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小团圆
阿九不耐烦，朝着旁边偷偷嗑瓜子的影娘喊道“影娘，你去天字房把那人接下来。”随后将茶杯扣放，一个人出了门。
身后远远传来莫大娘的声音：“待会记得回来吃饭。”
她几步轻跳上燕子楼西北角，呆呆地坐在屋檐上。
她心中微怒，好好的一个人在看风景，真是那都有他！
“元公子大过年的不回家，竟还跑到燕子楼，难道不知道‘父母在，不远游’吗？”她没好气的将头转回，起身欲走。
“我闲人一个，无拘无束，没有家。”或许是察觉到盛沅话中不经意的失落，她又将身子转了过去。
盛沅怅怅地看了一眼远处的烟花，见阿九转身，嘴边又挂起笑容。
他笑起来是好看的，剑眉下一双明朗的眼睛，笑起来连眼角都泛着温柔，鼻梁挺直，一口洁白的牙齿随着笑容露出。
清爽如劲松，阳光如骄阳。
阿九看着他的笑容，心底的失落被彻底击碎。
“我也没有家。”
“没有家正好啊，我们俩凑合凑合一块过吧。”他看着阿九失落的表情，继续说道“小爷我长得这么好看，也不嫌弃你，你别丧着脸啊。”
说罢，阿九毫不犹豫地跳下屋檐，直朝楼里走去。
正好肚子饿了，不能让自己过的这么憋屈。
在回去的路上，她却瞧见灯笼下站着一个人，身着鸦青镶黑貂锦衣，腰间束着一条嵌着小黄玉石的腰带，举着一把红伞，身影在灯下被拉的好长。
阿九只觉得心中阴霾尽扫，天地苍白一片也变得可爱了起来。
她步子随着心跳一起加快，到了大门口却停了下来，也不知自己头发乱了没有，刚才跑太快脸还是红的吧，今日穿的太朴素了应该换上影娘绣了合欢花的长衫...
“紫岚公子？”她轻声唤道。
章紫岚转身，许是因在雪地里站了太久，脸色比平时白了不少，他微微一笑，目光在少女的脸色停留了一会儿，就转到自己手中的药包里。
“我今日来迟了。”他将手中的药递过来，“年后不会住在一缘斋了，老顾还没回来，我把后面三日的药给你送来。”
阿九接过药，看着他那双清冷的眼睛，明明是笑着的可为什么让人感到难以回应？
如果心里可以结冰，在章紫岚说告辞的时候，她的心就像那日清晨湖中冰层破碎一样，可自己为什么要难过。
章望西没说过今天她的邀请吗？她要不要再提出来？
盛沅在屋檐上随着阿九一起走，见她莫名调转方向朝大门走去，他也跟着过去，将两人的动作尽收眼底，将对话也听得一清二楚。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他突然从墙上跳下来挡在了章紫岚身前。
“紫岚公子，好久不见啊。”他哥俩好地把住章紫岚的肩膀，“难得紫岚公子也出现在燕子楼这种风流场所，难道是看上哪个姑娘了？”
阿九双颊飞红，只是觉得被人戏耍，看着盛沅那张脸，心中刚刚熄灭的怒火又被点燃。
“元公子，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见一个爱一个？”
盛沅不甘落后，“你急什么？这楼里谁不比你好看，说的跟谁在说你一样？”
这画面太不协调，她莫名想起了章望西那张脸，这二人太过相似，总是能一句话让人不爽到心底。
章望西，章紫岚，腰带...
章紫岚将把在自己肩上的手拿开，淡淡道：“好久不见，沅殿下。”
雪中，三人沉默了很久。
直到莫大娘的声音冲破云霄而来，“阿九，回来吃饭啦！”她望外一望，好像元公子也在，还有一个谁看不清，举着红伞却很熟悉。
“门外是元公子吗？”
盛沅将手中的小石子弹出，打在阿九额头上，力道很轻。
“这呢！”阿九吃痛捂住额头，回头定看只见盛沅坐在离她不远处的屋檐上，一只腿吊在空中晃荡，身边的平安兽狻猊身上挂了不少烟花。
烟花在空中炸开，如万千亮星捧花，璀璨夺目。
而消失的时候又是那么纯粹，夜空只不过作为过客，观看了一朵花的绽放。
“阿九很喜欢烟花？小爷我今天还正好买了不少。”盛沅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阿九回头寻他却没有发现。
前些天，章望西一天一趟的送药过来，只是与楼里的小奴们打闹一阵就离去，章紫岚再没来过。
得知紫岚过年也留在一缘斋，昨天阿九对划船欲走的章望西说：“明天你们一道来燕子楼吃年夜饭吧，算是替那客人答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章望西犹豫，“我明晚有约，我回去告诉紫岚，他或许会来。”
盛安这座城，的确如名字一般，百姓安居乐业。街上已没了行人，万家灯火点起，一年未见的亲人终于团聚，汉人喜欢在今天准备最丰盛的筵席，一洗一年中的疲惫，喜迎新春到来。
远处天空开始绽放如星子般的火花，烟花是阿九喜欢的玩意儿，在漠北她从未见过。
“紫岚公子日日遣人送药来，那人已经好多了。”阿九无聊地摆弄着桌上的茶杯，一会儿扣着一会儿又翻过来。
“那你也把他接下来，咱们一起热闹热闹。”莫大娘推推阿九的肩膀，催促她动起来。
说完，章望西荡浆而去，小舟在湖里波开一条尾巴。
阿九今日一早便在门口候着，时而帮忙挂几串鞭炮，时而帮忙贴几个窗花。
“往左一些，哎过了，再往右...”
阿九支撑不住，匆忙刷上浆糊贴牢，从高处轻盈跳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却迟迟不见章紫岚出现。
堂中莫大娘已经支使小奴们摆放碗筷，小菜端上几碟放在桌上。今日的燕子楼不接客，楼中的租客们也一起过年。
“阿九，那前几日说病的严重的少年好些了么？”莫大娘好像想起什么，租客已经坐满一桌嘻嘻哈哈说笑着。
旧楹联经过一年的风霜终于褪红，作为燕子楼真正身轻如燕的女子，换对联贴门神的事自然就落到阿九的身上。
“影娘，贴正了吗？”阿九一只脚抵着门柱，一只脚站在横梁上，双手比着红纸压在墙上。
影娘连忙走远几步，偏偏脖子，又摆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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