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失自我

汗水打湿了男人的后背，他刚好可以看见这幕惨状，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不过为了活下去，又继续悄声抬起脚，而就在脚尖刚落地时，女人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顿时他就定在原地，不敢动弹，汗水从发鬓滑落直至下巴，接着滴在笼底。也许是这一轻微的震动，女人用手拂去另一只手尖上鲜血淋漓的器官，随着落地声响起，它猛然扭转身子，睁着一双白眼珠，张开血色的嘴便朝男人抓去。

枪声响起，女人被子弹的冲击力阻住了去势，并摔向一旁的床榻。

“出来！”两名士兵围在笼门前，男人赶紧逃遁，但其身后伴随而至的是一条血红的“蠕虫”，口中还长满了锯齿般的细小尖牙。

视野中渐至昏暗，突然秦九鼎瞟着右边近腰处的空间内壁上有一处红按钮，他使着机械臂朝那儿伸去，但此刻这只铁臂仿佛重达千斤，以至于出现了颤动。

就要碰到了！就要碰到了！秦九鼎不断地告诉自己。他大张着嘴，欲要从此啜取一丝一缕的氧气，结果却都已失败告终。

机械手的食指缓缓抬起，即使是触到红按钮，他也无法感知，只有寒冷和疼痛贯穿脑际。红按钮仿佛在抗拒，终至摁下，封住的顶盖也被掀到一侧。空气不断涌进单元格内，秦九鼎迎面深吸，嘴唇如跳上岸的鱼儿不断翕张，炽热顿时化为乌有，只有脑际的疼痛深入骨髓。他动了动机械臂，大脑皮层便作出反应，脑后的疼痛瞬间加剧，大量信息一如泉涌接收至脑后植入的芯片。

秦九鼎强忍着坐起身，身体趴在单元格边沿。而这只机械臂就这么垂在外面。疼痛逐渐消失，秦九鼎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它。视线又重新移至肩头，他便看得更加仔细。整条机械臂衔接在肩旁，皮肉像是死死咬住了臂的尾端，从而形成一记记丑陋的疤痕和褶皱。

疼痛是从脑后传来，于是秦九鼎便用左手抚摸，触碰到的好似一道细小的切割口，而且已被缝针、拆线，开始愈合了，并不能感觉有异物存在其内。

与此同时，一股腥味飘荡而来，秦九鼎对这种气味特别敏感。扫视周围后，发现三名工作人员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而且眉间都有一处弹孔，位置相差无几，遍地喋血在灯光中反射。

缺氧，沉寂。这是秦九鼎对此地的第一印象。

血液宛似方才解冻的冰河缓缓流动。他的双手在白如寒冷的空间内僵直移动，直至触碰到玻璃窗。他看见了窗中的映影，赫然惊觉。这是自己的……手？他眸中闪动着诧异。目光流转至右臂彼端。自己的整条右臂怎么是一块钢铁。下一秒，秦九鼎的脑中又被缺氧的炽热充斥，而且意思开始模糊。欲望其内的不甘使他寻找一切方法要逃出这里，他的双手不停摸索，脑海中尽是行不通的办法和……挣扎。

十三分钟后，三具尸体剧烈抽搐起来，霍地又全都站起。然而那女尸早已不见踪影。

一双眼睛猛然睁开。秦九鼎驱动着僵硬的身子，欲从窒息的感觉中抽离。这是一个狭小的空间，只容得下一人平躺其中，但四周尽是明晃晃的光，除了他眼前是一块玻璃窗。

这里有一股压抑的气息，仿佛凛冬才刚刚褪去。秦九鼎无法出声呼救，他的肺部犹如被一团烈焰包围。

突然，它睁开眼，瞳仁隐藏在苍白中。“吼哧——”

一声轻微的哀嚎，顿时吸引了铁笼内两人的目光。男人望去，顿时叫道:“她、她活过来了！她没有尸变！我就知道血清有效！……”他突然一愣，“咦？她怎么变成这样子了？难不成是副作用？”

军官紧盯着它的双目。“不对！她变异了！”

就在男人前脚刚跨出铁笼，后脚就被“蠕虫”缠绕直上。他重心不稳，快要摔倒时，旁边的一名士兵立即上前搀扶住他，却恐怖地发现男人胸膛间钻出了一条可怕的“蠕虫”。“蠕虫”来势迅猛，直抵士兵下颚，紧接着破喉而入。

另一名士兵见状，惊惧万分。突然一阵夹杂血腥味的凌厉的风声传来，他朝前一瞥，一具消瘦的身影飞快袭来，定睛一看，赫然是那面目狰狞的变异体，它喉间的裂口正有一条扭曲的“蠕虫”。

于是他只得缓缓挪动脚步，倚着铁条朝笼门接近。

反观军官，他坐在铁条边，双臂无力地垂在两旁，已经停止了呼吸，因为他的整个体腔都被自上而下切开。女人沾满血的手往里探着，时不时俯下头去。

未等众人防备，它挣脱箍着四肢的松紧带，继而翻转身子蜷腿一跃，扑向出声的军官。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一眨眼的功夫，军官就被撞上铁栅，整个牢笼也随之一震。

“去他的血清！什么狗屁！”军官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咒骂道。

无人发现，女人的身躯正潜移默化地改变。她的手臂平放身体两侧，十指开始生长，愈趋细长、锋利，渐至腿部膝盖处。喉咙的皮肤下，似乎有什么在蠕动，接着中间裂开了一道细缝。

男人看着他在自己眼前被剖开胸膛，不住惨叫，鲜血浸染军官和女人的衣物，同时铁条也抹上斑斑血迹。恐慌占据了男人的内心。

笼外的两名士兵端枪瞄准，可一人一尸纠缠一起，无从下手。

离栅门之间的这段距离对男人来说是个极大的挑战，而这个挑战也使他命悬一线，稍不留神就会落得与军官一样的下场。

“她……”男人无法接受，但事实却又摆在眼前，于是他面色难看地复诵，“死了……”

铁笼的阴影中，两人的身子沉浸其中，脚尖触碰着蔓延至此的灯光，仿佛是在望而却步。笼外的两名士兵不知所措站在那儿，正欲放下枪口。

女人的尸体就这么直挺挺地躺在榻上，似在嘲弄他们，而其它笼内的尸体亦同如此。铁笼、尸体在男人脑子飞快旋转。他难以置信地说:“血清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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