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失自我

转角处内是一处堆放杂物的角落，但不寻常的是，角落中竟有两具行尸，其中一具身着白色工作制服，但身子已被拦腰截断，断裂处一片血糊，它正不安地四下爬动，不时触碰到另半截身子以及另一具行尸的脚跟。那具微微晃动的行尸额头顶着墙壁，宛如欲睡。地上的一滩暗色血泊中混迹着一把外形普通的手枪。

秦九鼎正错愕时，窗外突兀打响枪声——两具行尸被惊动了，它们开始朝窗口靠近。

当它们跌出窗外，秦九鼎随后听见动静，拉开了墙壁上的房门，从中走出。他进入角落，拾起手枪后便原路折返，脚下碎片踩得格格作响，跃出窗口后，落进了被黎明包围的灰暗大道上。

秦九鼎当机立断，缩身钻进，随后便把井盖拉上。群尸奔来，扑躯地面，手指抠着缝隙，不顾指甲掀翻，指尖流血不止。

顿时他们就像入侵了黑暗的领地，眼睛也陷入其中，只有手捧钢梯的爬梯声回荡耳畔。两人攀下梯子，见前方是一段甬道，地面砖铺而成，滑腻苔藓从砖缝中缓慢滋生。甬道外正是肮脏水沟。

“前面的路真是不好走啊——谢谢你救了我！我叫阳然，你也可以叫我阿然，你的名字呢？”那人道，他的声音听起是个二十岁左右的不谙世事的年轻小伙。

“秦九鼎。”他道，“这里并不安全，我们得找到另一处出口。”

这里的确是个危险的地方。阴暗、潮湿匿影潜形，隧道错综复杂，中间躺着的污水沟像腐尸中的脉络般恶臭糜烂。不时几只老鼠互相奔逐，发出嘶叫。钢筋混凝土砌成的隧道弯壁上，管道交错纵横，污水从管道的连接处渗透不休，凝成水珠，污秽流转表面，滴落在两旁的岸上，水沟中，抑或两人脚边，滴水声接连不断。

“阿然，你能告诉我Z区发生了什么事？”秦九鼎开迈朝前探路。此时他们并未离开Z区的领地范围，只是遁入地下，所以不敢放松警惕。

阳然跟在后头。“其实我只知道那些丧尸是从隔离区里冲出来的。Z区的武装人员被它们逐个袭击，这里的指挥官也在天还未亮时就乘坐直升机弃城而逃了。”他小心翼翼的话音在空荡的隧道中极为空灵。

“依他们的装备来看，Z区小规模的病毒爆发应该可以及时解决的，但怎么被歼灭了？”秦九鼎询问。两人的身影在摊摊污水中滑过。

“我听见有人喊了‘变异体’，你不知道么……”他的声音被故意压得愈来愈小，两人不禁敛足谛听。

浑浊水滴砸向石板，发出咆哮，碎成数瓣。两只老鼠叫着从拐角处追出，随后跃进污水沟，身姿如同水珠入河，继而朝着另一边岸上游去。

他们看着那两只老鼠相继上岸，抖搂着肥胖身躯，飞溅着水，接着便隐入黑暗。

身后的声声嘶吼如影紧随，转头看去，已是堵塞了小巷口。

“这边！有个下水道井口！”那人招手大喊，继而翻身入内。

“这下惨了！”那人大喘着气。

“跟我来！”末了，秦九鼎便朝一处无人进出的小巷口跑去，那人闻言，紧随其后。

当他们冲进小巷内时，却发现前方是一堵黑乎乎的墙。这无疑是个死胡同。墙几欲与两侧楼高，上面还插满了向下弯曲的铁条，亦是锋利如箭。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机械手指在审视下缓缓地僵硬律动。我还有意识……我的身体是不是变了？食尸鬼与人类的共存体?这次人类浩劫的产物？

不，他不情愿地否定之后又幡然醒悟，我还有人类的思维，而且并没有对地上的死尸存有嗜念，那证明……

突然脑后的愈合切口内的芯片透过血肉发出幽幽蓝光，瞬间的剧痛随之而来。

枪声不断响起，附近的居民楼只星星灯火，微光给大道上带来了一晕暗光。秦九鼎察看四周情况，发现周围竟有不少活死人散布大道上。枪声愈加密集，而且开始朝中心大厦的方位逼近，但不难发现，所有枪声都杂乱无章。

大道彼端，一个身影不知从何处蹿出，正朝此地奔来。秦九鼎见状，平举手枪正欲射击。那身影居然害怕似地闪身躲开。他看到了身影之后，竟是一具丧尸。手枪发出了咆哮，丧尸应声倒地，并向前滑行了一段距离。附近的丧尸顿时被吸引，立马调头朝之袭来。

一声熟悉而又令人胆颤的哀嚎打破暗寂，听似如泣如诉。

闻声，秦九鼎心中立马大升戒备，但好奇心作祟，使他循声而去。

秦九鼎吃痛，左手迅速放置脑后抚摸，藉以此减轻疼痛。

随后疼痛又霎那消散，秦九鼎疑惑地按压摩擦，见无大碍便寻找出口离开这间实验室。

现在的世界上，人类已经被逼绝境，此时的活死人才更像地球霸主。它们不需要氧气和生前所依赖而生的食物，更不会因缺少水分而死，就像一个高度独立的生命体，只由大脑皮层的EW病毒所驱使、掌控，甚至比人类更加强悍、更加高级。秦九鼎心中想道，这次浩劫更像一次生命的进化与文明的改革或者是……重塑。

那我怎么还未丧尸化?他转而疑惑，我被咬了么……是的，我是被感染了，秦九鼎肯定地指出。

通过电梯，从地下一层上升至地面一层，走出电梯间，在过道中穿梭。

前方一侧墙壁是一樘落地窗，但窗口破碎，透明的碎渣撒满一地，同时也被窗外破晓时的黯淡光芒完全渗透，亦如齐暗。

整个走廊沉寂在昏暗中，似乎还有一丝杂乱的吵闹声划过黎明时的天宇。

三分钟后，秦九鼎已穿上从死去的人身上褪下的衣物，结实上身把衬衫撑得鼓鼓的，后背也显得颇为宽厚。

虽然衬衫上沾了些许血迹，但秦九鼎不以为意。他使自己平复情绪，但围绕着死人的各种问题开始困扰他。这只机械臂灵敏度根本不及秦九鼎之前的手臂，甚至在穿衣服时都要费一番功夫。他整理了下右袖的褶子，又扯了扯袖口，看着几乎遮掩了整条机械臂，只露出了个机械手掌。

秦九鼎忆起昏迷前的事，不由得一阵庆幸，但之下又有一抹遗憾。命没丢掉，只是换了条胳膊，可惜的是欲救未成的那名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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