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肉之宴（八）
站在房门口的杨季和郎钥已经觉察到异常，开始四处张望。
杨季的眼角瞄到，朱莉叶的背后有一个小黑洞，一只长着褐色长毛的手从洞里伸出来。郎钥也已经看到那团突然出现的黑气。
虽然事发突然，但两人已经早有准备。
郎钥蹲下来回收银色飞刀，“算不上好人，执行任务而已。”
杨季则把圣水喷洒在朱莉叶身上，以防恶魔再次来袭。
这时候的朱莉叶，身体机能已经停止。朱利安握住妹妹的手，哭了起来。
郎钥把飞刀握在手里，守在房间门口，“实际上，叶子猪的身体已经死掉了，现在只是灵魂暂时被封锁在肉身里面。”
杨季补充说明：“恶魔特地将受益人的灵魂封锁住，就是为了方便自己领走他们的灵魂。如无意外，那个恶魔还会再出现的。”
朱利安有点担心地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郎钥摇了摇头：“实际上，现在已经没你能做的事了。你留下只是作为亲属陪一下叶子猪而已。我们的队友快要赶到了，他们知道应对方法。”
杨季和郎钥保持戒备，朱利安则握住朱莉叶的手，沉浸在悲伤里。
大概五分钟后，楼下传来脚步声。那个人进门后就直接走上楼梯，向着朱莉叶的房子走来。步伐毫不犹豫，似乎就知道朱莉叶在那里一样。
郎钥笑着对朱莉叶说：“叶子猪妹妹，真正的大好人到了。”
那个人踏入房间，正是蒋煋。
在进屋的同时，蒋煋就解开了外套的纽扣，将外套脱下并翻了过来。这件外套的外面是黑色的布料，翻过来以后，内层却是红底金线的袈裟。看颜色，袈裟已经有一定年份。
蒋煋走到朱莉叶的身边，轻轻把袈裟外套披在少女的身上，然后从脖子上取下念珠，将念珠整理为三圈，挂在左手的虎口，开始闭眼诵经。
在蒋煋的诵经声中，朱莉叶安详地闭上双眼，面带微笑，原本苍白的脸庞慢慢出现血色。
淡淡的黑气从朱莉叶的身上散发出来，然后又消失不见。恶魔封锁灵魂的诅咒解除了，朱莉叶的灵魂离开了身体。在淡淡的黄光中，少女的灵魂渐变透明，直到完全消失。
诵经三分钟后，朱莉叶已经往生佛国去了。
虽然朱利安看不见灵体，但是他也能感受到妹妹离去时的那种安详，心里很安慰，但是又很愧疚。自己想要妹妹活得更久更好，连自己并不了解原理的术法也去做，不但促成了不少人的自杀，还差点让自己妹妹的灵魂被恶魔带走。
朱利安跪在地上说：“对不起，无知又冲动的我，实在太愚蠢了。”
说着，朱利安磕了一个头。
杨季把朱利安扶起来，说：“你是个好哥哥，只是你的愿望被坏人利用了而已。”
蒋煋整理好自己的着装，问：“你使用的魔法是不是从书上学的？”
“对。”
朱利安走回自己的房间，拿出来了一本动物皮封面的精装书，交给蒋欣。杨季和郎钥就站在旁边看着
郎钥念出了书名：“普罗米修斯之手？”
杨季：“明明是西方的魔法书，竟然不是用西方语言来写。”
蒋煋把书翻开。不但书名，连里头的文字也全是申化本国语言。
朱利安说：“这本书里头的魔法，都是窃取别人的东西用的。书里一开始就说，作者所在的魔法流派前仆后继，花了很大努力与希腊诸神缔结盟约，最后才形成了书里头讲的魔法。”
郎钥问：“这本书，可以交给我们吗？”
朱利安点了点头，“既然里头能有一个魔法是恶魔契约的魔法，估计其他也不是什么正路的魔法。毕竟偷窃和夺取别人的东西，都是违反常理的。”
“啊？这里已经完事啦。”陆归因满头大汗地走进房间。
郎钥看到他的模样，就笑了起来：“你怎么现在才到？叶子猪已经往生了。”
陆归因说：“有什么办法？煋姐把工具都扔给我来拿，自己先跑到这里。”
杨季对朱利安说：“虽然我们还得问你这本书的来历，但也不是特别急。现在叶子猪妹妹走了，你也有好些事情要处理。其他的事，我们以后再谈。今天就先到这吧，我们要走了。”
陆归因伸出左手，做出“停”的动作，问朱利安：“朱先生，请问你制作饰品需要的人骨，是不是来自附近山上的某个山洞？”
朱利安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陆归因：“那里的老人家和我们谈过。他说有一个人，每个月十号左右就过去他那里买尸骨。饰品制作对材料的需求量大。我估计那个人是你。”
朱利安挠挠头，说：“确实是我。然后呢？”
“那个老人家说，等你这最后一单生意做完了，他就搬家。你这几天还是过去和他道个别吧。”
朱利安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四人离开朱利安的家以后，杨季向蒋煋问起超度方面的事情。
“煋姐，被超度之后的灵魂，会到什么地方？”
“大部分都会投生三善道，极少数会到三恶道。”
“所谓的六道，是不是六种种族或者六个世界？”
“不是。所谓的六道，是一个很粗的分类，并不是根据投生的时空和生命的种类来划分的。它是按照生命的福报大小来区分，简单点说，就是活着时候的享受程度。比如我们地球，最底层的鬼类属于地狱道，好点的鬼类属于饿鬼道，被人宰杀的动物算畜生道，比普通动物好点的人类是人道，比人过得好但是相互间战斗不断的大鬼神属于修罗道，比人过得好而且和平共处的大鬼神属于天道。地球的生命圈比较全，有的星球的六道就不全。”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决定投生地方的是什么，是这个人此生的善恶吗？”
“有点关系，但不完全是。”蒋煋停下脚步，想了一会，想好以后就继续走，接着说：
“决定投生地点的，主要是人临终时候的意愿。如果人死前很清醒，知道自己想投生到什么类型的地方和投生成什么样的生命，一般都可以如愿的。如果是人死前很迷糊，那么他就会顺应自己的总体业力，包括此生和过去世的业力，匹配到适合他业报的地方和生命种类。”
“哦？要是有些人本来就是坏人，又想投生到好地方好种族，那怎么办？”
“首先，如果这个人的恶业很深，那么死的时候往往很痛苦，无法足够清醒地选择往生的地点和种族。然后，如果这个人恶业很深但侥幸有机会选择自己的往生地点和种族，也有两种情况。第一种，由于恶业的限制，他无法如愿。第二种，他如愿投生到那个地方，又因为恶业的限制而短寿夭折。”
杨季听了，点了点头，说：“也就是说，死前意愿决定投生去处，意愿不明确就随业力。投生之后的经历依然受到业力的控制，不会因为投生到好地方和好种族就有好生活。”
“对，就是这样。”
郎钥接着问：“煋姐刚刚说的是没有外力的情况吧，如果和恶魔签订契约，结局一定很惨吧。”
蒋煋点点头，说：“刚才说的都是自然情况和被宗教祝福的情况，像是带着强大的诅咒或者契约的人，就必须按照诅咒和契约去走。”
陆归因说：“实际上，被契约和诅咒带走的灵魂，通过某些方法也可以捞回来，但是极度麻烦。除非这个人人望很足，有什么大贵族给强力的道长高僧之类求情，否则没有人愿意干这个捞人的活。”
郎钥说：“所以说恶魔恶灵的契约类法术害死人啊。”
朱莉叶的身体不能动弹，但还是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两位好人，谢谢你们。”
杨季无法用正眼目击那个恶魔，只好侧身移动，拿出圣水喷雾，喷洒在恶魔的手上。
房间里回荡着又像兽叫又像人语的哀嚎，恶魔的手和黑洞都消失了，两把飞刀从空中落下“铛铛坠地。”
这个惊心动魄的过程，实际上只发生在十来秒之内。
朱利安这下子才反应过来，一边把手伸进裤袋里掏钥匙，一边往门口跑过去。杨季和郎钥则尾随其后。
“叶子！叶子！”叫喊声回荡在一楼大厅，然后顺着楼道向上弹动。
朱莉叶的房间并没有关上门。朱利安进入房间的时候，朱莉叶已经无力地趴在手工桌上，有些彩色的水晶珠子散落在地上。
传说里经常把与恶魔订立契约说成把灵魂出卖给恶魔，更正确的说法是，受到恶魔某些恩惠的人，往往要在死后到别的世界给恶魔偿还债务。在债务清偿之前，灵魂会无法转生。现在，这个魔鬼是要来带走朱莉叶的灵魂啦。
“嗖嗖嗖”。郎钥向黑气连续甩出三把银色飞刀，其中两把死死钉在恶魔的手上，剩下一把穿过黑气砸向地面，触碰地面后“铛铛铛”地弹飞了一段。
“六千三百二十三天，这是我活过的生命，其中有四分之一，是你给我争取的。哥哥已经做得够多了，不要责怪自己。”
这时候，房间里的氛围突然变得很怪异。
朱利安直着上半身，跪在朱莉叶身边。
朱莉叶的身体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但神志还是特别清醒，她说：“哥哥，看来时间到了。”
朱利安喘着粗气站起来。
杨季提醒朱利安：“快去看看叶子吧，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朱利安握起妹妹的右手，眼里闪着泪光。
“我不知道哥哥到底使用了什么方法，但我知道，因为哥哥的努力，我才能活到现在。”
“是哥哥没用，是哥哥没用。如果哥哥能力再大一点的话，你就可以……”
在陆归因和蒋煋破坏掉魔法阵的几秒钟后，破法的冲击到达了施法者和受益者的身上。剧烈的头痛让朱利安双手捧头跪倒在地。
郎钥叹了口气：“这么剧烈的反应，果然是邪道法术。”
杨季走进朱利安，想把他扶起来。当他走到朱利安身边的时候，朱利安猛地摇了摇头，说：“不用，好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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