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公主有妖气

李太后反手抓住梅嬷嬷的手腕，力气大的出奇，完全不像一个骨瘦如柴之人，梅嬷嬷倒吸一口冷气，李太后急急道：“梅姑，哀家没有犯病，他，他……”

“宁驸马已经死了，太后忘了吗？”梅嬷嬷忍着痛意，轻声说道，边抽回自己的手。

“是啊，死了……”李太后复又抬头望去，嘴唇颤抖，喃喃道，“可为什么，他们这么像？”

“哀家还会骗你不成？”李太后仿佛失了所有力气，整个人瘫软在座上。

男子徒增了几分深意，似乎在探究她画中的真假，半晌后才幽幽道：“乌琛，没死。”

犹如一块石子突然投入了平静无波的湖里，却激起了惊涛骇浪，层层涌起。

李太后闻言浑身狠狠一颤，一双空洞的双眼瞪得极大，枯木般的手紧紧抓住座椅，好像要把指甲陷进去。

她震惊得说不出话。

就连梅嬷嬷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就在这时，李太后的呼吸陡然急促，她的目光游离，手足无措，梅嬷嬷迅速反应过来，立即掏出药喂到李太后的口中，直到李太后再次平静下来，梅嬷嬷才发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李太后仍是怔愣。

没死？什么意思？还活着么？她的儿子还活在世上么？

“你怎么……知道？”李太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她同我说的。”男子的眼眸顿时有些渺茫。

李太后道：“只要你寻到琛儿，哀家什么都给你。”

“一言为定。”男子一笑间风华尽显，果真像极了某个人。

“梅姑，你听到了吗，琛儿没死，他还活着，哀家还能见到他，还能见到他！”李太后激动地握住梅嬷嬷的臂弯，眼角的细纹也随之颤抖，红衣萧索，徒生几分冷情。

梅嬷嬷却有些犹疑，她道：“娘娘，如今还不知道真相，您莫忘了，当年裕王的尸身，您是见过的。”

面对质疑，男子也不怒，上前几步，附在李太后的耳畔，声音冷清，说了一句话：

“我，便是宁昭。”

只一言，令李太后骤然间神色巨变。

宁昭……

宁昭？！

他真的是宁昭！她不会认错，他就是那个本该死在流箭之下的宁昭！

可为什么，他竟还能站在她的面前，并且成了惊风庄主？宁昭不是只是一个乔江书生吗？为什么……为什么……

不，这不是她该管的，若宁昭都还能活在世上，那琛儿，也不是没可能活着，既然如此，又何必纠结，只要寻回琛儿，只要寻回琛儿，她什么都能换。

李太后这么一想，却也不再如先前那般激动，她望向那个立于月影之中的男子，神情恍惚。

宁昭直起身，淡笑道：“告辞。”

风云变幻莫测，寥落的几颗星子隐匿在乌云之后，光彩不见。

男子身影消失在深沉夜色之中，踪迹难寻。

——

乌懿站定，略略思索：“你？”

“正是，”杜伯川低头，道，“多年前公主于雁门关击退银国大军，过城之时草民有幸得见公主真颜，自此再难忘记于心。”

乌懿蹙眉道：“可本公主记得，江北杜家已经覆灭多年。”

杜伯川抬头道：“我自幼随着师父各处奔波，杜家覆灭之时并不在府上，却偶然遇见了公主。”

“是么，”乌懿淡笑，神色莫测，“杜家忠心耿耿，而你父亲在淮水一战中身先士卒，英勇就义，叫本公主好生佩服。”

“公主还记得家父，草民感激涕零，能再见到公主，也让草民欣喜不已。”杜伯川道。

“唯‘缘’字可解了，”乌懿微微一笑，“既然是杜将军的儿子，本公主就更不能怠慢了。”说罢转头在宛絮耳边说了什么，众人虽听不见，但宛絮的表情却悄然变化，随即退了下去。

再对杜伯川一笑，转身就要走。

杜伯川还想要说些什么，抬眼望去就见园外树上已然挂上了一盏灯笼，于是生生的将想说的话压了下去，眸光微闪，看着乌懿走出了风荷园。

乌懿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冷笑一声，婢女紧紧地跟在其身后，不敢说话。

“走吧，去凝眉院。”

一路寂静，小路幽深，乌懿目视前方，紧抿着唇，步步沉稳。

乌懿行至凝眉院前，见里面灯火未灭，微扬起笑，顿了一顿才款步走了进去。

屋前守着两名婢女，见到乌懿到来连忙行礼，道：“见过公主。”

乌懿略颔首，问道：“公子一直在里面歇着？”

其中一名婢女福了福身，道：“公子病着，未曾出过屋一步。”

乌懿点头，两名婢女便上前推开了屋门，她走进去时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榻上只着一件白色中衣的苏佛。

青丝尽数披在他的肩上，蜿蜒缠绕，丝丝妖娆，如玉的面庞清冷高雅，犹如青莲一朵，出尘不染，乌懿在心底暗叹一声“祸水”，走了进去。

面上扬起笑意，道：“听闻映止病了，怎么也不还好休息？”

“白日睡得多了，晚上就睡不着。”苏佛也未看她，淡淡答道。

乌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扫视了一圈屋内，苏佛将目光移向她，面色怪异几分，她笑道：“开着窗，无怪这屋里这么冷，你还不披件衫子，可不得生病么？”

苏佛似是没想到她会说这一番话，怔了怔道：“是孤疏忽了，谢公主关心。”

乌懿吩咐着外头的婢女进来将窗子合上，随即又看着他道：“身子可有不舒服的地方，嗯？”

“没有，”苏佛面色淡淡，“公主还有何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么？”乌懿挑眉。

苏佛抿了抿略有苍白的唇，道：“孤只是觉着，公主半夜出入一个男子的房间，似乎不妥。”

乌懿笑了笑：“别人怎么看本公主管不着，但映止的事却让我尤其上心，所以也便顾不得那么多了。”说罢便走前去拿起架上的一件玄色外衫，上前轻轻俯下身，将外衫披在他的身上。

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脖颈，带来一阵颤栗，苏佛神色微微僵硬，却并没有后退的动作，乌懿觉得好笑，有心要继续逗弄他，便附在他的耳畔道：“映止好生休息，明日本公主再来看你。”

她发间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令他苍白的面色陡然间多了几分红晕。

乌懿气息骤离的那一刻，苏佛身子往后一侧，并不言语，乌懿勾唇一笑，手指在他的脖颈状似无意地一划，轻笑一声，随即摆袖离去。

门轻轻合上。

室内恢复安静。

“其中一半在哀家这儿，另一半，”李太后一顿，道，“在哀家的儿子那儿，可你知道，哀家的儿子死在了南下治水途中，想来那惊风令已经流入了江河，亦或是，在乌懿手里。”

男子轻轻一笑，轻启唇：“此话当真？”

“哀家知道了，”李太后深吸一口气，望了他一眼，语气还是颤颤，“你的来意哀家明白，惊风令是在哀家这里。”她突然话锋一转：“不过，被哀家分成了两半。”

男子眯了眯眼。

惊风令本就被一分为二，照李太后的意思，是又被分了么？

“嗯。”仿佛遥隔崇山峻岭，男子的声音遥远而疏离，月光为他的身影镀上一层光晕，他面上未遮住的部分肌肤白得近乎透明。

梅嬷嬷在前头领着路，感觉到身后仿佛有道冰冷的目光，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她不禁发起抖来，好像就连面对高旗公主都没这般害怕过。

想起那个女人，梅嬷嬷不自主一阵寒颤。

男子始终未说一句话，唇却微微上扬，衬着他幽深的眸色，愈发高深莫测，只是站着，就已经让人不自觉畏缩。

梅嬷嬷道：“天下之大，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娘娘啊，这是惊风山庄的庄主。”

李太后轻轻一动，缓缓抬起了头：“这位便是……”目光在触到男子面容轮廓的那一刻，她的神色陡然一变，有惊惧，有恐慌，有不解，她伸出手指直直地指着他，颤颤道：“宁……宁昭！”

梅嬷嬷脸色也是一变，连忙上前：“娘娘又犯病了。”

而这个男子给她的感觉，太过神秘。

“吱呀”一声，梅嬷嬷推开了房门。

男子身着月白色长袍，银白色面具将月光折射得愈发耀眼，他踏入这座宫殿之时，已然碎了一地银灰月光。

梅嬷嬷早已候在了殿门之前，看见来人行走间无声无息，也只是小小的惊叹了一番，随即垂首恭敬道：“太后等待庄主多时了。”

房内烛火未燃，一片漆黑。女人却已经端坐于座上，依旧还是那身红衣如血，着在她的身上空空荡荡。

自那日收到拜帖，她就一直在等候他的到来。

“娘娘。”

清冷的月色透过树影落在生了青苔的玄石阶上，斑驳陆离，寒风凛冽，高高的宫墙阻隔了所有热闹繁华，只余一方冷寂。

腐朽的味道无孔不入，告知来人此处的荒凉寂寞。

突然就有了一抹白色跃过，惊起一片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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