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惊破晓

最新网址:www.washuwx.com

“你也别整日关在宫里看书,什么时候我带你去城中转转。”

堂堂皇子竟然嘱托一个歌伎办事?盛彤桢背着手,轻叹一声。

“小沅,你平时不读书惹父皇生气也就罢了。但你要清楚自己身份,整日的游离于歌舞坊之间,这...。”待他回过头准备继续叮嘱几句,却只见衣架上挂着披风和毛巾。

皇帝在暴怒中恢复理智,虽然他对漳州事发极其不满,但是念在章璜多年忠心,没有发作。

章璜提倡抚慰军心的怀柔处理,他奏请今日立刻从邻近漳州的开天府州直接运送粮草。开天府是西北交通经济重心,便于集粮,也便于运输。从北缘驿站沿线运送,一周之内就可以重填粮仓。

“那么,众卿还有什么意见?”

沉默片刻后,从大殿末处幽幽发出一声“臣,附议。”

于是所有大臣开口“臣,附议。”

天字一号房中,少年点上蜡烛,锁上暗盒。

然后静静地坐在凳子上望着窗户。

晨光熹微,远处飞来一只黑色小鹰,停落在窗橼上。腿上用红色细绳绑着一个纸筒,少年走过去,喂小鹰吃了几块生肉,取下纸筒。

拍了拍小鹰不安分的小脑袋,“去吧!”

小鹰不舍的在窗前跳了跳,终究挥翅而去。

昨天他听说皇帝因为漳州粮仓失火一事大怒,今日斛谷达的消息就送到。

展开纸筒,用谰文写着“粮食已发,安心。”

他望着西北的方向,心里终于轻松一些,却更感到自己的无能。

斛谷达今年已近七十,可自己却还是活在达满的守护下。

那天章紫岚拒绝提供粮食,他又急又气,可他气的是什么?固然有章家不守约定的原因,其实更源于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将章紫岚压死于墙边,明知对方是个不会武功的人,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扼住对方喉咙,他心里看不起这样的自己。

谈判失败的那天凌晨,斛谷达一个人偷偷起身出门,只是达满不知道,自己其实一夜未眠。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脑袋里只有一件事——章紫岚要送他们回漠北。

他悄悄跟着达满来到城南门口,遥遥看见章紫岚的马车果然已经备好。

他藏身于草木深处,顾不得草丛间晶莹通透的霜露已把衣服打湿,他只是安静地蹲着,看着不远处的章紫岚与达满。

而那个叫南星的近卫,也远远的站在一旁。

“少主,我接下来说的话,代表了宛墟的态度。”斛谷达直言,“这次的粮食输送,我们要求增加原定数额的四成。”

“早料到章少主不会轻易同意,在我出发前,就和首领商定于昨晚午时偷袭漳州军驻四大粮仓。”斛谷达看着天边破晓骄阳,眼神坚定。

“南朝红襟卫神速,烽火传信。“他转过身看着章紫岚平静的脸,“明天早上,漳州粮仓失火的事就会传遍盛京。”

章紫岚举着一把红伞,身着紫貂皮披风,一红一白更显得清瘦。

他平静的看着斛谷达,道“漳州离漠北宛墟部只有一山之隔,此时漳州失火皇帝必将大怒,先生就不担心太子彤会请命镇压?”

“据您所说,宛墟已自身难保,冰天雪地打仗,难道不怕带来灭族之灾吗?”

斛谷达大笑,“太子彤会不会请奏皇帝,少主心里不会不清楚。”

“可是那座山,阴面向着宛墟,阳面向着漳州,季风深入,阳面万物冰封行军不易,南朝硬要镇压只怕会杀敌八百,自损一千。”斛谷达看到章紫岚眼里闪过的一丝不悦和诧异,这位少主从未踏足漠北,兵书里自然也不会提到那座如同天然屏障的山。

“漳州刺史曾步青是大监国亲自向皇帝引荐的,宛墟多年来与章家的情报书信至今还在刺史府书房里放着。漳州失火,刺史当杀,这些书信你就不怕他顺便交给红襟卫?”斛谷达继续说道“章家取信于皇帝多年,自然不知道忠臣竟私自与北蛮乱贼勾结。曾步青将功补过,足以保下一家性命。”

章紫岚皱眉,“曾步青跟随父亲多年,他定不会做出如此不忠不悌之事。”

斛谷达颔首表示赞同“但是曾刺史两月前添了一位公子,首领曾派人送去贺礼,果然是个有灵气的孩子。”他有些可惜的接着说“在粮草到宛墟之前,刺史府上的宛墟勇士是不会离开的。”

城南郊外有一片广阔的湖泊,枯黄的杂草生长在湖周围,湖心处泛着一叶小舟。

白雪无尽的落下,两人之间沉默许久,久到那湖心小舟上纤夫的蓑帽上已堆满白雪,他不得不走进船篷里。

章紫岚竟朗声一笑,“先生好神算,紫岚甘拜下风。”

斛谷达缓缓屈身,行了汉人的作揖礼。

“斛谷达替宛墟百姓,谢章家救命之恩。”说罢,他转身离去,趁着天色渐亮他要赶回客栈。

徒留章紫岚一人,举着伞,望着湖面。

南星想去提醒少主发车,可那背影着实落寞,又好像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欲动,他只好将少主留在车内的小银香炉烧的暖暖的。

躲在草丛里的少年将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他不明白为什么在宛墟时首领和达满从未和他提起过相关事宜。

既然不想让我知道,又为什么要我留在盛安?

他蹲在草丛中,看了一眼那个被他按在墙上差点丧命的人,那人紧皱着双眉,冷如寒星的双眼痴痴的望着湖面。

他好像有点明白“同病相怜”这个成语的意思,原来不是得了一样的病而互相可怜。

他也转过头,久久望着眼前的湖面。

盛彤桢暗忖,想起盛沅说的“一切听从家父的意见。”章紫岚不过在前一晚于燕子楼见了客,第二天清晨就传来粮仓被烧的消息。而正好,又是与章璜亲荐的漳州刺史有关,千回百转好像与自己也脱不了关系。

他选择了沉默,如同大殿里所有的朝臣一样,低着头,却竖着耳朵。无论此时发表什么意见,都不应该由他来说。

红襟卫统领王震跪在地上,双手呈着漳州副使的奏文。奏文只有三折,却好似重如千斤顶将他压住,低着头佝着腰。今日正好轮到我当差,真是倒了血霉才遇上一次加急文件,王震心里反复暗示自己不要紧张,不要紧张。

谁知怒火攻心的皇帝直接走下龙椅,一把抓起这个高大威猛的统领顺手就是两耳光。

得!这个年不用见人了。王震脸上火辣辣,伴随着皇帝怒吼“滚”,退出了大殿。

“送去给沅殿下。”

是夜,盛沅浑身被雪水打湿,来到宫中。

却不顾阿季递上的披风,只是神秘地从怀中掏出一瓶酒。

窗户被打开,在风中摇晃,人已近不知踪影。

“臣有罪,漳州刺史曾步青是臣亲自举荐。漳州粮仓被烧,刺史罪不可赦,老臣作为监国,罪责甚大,请皇上降罪!”章璜走到大殿中跪下,将朝帽取下放在身侧,朝笏缓缓横放在手中。

“若是父皇问起你为何天天不知所踪,你千万别说是为了我藏身于烟花之地。”他将披风毛巾甩在盛沅怀中,“擦干,穿上!”

盛沅接着说道“大哥,燕子楼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就是单纯的歌舞伎馆。”他将容器中的黑瓷杯拿起,一口饮下,“这坛酒是我嘱托烟儿为我留下的,我等了近两个月才排到队。”

“大哥,我今日在燕子楼发现两个好事。”他躺到软榻上,将湿掉的深灰色外衣脱下放到衣架上。

盛彤桢眼神示意阿季,阿季心领神会,四周的几个奴仆便屈身退出了正殿。

盛彤桢凤眼微敛,放下手中的奏折和朱砂笔。

撕下一张小扉写下“章家燕子楼”,递给还在叨叨唠唠的阿季。

“章紫岚果然现身燕子楼,只是我被发现了。”他将红色的酒塞打开,仔细地倒在了磨砂黑杯中,酒杯漂浮在一个注满开水的圆形器皿中,两个黑瓷杯刚好可以放下。

“离得太远,我只能用唇语读那个近卫说的话。”他忙完手上的琐活,抬起头,浓眉下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认真地看着盛彤桢,郑重地说“一切听从家父意见。”

“就这样?”盛彤桢放下手中的书,笑着走到榻边,他接着将阿季放下的毛巾和披风拿在手中。

那天,阿季出宫采办,回来汇报时又犯了他那嘴碎的毛病。不外乎是什么柳侍郎的三公子在东街胡同将王统领大公子给打了,定国公家的嫡出大小姐又巴巴的等着瞧上一眼章家少主。

“那位小姐呀,竟然女扮男装被燕子楼的小厮们赶了出来。灰头土脸的嘟囔着什么‘明明看见南星了’。”阿季“啧”了一下嘴,“何必呢?”

盛安城里,官宦皇室子弟中,谁不知章家少主是最心性清净的。

阅读烽华惊云最新章节 请关注凡人小说网(www.washuwx.com)

  • 加入书架
  • 目录
  • A+
  •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