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沩汭师纪后
五人阔谈了一日,便结伴行于负夏,恰于途中,巧遇重华的故友方回,亦伙同一起,共往负夏。
至于其地,寻得了伯当,又与其挚友续牙相识。
一时,八人相聚,志趣相投,于是,谈天论地,惬意非常。
重华暗道:“此乐,自得悠然,如溪水潺潺,必为绝世高人所演,当拜访之。”
想到这里,便弃了耒耜,往茂林中而来。
至于深处,适见林木掩映之下,伫立着一座茅庐,外围以栅栏,是为庭院,恬静非常,外绕以小桥流水。
斑驳树影之下,一老者出神入思,正抚琴而演,旁侧,一位少年躬身侍立。
来到门前,重华凝神静听,不觉暗为赞叹。
待一曲终了,重华方揖礼而入。
少年见状,迎上前来,施礼问道:“不知尊驾是为何人,来此何事?”
重华道:“我乃林外的农人也,今闻仙乐飘飘,是故来访。”说到这里,来到老者面前,深揖一礼。
老者见状,微微颔首,示意重华一旁就坐。
待重华坐定,老者问道:“足下莫非亦是通乐之人?”
重华道:“家父是为乐师,在下自幼受了些熏陶,略知一二而已。”
老者闻听颔首。
重华拱手道:“还未请教老丈尊号。”
少年见状道:“家师讳号纪后也。”
闻听于此,重华起身作礼道:“在下是为有虞氏,名重华,东夷人也,今漂居至此。”
纪后颔首。
复又坐下,重华接着道:“方才闻弦歌之声,惭愧不是知音,窃为请教,不知可否?”
纪后点头道:“倘有所知,无不尽言。”
重华道:“在下闻,琴者,禁也,琴是如何禁邪思荡的呢?”
纪后道:“琴有九德,乃君子之器也,象征正德。大凡鼓琴时,心思之邪正,意志之趋向,皆流露于不知不觉间,善琴之人,皆能听出。
鼓琴时,心思不能不归于正道,否则,必为知音者窃笑鄙视,此即为禁之理也。”
重华闻听点头,又问道:“在下所见,琴式并不尽同,不知是为何因也?”
纪后道:“琴者,面圆法天,底方象地,龙池八寸通八风,凤池四寸合四气。
起初,琴为伏羲氏首创,流传至今,却有三式:七尺二寸长者,为伏羲氏所作,是为周天之数;三尺六寸长者,为神农氏所作,象三百六十日,周年之数;四尺五寸长者,为后人所改,取法乎四时五行。”
重华点头,又问道:“琴既始于伏羲氏,何以后人,皆念神农氏之名邪?”
纪后道:“琴为伏羲首作,是为源流,却大成于神农,且普及于神农氏之世,故为如此。”
重华点头,适又起身作礼道:“先生之乐,世之罕闻,在下不揣鄙陋,求先生教我琴法,不知可乎?”
纪后道:“学术乃天下之公器也。足下既然要学,有何不可?老朽这一生,唯鼓琴瑟为乐,先前已收此徒,名曰仰延,传之于瑟,你既乐意于琴,亦当传之。”言谈中,指了指旁边的侍立的那位少年。
重华闻听大喜,遂作揖三拜,是为尊师,又与仰延见礼,仰延对向而拜。
自此,重华便师从于纪后,精练鼓琴之法。
其本出身于乐师之家,对音律甚有了知,又天生聪慧,是故,解悟颇为迅速。
纪后以重华是位不凡之才,亦乐于教诲。
长向交往,除谈琴理外,渐说到声乐与政治相通之理,二人见解,尤其投契,遂亦师亦友,引为忘年之交。
却说重华在沩汭拓荒后,乡人慕其名,多有来搭邻而居者,时日不久,是处便已成聚。
耕作之暇,重华常操琴而歌。
邻人听了,纷纷围观,闻之酣处,便合着乐声,手舞足蹈起来。
重华见状,不禁欣然:“喜庆时弹之,更受鼓舞;烦恼时弹之,消忧解愁;忿怒时弹之,抑制暴虐。琴声之美,可以陶性;琴声之妙,可以养情。琴乐之用矣,诚不大哉!”
众人听闻,纷纷摇头,似为不信。
重华适问道:“我鼓琴时,你等可听得有趣?”
众人齐道:“有趣有趣。”
重华见状,颔首道:“然,你等却为不知,听者有趣,尚不如操者有趣也。”
一众不明。
重华笑道:“操琴者,随着乐声,可抒发自己的旨趣,宽舒自己的胸怀,岂不是更有趣吗?”
众人听闻,始以为然。
其中,便有几人,情愿受业,请重华教其等弹琴,重华亦不吝教诲。
然,这些人等,皆为粗心暴气、资质愚鲁之人,何以学得来精巧的琴艺。
过了两日,便手生指硬,依然不能成声,不觉都有点厌倦起来。
重华见状,暗道:“让其等学琴,的确有些难为,当另择生乐之法。”
当日,仰延来访,与重华聊至酣处,便谈及此事。
仰延道:“初时,瑟为八弦,后来,我增至二十五弦,虽音域得以扩展,律节得以完善,听起来更为悦耳,然由简入繁,无异增添了操作的难度,是故,能得大成者少。若一件乐器,由繁入简,则更能为众多的人接受。”
重华道:“也不尽然。譬如说琴,虽弦数只有五弦或七弦,然官、商、角、徵、羽五音却绝不可少的,演奏起来,或轻柔,或铿锵,指尖的变化更多,方能达至和谐,故而,要求操作之人,手指更加灵活,思绪更加敏捷。判断乐器之繁易,岂能因弦数的多寡而断定!”
说至此处,忽闻外面风起,吹过茂林修竹,其音或为啸啸,或为飒飒,不一而足。
重华见状,不禁想起了骨哨:“音者,气流也,或圆润,或轻柔,或尖锐,或淳厚,皆因气流之缓急也。
若控气流为音调,则和谐之声出焉。气流于腹、胸、口三处,人虽脾性不一,机敏不同,然三处之气,则大同小异,若作一乐器,由气生调,则能广为传世也。”
思虑至此,重华又想到了琴。
“琴者,依凤形而制,全身与凤身相应。凤行于九天,其翼飞展,迎风翛翛。若其翼皆为骨哨般的通管,气流能人为控制,则乐器生也。何不以空竹代其羽,以人吐纳之气代风流,编管而成乐也!”
想到这里,不禁欣然:“得矣得矣!”
仰延见状,问其情由,听闻之后,亦为赞同。
重华遂扸了些细竹,断成长短不一的竹管,将其等编排一起,其形参差,仿若凤翼,然后试之,逐一辨以五音,分清浊长短。
待制成之后,吹将起来,其声,悠扬婉转,空灵飘逸,如鸾吟凤鸣,悦耳非常。
重华见状,不禁大喜。
翌日,劳作之余,又有几位邻人,向重华请教操琴之法。
重华便将制成的乐器,吹给他们听,并教其等吹奏之法。
众人见状,跃然而试,学将起来,与琴相较,果然简单了很多。
一众欢喜雀跃,乐不可支,便问重华,其是为何名。
重华道:“这个乐器,是有空竹编排而成,便就唤作排箫吧。”
乐者,怡情养性也。
重华授乐时,又向邻人阐释做人的道理,一众顿然而悟,欣然而明。
自此,沩汭之人,皆以秉礼谦让为尚,在和谐的乐章声中,与大地合融于一起。
倏忽数时。
却说一日,重华正于田间劳作,忽闻远处茂林中传来弦歌之声,其音袅袅,空灵怡情。
秦不虚道:“故友新朋,齐聚此地,相交甚欢,一时难舍,既如此,我等何不就此定居下来,常向倾谈,彼此间,亦好有个照应?”
七人闻听大喜,遂于沩汭定居,各以己之所长营生,但有弱者,一众协力相助。
除与伯当、续牙负贩外,重华还在沩汭处,垦荒耕作。
三人相见,分外惊喜。
秦不虚道:“闻重华兄再次被逐出家后,我等甚为着急,四处打探,然寻遍历山、雷泽、河滨三处,皆不见仁兄踪迹,我等无不担虑,不想今日,却在这里相遇了。”
重华欣然道:“二位贤弟,何以来此?”
聊至性起,意兴难尽,八人便结伴向沩汭游来。
其时,沩水悠悠,山野青翠,八人见状,不禁感慨是个好的所在。
事无多言。
却说一行三人,至于顿丘,见了洛陶,又与其挚友灵甫结识。
东不訾道:“闻得洛陶在顿丘作陶,伯当在负夏负贩,我二人正经无事,便结伴去访,恰好途径此地。”
重华点头,旋即问道:“他二人现今如何了,多日没见,我也甚为想念。”
且说一日,重华无以慰藉,正于市间沽货,忽闻得一声道:“重华兄何以在此?”
抬首观来,却是秦不虚、东不訾二人。
秦不虚听闻道:“既然如此,我等结伴同行,可好?”
“这——”重华思虑了片刻道:“我正百无聊赖,如此也好。”
于是,便将所余的什器,馈于左邻右舍,与秦不虚、东不訾结伴而行。
皋陶去后,重华一时心绪难宁。
忆及数日来,与皋陶的相向倾谈,其不禁怅然若失,由此,每日里,便百无聊赖起来。
如此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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