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亦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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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骄傲到骨子里的古老帝国从来不施行宵禁，所以勾栏瓦舍等地，里面吃喝玩乐莺歌燕舞一应俱全，往往灯火通明、通宵达旦。中秋月夜，并非所有人都是在家团圆，游历在外的负笈书生、和游侠儿都会争先抢占酒楼窗台听那一曲祭月。

十年前赋圣填词作曲，最终被先皇选为祭礼大乐，镐京每年一次的中秋祭月典会在傍晚开始，满城可闻祭月曲，传言曾有人在祭乐典钟鼓声之中顿悟破境。后来越传越神，说那曲子是赋圣程齐由儒家诚意境破开正心境时所作，听此曲对儒家修士极有裨益。越是荒诞的流言，往往越有生命力，越是邪乎，就会传得越神乎其神，哪怕不信，他们也会乐此不彼。

突然，三人闻到一股浓烈到呛人的酒气。抽刀-转身-晕倒，三人行云流水，动作出奇的一致。“好狗不挡道”一脚踢开晕倒的当中一人，黑衣汉子大骂着走向马车。

“原来是你”阳管家松了一口气。

“为了还青衣坊一个人情，格老子从客戎跑回来捏着鼻子看这个书呆子求死，这下好了，天底下再没有顺眼些的读书人了，看得我憋得慌啊，一身通天的修为难道就不能打出一片朗朗乾坤？非要这么拖泥带水。你阳老魔怎么越混越凄惨了，看你这光景，结鼎境都快不保了吧”

“没办法，当年要不是程老爷救下性命，恐怕今天也没机会见到你元大剑圣了吧。我心境坏了，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能活到现在算不错了”

“车里是姓程的独子？什么天厌之人五行不近？不如跟我学剑去”正跨步上车的黑衣汉子突然气势暴涨，伸手一抓，斜靠在酒坊内的古朴长剑生出感应，穿破屋顶转瞬之间就已将一个黑影钉在车后石板之下。

“慢着，窦瑾不能死”远处走出一位须发尽白的老者，话音未落，一挥手，地底下的人已被他生生凭空拖拽了回去。

“你们悬镜司尽养些烦人的地鼠，不对，刚刚这只是黄鼠狼”黑衣汉子笑骂道。

“够了”老者不怒自威。

“奚敬斋，我答应过护送这娃儿离京，你要是不给我这个面子，你尽管朝这娃儿出手，我拼上这身修为，我也不知道那边龟壳里面的皇帝一家老小能活下几个”

“你们出城”老者一挥手，隐藏在暗中的悬镜司金吾卫都一一撤退。

黑衣汉子知道老者已经让步了，不然在这座京城之内，他奚敬斋靠着王朝一国气运，确实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自己可以自保，却保不住车里的孩子。他示意老管家上车走人，然后看着依然紧闭的硕大城门，一剑挥出，紫蓝色雷光电蛇缠绕着剑气轰向城门，城门应声而倒。

“特娘的，没点眼力见，活该你们一辈子守城门”

城门头上缩在墙垛下的的四名守卒互相对视一眼，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娘嘞，这就是天下第二的剑圣元秣啊”。

天上满月目送着夕阳在山边不舍的转身，黑夜如期而至，城内祭典已经接近尾声，街上又开始热闹了起来。京城附近百里之内，皆是园圃，并无闲地。已出城四十余里的马车依旧沿着管道缓缓前行。

官道两旁的庄稼地里，二十余人穿梭其间，轻功不俗，当得一个片叶不沾身。

车里是剑圣元秣，上了只是自己死，不上就要累及家人。二十人不傻，身为悬镜司的死士，死士只有死了，才能体现出这两个字的价值，家人能得到一笔不菲的抚恤金。

马车中，黑衣汉子笑到“你这娃儿我喜欢，一点不像你那老爹一样刻板，可惜啊可惜，你确实适合耍剑，但是咱两不是一路人，我教不了你剑，学我的剑，反倒埋没了你一身剑意”。

“阳老魔，停车停车，后面这些苍蝇太烦了”

马车停稳之后，黑衣汉子跳下车来，几个闪烁之间，二十余人只觉身后有人一闪而过，然后穴位被点中，再动弹不得。

吱呀吱呀，一辆马车从酒坊前的青石街道驶向城门，拉车的白马突然打了个响鼻停步不前，车上的老马夫抬头看了一眼挡在大道上的三人，转身告诫车内的小主人无论如何都不要下车。

看着对面下车的老马夫，挡住道路的悬镜司三名金吾卫强作镇定，信号已经发出去了，咱们三人不用搏命，只需要拖住一刻半刻就好。

店里伙计心里想瞧这人也像是个高手做派，只是这外貌，过于狂放不羁了些。这人莫不是追求某个江湖门派的仙女被拒绝，失意人独饮失意酒，看在早上那份豪迈的打赏，自己也该请人家喝一壶，顺便安慰一下他，这个自己经验丰富啊。

伙计提了一壶桂花酿，抖了抖衣袖，挺直了腰杆，大步走上二楼。“老哥，这壶算小弟我请你的，怎么，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店小二，你说，这读书人，是不是学问越高就越一根筋，一身堪比道家神游境的修为，说散就散，你说，凭什么一个书呆子比剑客还潇洒。”黑衣汉子约莫是有七八分醉意了，一巴掌差点把伙计肩膀拍断。龇牙咧嘴的店伙计扶着肩膀跳着起身说了句下面还有事忙，客官您慢慢喝，有事喊我，而后一溜烟跑下楼了。

“好嘞，客官你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你给办妥”伙计捞过桌上的金子，将窗子支起后火急火燎的冲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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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缓随着人流向东而行，小贩的吆喝声惊醒了年幼的程辛。

随着祭典钟声响起，满城的喧闹逐渐消退，没人愿意错过这一年一度的听觉享受。

东华门内的迎阳酒坊，黑衣大汉足足在此坐了一天，喝了一天，差点喝光了酒坊库藏的桂花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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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坊内，看着送竹简复返的飞剑，青衣坊主轻声叹息。这个天下间身份最神秘的情报商，竟是个女子。

“阳爷爷，我们这是要去哪啊，我父亲呢？”

“咱们呐，要去最南边，你不是一直想看海吗，这次咱们就是去最西边看海，老爷忙完府上的事就会赶来”

“哟，客官这么早呐，里边请里边请”

那汉子径直上了二楼靠窗子的雅座，放下斗笠后从怀里掏出两锭金子摆在桌上，一口浓重的蜀地口音“桂花酿莫停，下酒小菜有撒子上撒子，再去请个会拉马头琴的伶人唱倌过来，余下都是你的。还有，门外的瘦马格老子照顾好。”

十岁的程辛抿着嘴唇，转头看着窗外。心思早熟细腻的他又怎么猜不到端倪呢，小皇帝登基之后，父亲已经闲赋家中近一年了，府上哪有那么多处理不掉的事。中秋佳节，不应该是在家里开开心心的吃着团圆饭吗。这几天府里婢女门的窃窃私语和府外闲人的指指点点，他知道可能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但是他不去问，他相信天大的困难，父亲都能摆平的。

看到心思活络的少爷脸上的变化，老管家知道自己的谎言漏洞百出，尴尬的一笑。

“少爷，你昨晚不是说想吃灯油巷那家老店的缅桂酥吗？来，这还有他家新做的枣泥馅的月饼”。

镐京是一座矩形大城，分外城、内城、宫城三重相套，从西横穿整个内城最繁华喧闹的勾栏场所之后是内城东门，也就是迎阳门。过了迎阳门沿着尽植荷莲的烟柳湖，再穿过条条小巷就能到达东华门。

东华门前的迎阳酒坊。

一大早，睡眼惺忪的伙计打开店门，一抬头，就给门前一言不发黑衣黑斗笠的汉子吓了一个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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