跟了一披着斗篷之人，正是杜伯川。
关系密切？苏佛轻蹙起眉，修长的手指拾起那件外衫，指腹摩挲着柔软的布料，不知心中所思。
“你拖住公主的时候，公主有没有什么异常？”苏佛问道。
“没有，她并未怀疑。”
苏佛神情再未变化，垂眸深思。
许是坐了许久，身子有一些僵硬，轻轻动了一动，肩上的外衫便滑落在榻上。
他蹙了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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