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号角

“知识改变命运，读书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把知识掌握在自己手中吗？养殖河豚也是一样，虽然我们以前没有养殖过，但我们可以从书本上获取养殖河豚的知识呀。难道不是吗？”程建平坚定说道。

“这样，你爸我虽然没有文化，也没有怎么读过书，但是我刚才听你这么一说，貌似好像也有几分道理。我看啊，两步棋走路，一个我接着打听，第二，你可以去看书掌握知识。但眼下我还是要去找老鱼头，你书上养殖知识也不能马上就能用到。一会我再去找老鱼头，你去县里新华书店买书，就这么定了。”程方年说完，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程建平看父亲固执，就选择了沉默，不再说什么。

李东家里，因为儿子李正锋今天要回来变得热闹了许多，李东和妻子马琳一早就开始在厨房忙活，为儿子准备可口饭菜。

马琳心疼儿子，为他一直夹菜。父亲李东好像有心事似的，半天不怎么说话。但是一向细心地儿子发现了问题，就主动问父亲：“爸，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发生什么事情了？”

李东是个心里藏不住事情的人，但很少在儿子面前表露出来，可见，这一回是真的犯了愁。马琳自然知道其中缘由，她觉得儿子也长大了，再看看丈夫那顽固不化的思想，就把想办养鸭场的事情说了出来，其实，她张嘴地那一刻，也不知道儿子是支持还是反对。“你爸最近和我因为一点事情在争执。”

“争执什么？”李正锋瞪大了眼睛，心里想该不是又是给自己介绍女朋友的事情吧？所以一脸担心看着母亲。

“我和你姚丽婶子要办个养鸭场，你爸不同意。因为这个事情，我们最近是三天一大吵二天一小吵，没少因为这事情争执。”马琳说完看看丈夫。李东没有说话，只是往嘴里送了一口米饭，表示认同。

“养鸭场？准备贩卖鸭子？为什么要和我姚丽婶子一起办？”李正锋越来越好奇。

“是这样的，现在小镇不是响应国家号召嘛。全国上下改革开放，掀起了建设家园的高潮。想一想，十年前，开办企业的事情做梦都想不到，都吃大锅饭。现在国家改革开放，允许一部分分先富起来，然后富起来的这批人再带动一群人致富。我和你姚丽婶子觉得这是个机会，而且现在政策那么好，就想着一起干点啥。这不，你妈我腌制的咸鸭蛋在小镇都出名，你姚丽婶子也闲不住，她负责饲养鸭子，我负责腌制咸鸭蛋。从小开始做，如果第一年能产生效益，我们就扩大规模，如果不行，我们就到了年底鸭子全部宰杀来年就关门。用你姚丽婶子的话说，叫，及时止损。儿子，你说行不行？”马琳说完看了看丈夫，再看了看儿子，期待着最想得到的鼓励。

“妈，这是好事，难道我爸不支持您？”李正锋说完，看了看一旁正在吃饭的父亲，他看父亲没有说话和母亲你期待支持的眼神，他看着李东说：“爸，我妈能有这样的想法，是好事情，下海经商的确是有风险，但人人不敢尝试，国家怎么进步？我们这个小家怎么进步？爸爸，您就支持妈妈做她喜欢的事情吧。”

“这祖祖辈辈都是男人家出外做事，女人家家的怎么能抛头露面，不行，这个事情我不同意。”李东依然坚持着自己的观点，其实在他内心深处有着自己的盘算，那就是做这个事情可以，前提条件是韩国志先表态支持他媳妇。

马琳一脸希望被丈夫瞬间破灭，她心里又开始堵得慌，儿子李正锋看在眼里急在心上，面对思想固守的父亲，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就在全家人因为这件事上达不成统一，王小平此刻推门走了进来。

“王叔。”李正锋起身叫人，一手拎起凳子让给王书记。

“正锋啥时候回来的？”王小平一脸笑容接过凳子，坐了下来。

“我今天刚到家里。”正锋回答。

“王哥来了，吃饭了吗？快坐快坐。”马琳起身笑脸相迎，心想，这下子救星来了。

“王哥。一起吃点。”李东停下手中筷子，看着王小平。

“饭我就不吃了。你们两口子又因为办养鸭场的事情争执了吧。别人看不出来，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实话和你说，这次我来，就是为了马琳和姚丽想开办养鸭场的事情。”王小平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是想从两个人的表情中吸收些不同讯息，好清楚自己怎么说最合适，此时的李东表现得不是很积极，相反，马琳眼神里充满了期待。他接着说：“李东，你如果不支持你媳妇这这个事情，恐怕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我实话和你说，我来你家之前就去了韩国志家，韩国志开始也不同意姚丽养鸭场，但经过我耐心劝导，他现在已经同意了。”

“韩国志已经同意了？真的假的书记？简直太好了。”王小平话音刚落，马琳激动地有些不知所措，儿子李正峰也替妈妈终于看大希望高兴着，只有李东，此时陷入了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看着王小平，想听更多的细节。

王小平自然看出了李东的心思，心理早有准备，他开口接着说：“机遇都是要靠自己把握，这种机遇可不多得。你可要好好想想。韩国志那么顽固，那么思想报酬的人都被我说服了，你还有什么顾虑的。我也不和你啰嗦，现在我就要你一句话，你是支持还是反对。支持，我们镇领导班子会全力以赴支持这个养鸭场，从选址到用地，到日后的税收等等，都会大力扶持。如果反对——”王小平故意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李东的神情。

“如果反对怎样？”李东突然瞪大了眼睛，看得出，他开始重视妻子马琳开办养鸭场的事情了。

“如果反对，以后再想搞个事情，就别来镇上找我帮忙。你自己看着办。给你十分钟时间考虑，是支持还是反对？我等你答案。”王小平有自己的计谋，李东和马琳全家都还被蒙在鼓里。

马琳此刻看起来很紧张，她就担心丈夫的一个决定让这一切都毁于一旦，她双手合十，心里默拜菩萨。李正锋也看着父亲，那恳求父亲同意母亲的眼神，那一刻，触动了李东。

李东让自己想了一下，脱口而出“我同意，我同意我们家马琳和姚丽嫂子办养鸭厂。”

“确定了？”王小平说。

“确定。”李东重重点了点头，看上去很坚定。

“老头子，谢谢你的支持。你终于开化了。”马琳激动地握住坐在自己身旁的李东的手，激动地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乐，这个乐，看得出是内心深处发出来的。

“好，你儿子李正锋也是见证人，确定了以后，无论将来发生什么，都不需改变。来，签个字。”王小平说完，从兜里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一张纸和一支笔，他担心李东改变主意，就以字据为证。

李东那里清楚这是王小平精心策划的一个谎言，一个善良的谎言，一个为了支持妇女创业的谎言，一个王小平压根还没有和韩国志见面的谎言。但只要是为了小镇的发展，认准为了群众，王小平也是豁出去了。李东没有半点迟疑，就在王小平事先备好的纸张上签了字，王小平和李家做了道别后，就匆匆带上李东的签字来到了韩国志家。王小平之所以先去了李东家再来找韩国志，是因为韩国志思想更加固化和更加难以说服，有了这张纸上李东的签字，事情就好办多了。

王小平带着这个自信就敲开了韩国志的家门。

“哎呦，我书记。贵客贵客。里面请。姚丽，王书记来了，快给王书记斟茶倒水。”韩国志虽说固执，暴脾气。但是人还是非常热情的。直性子，也简单。王小平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对付韩国志，王小平还是有把握的。

王小平知道对付韩国志这种人，不能太急，于是，假装顺路进门坐坐，和韩国志随便聊起了家常。

“国志，最近我有个烦心事，你帮我缕缕，怎么样？”王小平看了一眼韩国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啥烦心事情？你一个书记能有啥烦心事。我们老百姓日子过得紧才会心烦，你一个吃国家财政的，你烦什么？”韩国志说话直来直去，但话糙理不糙。

“哎——你不知道啊，这国家改革开放的号角声吹响后，百姓们都想出来干事业，可是我手里这名单也不多呀，政策有时候说停就停，大家就急着抢名额。弄得我手里的名额都快用完了。”王小平说完，故作犯愁样。

“这名额又不能当饭吃，没了就没了呗。没了正好你也就歇着了。”韩国志直脑子，想到什么说什么。

“开什么玩笑？这一个名额价值连城，怎么能随便给。”王小平故意提高了嗓门。

“价值连城？我没看出来。”韩国志摇摇头。

“我不和你废话，你觉得没有价值就没有价值。反正和你没关系。喝茶。”王小平说完，端起茶杯又是一口。

两个人班上没有说话，韩国志向来都是疑心重重，但特别爱占小便宜。王小平讲义气，总是一幅乐呵表情，这是王小平和韩国志一起生活在一个小镇对彼此的了解。

两个人半天没有说话，但各自的内心都在做着斗争，韩国志以为王小平来着自己是关于妻子开办养鸭场的事情，但没想到，王小平愣是没有提这个事情，这就让一向疑心重的韩国志，心里更加对王小平上家里串门琢磨不定，对于一个镇书记，每天日理万机的忙，怎么有空来家里只是为了串门，不行，要打探打探。韩国志想到了这里，于是笑了笑，给王小平杯子里又填满了水。说道：“王哥，你看你弟妹养鸭场的事情，你总归也知道一点的吧。”

王小平见韩国志主动提及此事，王小平立马转身说道：“知道。”就没有接着说下去。

“知道，那你说说一个女人家家的，出去办场是不是也不好？”韩国志转着脑子打探，生怕哪里说错了王书记手里的好资源与自己无份。

“你别问我，我倒是想听听你对女人办厂创业一事的看法。”王小平不但没有正面回答韩国志，巧妙地回避开了。

韩国志倒是实诚，他想了想说：“我认为女人创业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女人就应该在家里围着老公孩子，围着厨房围着炕头。干事业是男人的事情，女人家家的不合适，不合适。”

“怎么一个不合适？”王小平追问。

“你想呀，我们小镇祖祖辈辈有没有女的办场的？这女人办场根本就不行，一来，没有时间照顾家；二来，乡亲们容易说闲话，说我韩国志没有本事养老婆孩子，让自己媳妇出去创业赚钱；三来，我自己每天三顿饭要按时吃，他要是去创业，我吃什么？四来。。。”韩国志搬着手指向王小平讲着道理，可王小平听了一半就打断了他的话。“行了，行了，你也别四了，我看你说的这些问题，只能说明你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为了自己的面子，为了能吃上一日三餐，你却毁了你爱人的梦想，你还是不是男人。我实话告诉你，我今天就是来最后和你确定这件事情的，你要支持姚丽办养鸭场，我们镇政府一路绿灯，为你们这些做企业的人创造好的条件，不但在税收方面可以减免，而且在日后的销路上我们镇政府也会主动和外面接触，为企业搭建桥梁，让创业的百姓无后顾之忧。你若是不支持姚丽这次创业办养鸭场，那对不起，名额就只能被马琳一家全部占有。到时候人家李东家赚了钱，你可别后悔。”

“后悔，哈哈哈，不可能，不可能。李东的立场和我一样，是坚决反对这两个老娘们出去创业的。呵呵，我后悔什么？反正姚丽不办马琳也没有那个积极性，何来全部好事都让李东给占有了？”韩国志边说边笑。看看王书记，再看看刚刚忙完后的妻子姚丽坐在了自己身边。

“王哥，你看我们家国志就这个德行，你说可咋办。如果没有他的支持，我办这个养鸭场也没有了底气。”姚丽说完话叹了一口气。

“我还告诉你韩国志，不要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小肚鸡肠，只顾眼前利益。看看这是什么吧。”王小平说完，从兜里掏出那张写了李东签了字的纸张。

韩国志低头看着桌子上的纸张，再看了一眼有李东亲自签的同意书，这心里一下子慌了神，这小子难道真要把我们家姚丽踢开单独干？这小子居然同意了让马琳去创业，狗日的，李东这两口子心里卖的什么药？韩国志在这里思考着，王小平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觉得机会来了，成热打铁。

“怎么样韩国志，你以为李东还反对马琳吗？那是之前，现在人家李东脑子开窍了，谁会和前过意不去。赶紧痛快给个话，是行是不行，我好回去后立马安排后面的事情。”

“王哥，你容我想一个晚上。明天一早我给你回复。”韩国志这个家伙，贼啊，他是想等王小平走了以后，亲自去李东家问个明白。但王小平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王小平起身说道：“爱干不干，走了。以后没机会了。”

韩国志一看王小平急眼了，起身要走，就连忙起身拽着王小平的衣角说：“干，干，我支持，我支持。”

“你真支持？我可没有逼你哦。你还是想想吧。”王小平故意试探韩国志。

“不想了，不想了。李东都签字支持了，我还想啥。我也支持，你说的对，谁会和钱过不去。你也给我一张纸，我也签个字。”韩国志说完，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从坚决反对到一下子态度转变，自己恐怕也没有想过。但为了不能让李东家一人赚了这个钱，韩国志就坚定地要签字把事情定下来。

“行吧，签了字你想要改变主意都难了。你要想清楚了，你就在李东签字的纸张上也签下你的名字。”王小平说完，把身上备好的笔递给了韩国志，韩国志提起笔，在纸张上痛痛快快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姚丽和马琳开办养鸭场的事情，也总算有了眉目。姚丽高兴地说道：“王哥，谢谢你。今天中午就在家吃个饭，我弄两个小菜，我今天陪你喝点，我高兴。”

“酒就不喝了，我还有事情，我得先走了。养鸭场的事情你和马琳就张罗着开始弄前期工作了，地，我也已经给你们预留出来了。改天你和马琳到镇上找小李，让小李带你们去看地。哎，不过我丑话说到前面，给你们三年时间，三年时间还不能做的有声有色，地，政府可要无偿收回的。”

“明白，明白。王哥，哦，不对，王书记，请放心，我和马琳这回一定好好干，带领乡亲们一同致富。”姚丽在王小平准备离开时，当着丈夫的面表了一个态，三个人愉悦地笑了。

总算把不可能变成可能的王小平，手握白纸黑字，心里甭提多痛快了。他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哼哼着。抬头时，看到了程方年拎着两瓶酒鬼鬼祟祟贴着墙角走，故意将眼神丢在王小平反方向，因为他清楚，王小平最恨乡里乡亲之间送礼了。

“唉。。。唉。。。我说程方年，你怎么还拧着脑袋走路呢，故意的？”王小平先是看到了程方年叫了一声。

“哎呀，这不是王哥王书记吗？你这是要去哪里？这么巧。我心里正想着你呢，就见到了。”程方年乐呵呵看着王小平，本以为王小平哼哼着歌曲没注意到自己，自己不用打招呼就过去了。谁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谁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你心里想着我？呵呵，想着我要是你右边没墙挡着，你头都能直接进了老鱼头家院子。”王小平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看着对面的程方年。

“是这样的，王书记。我这酒是想给你送去的，以表示你对我建设鱼塘的支持，一点点心意，你收下。”程方年说着就把拎着的两瓶酒递给王小平。王小平连忙摆了摆手，“关心百姓生活是政府为官者应该做的，你这个东西还是自己收好，好好经营你的鱼塘，不要总是来这些虚头八脑的。你把河豚养殖好了，就是对我这个做镇书记的最大感恩。对了，鱼塘已经挖好一阵子了，鱼塘水也放好了，为何还迟迟不见池塘里河豚的影子？”

“哎——你是不知道啊王书记，我虽然池塘挖好了，水也放好了，可是我没有养殖河豚的经验，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所以——所以我拎着酒本来是找老鱼头的。想让他传授我一点养殖知识。”

“这个酒应该也是送给老鱼头的吧。”王小平说着说着笑了，因为他识破了程方年的小把戏。他接着说：“你这个想法是对的，我支持。但是我告诉你方年，求人也只能一二次，如果时间久了，还是要靠自己。养殖河豚在我们小镇你是个先例，要多去和老鱼头沟通，在小镇也就是老鱼头养殖知识多一些，听说，老鱼头年轻的时候，去过扬州，和养殖河豚的人打过交道。你来找老鱼头，算是找对了。那你快去忙吧，我去小镇看一看正在建设的酒店施工进度。顺便去到有道大哥家一趟，和他去谈点事情。”

“行，王书记，记得回头去家里喝酒。”程方年说着客气话，王小平转身离开，没有回应程方年。

“莫非是焦有道准备搞一个布匹厂的事情？”程方年一边低头走路一边心里这样想着。他没走多远，就站在了老鱼头家大门外。大门紧闭，他在想老鱼头不会又不在家吧，正想着，大门里面传出了一阵阵犬叫声。

“谁啊？”屋内老鱼头喊着话，向大门走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是我，隔壁村的程方年。”程方年从大门外向里传着话。

“是方年啊。我早料到你早晚有一天会来。”老鱼头打开门的第一句话戳到了对方心里。

“那太好了，我是有备而来，您也是有备招待。哈哈哈。那我就方心了，本想着您会刁难我一下。”程方年跟在老鱼头身后，边进屋边说。

“你来的正好，晚来几分钟我就出去晒鱼干了。”老鱼头回眸一笑。

“缘分，缘分。我拎了两瓶您爱喝的白酒，中午吃饭试试看。”程方年拎着的酒放在了老鱼头餐桌上。

“还是你懂我，嗯，不错，62度纯高粱酒，不辣嗓子喝下去不难受。”老鱼头拿起酒瓶仔细看了看，隔着瓶盖闻了闻，“好酒，好酒。我在厨房炖了一锅鱼，中午我们配着酒吃着鱼，聊着你的事情，你看怎么样？”

“我看行，一直听说您炖的鱼头最好吃，今天算是有福气了。哈哈，好，咱叔侄两就好好喝一顿。”程方年说完心里美滋滋的，摩拳擦掌口水都流了出来。老鱼头起身准备把炖好的鱼端上桌子，叔侄俩一醉方休。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敲门声，“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这是谁呀？”程方年觉得事情不妙，往大门处看了一眼。

“去开门，我给咱们端鱼去。”老鱼头边说边乐呵着走进了厨房。

“来饿了，来了。谁呀，门都快被你敲烂了。”程方年打开门，看到自己儿子。“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

“爸。。。爸。。。我三婶家的牛掉进了咱们家刚挖好的池塘，现场围了好多人在救牛，你快去看看。我三婶记得一直坐在提把上哭。”程建平气喘呼呼地向父亲描述着，看得出，他是以最快的速度跑过来的。

“啊——。这可怎么办，你赶紧去镇上找你王大爷，叫他赶紧来现场。快去。”程方年刚要和老鱼头喝点小酒叙叙旧，一下子就出了这么一个紧急事情。着急的直拍大腿。“造孽啊，这可怎么办。这牛要是淹死了，我可咋给人家赔啊。”程方年一想到刚建好的池塘还背了一屁股债，这下又遇到这个麻烦事情。这可怎么吃得消，一脸哭丧表情冲着屋里喊：“老鱼头，我家鱼塘出事了，我先走了，改天再来拜会您。”程方年说完出了大门往自家鱼塘方向一路小跑而去。

老鱼头端着刚出锅的鱼头，还没有听清楚程方年说些什么，就看不到程方年的人了，嘴里默念道“刚才还好端端的，怎么一下子人就跑了？”心里带着疑惑，放下了手中端着刚出锅的鱼头。因为老鱼头没有搞明白什么事情，一下子又不见了程方年的身影，老鱼头走出来看了看东边大路，再看了看西边小路，收回身子关紧大门，一个人开始了自己的午餐。

程方年是一边往鱼塘方向小跑，一边心里想着各种状况。但唯一的是，希望那头牛平安无事。

但好运好像总是离自己很远，果不然，越是快要到了鱼塘，越是感觉不祥，鱼塘边就传来了妇女的啼哭声，这时候，人群里有人看到了程方年赶了过来，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方年来了，方年来了。”

“是呀，是程方年来了。”

程方年跑到了鱼塘边一看是自己三弟的媳妇坐在地上哭天喊地，三弟程方武躲在一边不作声。程方年看在眼里气在心头，看了一眼鱼塘内，顿时心里犯了忌讳。三弟家的老黄牛下水已经淹死了，尸体就飘在池水中。

“咋回事？”程方年走到三弟身边，摇了摇他魂不守舍的样子。

“我在放牛吃草，牛不小心掉了进去。”程方武抬眼看了一眼哥哥说。

“去，哄哄你媳妇。哭哭滴滴的样子像什么？牛现在值多少钱，我赔给你。”程方年看在是亲弟弟的份上，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理，他觉得不让乡里乡亲看热闹是最好的处理结果。

三弟程方武怕老婆，他怎么也不去。程方年这时候只好自己去和弟妹说。他走了过去，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老三的媳妇是个不讲理，但作为家中的长子老大，理应上前表个态。

“行了，别哭了。这么多人，哭哭啼啼多不好看。牛已经死了，你哭它，它又不可能活过来。赶紧起来跟老三回家。”程方年说着，对老三媳妇一脸嫌弃样。

“我不回，牛是掉在你们家鱼塘的，现在牛死了，你让我回去。我不回，要回可以，现在就给我赔这头牛的牛钱。要不然，我就不走了。”老三媳妇说完哭得更伤心。

程方年一看也惹不得，为了息事宁人，忙说：“你说个数，我让你嫂子去拿。”

听到程方年这么说，刚才还哭哭啼啼的老三媳妇一下子收住了哭声，说道：“一万。”这老三媳妇说的也够痛快。

这数字一出口，众人就开始议论，“简直是敲诈勒索。这么多。”

就连一直没有出声的老三也坐不住了，起身走到媳妇身边，说：“你疯了，这是咱哥，这牛现在连骨头带毛算上顶多四千。你要一万，你是不是疯了？”

“你才疯了，就因为是你家老大，我才要这么多。四千只是牛现在的肉钱，我算的账还有精神损失费，伤心欲绝费，以及我和牛的感情费，加在一起是一万。多吗？你觉得多吗？要不是你哥，我至少要多加1千。你该干啥去干啥去，小心回家晚上跪搓衣板。”老三媳妇可是远近闻名的泼妇，谁碰上谁倒霉。即便是程家老大，照样也逃不过。

程方年一听弟妹狮子大张口，气得全身发抖，他面对老三媳妇说到：“你是不是想钱已经想疯了？一头牛老三说了值四千，你要一万，你这分明是敲诈。按照四千我陪你，要是一万，我没有。一分也没有。要不是看在我弟弟的份上，别说一万，一毛钱都没有。是你家牛掉进去了，不是我赶它下水淹死的。我可以赔偿也可以不赔偿。你好好想。”

“那也不能少了8千，8千是底线。”老三媳妇就是不松口，依然对家里老大伸手要黑心钱。

“8千？你也是真敢要。”程方年生气的说道。

“8千，就8千，少一分我就不走。让你鱼塘也干不下去。”老三媳妇继续撒泼。

这时候急忙赶来的王小平出现在了鱼塘边。

“王书记来了。”

“王书记来了。”

“这回更热闹了。”

“这下子有戏看了。一个程家老大，一个程家老三。看王书记怎么判案。”

“书籍也不一定能处理好，大不了叫派出所的来把双方带走回去处理。”

“。。。”

乡亲们看到王书记后，开始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老三媳妇依然哭哭啼啼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王书记。你看——”程方年上前一步给王小平指着坐在地上正在哭的老三媳妇，无奈地摇了摇头。

王小平见状，立马就看出了问题在哪里。于是，王小平挽起袖子上前一步说：“钱都送来了，还哭？”

众人不得理解看着王小平，程方年也觉得奇怪，钱没有送来啊。但他一想，这可能是王书记的计谋，就没有再说什么。

果然，王小平这一句话让老三媳妇立马就停止了哭声，老三媳妇站起来说：“钱呢？在哪里？我的钱呢？”

“你的钱在鱼塘那头牛身上。”王小平指着死去的牛说

“王书记，你没有开玩笑吧？那明明是一头死牛，怎么是钱呢？”老三媳妇一脸懵逼看着王小平。

“这你就不懂了吧！”王小平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他是在想着接下来怎么说服眼前这个女人不再要求赔偿也让程方年觉得牛入鱼塘是个好兆头。

“王书记，王书记。”老三媳妇见王小平突然发呆，情急之下喊了两句。担心他有什么暗病。

“额——没事。我突然想起来去年我去寺庙烧香时候，一位大师说的话。”

“大师说什么？”

“对呀，王书记，大师说什么？”

“大师说，你们小镇今年会有鸿运出现。”王小平肚子里卖什么药只有他自己清楚。

“鸿运？什么鸿运？”程方年紧急追问

“对呀书记，啥鸿运啊。”老三媳妇急忙问道，就连刚才还躲在一边的老三也凑过来身子。（江南人是很相信风水和信佛的，一直都有这个传统。）

“王书记，是啥鸿运啊，我们也听听。”人群里传出一个声音。

王小平见自己的策划起了作用，心里开始美滋滋起来，至少勾起了大家伙的热情。他走到了鱼塘边，指着那头淹死的黄牛说：“这是天意，绝对的天意。我们江南小镇从此后就要飞黄腾达了。”王小平说的这些话虽然还没有人听懂，但大家还是愿意安静下来听王书记说完关于鸿运的话。他接着说：“大师说了，今年我们村有家畜溺水而亡，这就预示着程家的鱼塘正式开业前，天意送来一头牛作为贡品，以求发财。那么这头牛既然已经成了贡品，可见这头牛的身价已经节节攀升了。老三媳妇，如果你回去后把这头牛宰了，然后给他起个名字再加上一个故事，你想，是不是你会卖个高价钱？”

“听起来是个好主意，真能行？”老三媳妇看着王书记，像是遇到了救星，瞬间变得眉开眼笑。

“绝对错不了。”王小平信誓旦旦拍着胸脯。

“那叫什么名字呢？我又要讲什么故事呢？然后我把牛宰了去小镇卖连个铺位都没有。”懒散媳妇说着自己的担心。

“就叫‘贡品牛肉’，就讲今天发生的故事，然后悄悄给这个故事包装一下。你要是不会讲这个故事，回头去问志强，志强有文化。至于摊位，不用担心，我会帮你协调一个出来。租金可以暂免你把这头牛卖完为止，如果之后你想继续经营，那就出租金。一直经营下去。”王小平说完看了看老三媳妇，然后再看看大家。

这时候程方年带头鼓掌，因为在他看来，王书记的出现及时打消了他不想碰这个不详鱼塘的念头，反而觉得这里是宝地。而老三媳妇听了王书记的建议，也觉得如果卖给大哥程方年可能会亏钱，就痛快地让今天发生的事情翻篇了。

虽然人群里大多数人都送来了掌声，但也不乏有反对声音小声议论的。就这样，王小平背着善意的谎言，扛起了小镇改革前进中遇到的各种琐事。他知道这是一个长期攻坚战，对付道理讲不通的人，变通一下，目的就可以达到。

“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少说两句。”李东提醒妻子少说几句。

马琳一想和他同年出生的还有正在读大学的，心里一下子也就不着急了，刚才的愁眉苦脸一下子换成了笑脸，对儿子说：“妈是个操心命，爱管闲事，你别往心里去。妈以后不提这事了。快吃饭，在单位都饿瘦了。”

“媳妇，媳妇，我才22岁，着什么急呢？”李正锋听到这事情就不耐烦，在他看来，还是玩的年纪。

“着急？你爸22岁的时候你都1岁了，我那是和也19岁了。这男大当家女大当嫁的道理你总该是知道的吧。”如果外面有合适的，妈也不反对，如果没有，就告诉妈，我给你在我们小镇张罗。你看怎么样？”儿子在一边洗脸，马琳就像是跟屁虫一样在后面叨叨没完。

“我现在还不想处对象，等以后再说。”李正锋坐在饭桌前，李东忙着上菜。马琳气得直叹气，也是没有办法。

有人建议去找老鱼头，老鱼头常年在外面出海打渔，见识多，有海洋鱼类养殖经验。

程方年听了劝，去了邻村找了老鱼头。因为是求人，就带来一点礼品，拎了两瓶酒。但不巧的是老鱼头不在家，除了铁门内传出的狗叫声，半天都没有人开门。程方年略带失望神情转身离开，没走多久，碰见了迎面而来的郭大妈。

“去看王书记了还是去看冯镇长了。被拒绝了吧？”郭大妈一看程方年从镇政府的方位走过来，就直说着心里的话。

大概上午9点30分左右，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李东家门口。从车上下来的，正是李东儿子李正锋。

“回来了儿子，快进屋。累了吧，你这次回来给单位请了几天假？每次回来匆匆忙忙，这次，你要在家常待待。对了，你也不小了，妈给你张罗个媳妇，你看怎么样？”马琳每次见到儿子，都会没完没了地问东问西，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求人不如靠自己。”程建平实在觉得这些长辈们思想固化，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内心话。

“靠自己？怎么靠自己？你说是你爷爷养过河豚，还是你爸我养过河豚。不请教老鱼头，靠自己靠得住吗？”程方年总觉得孩子的话不可信，甚至听都听不进去。

“没有，没有。我是给老鱼头拎的酒。”程方年说。

“老鱼头，你俩啥时候走这么近乎了？幸好不是去送礼，政府可清廉着呢，最讨厌送礼办事的。我还以为你去送礼被赶了出来。”郭大妈说完，看着程方年那呆头呆脑的样子就哈哈大笑起来。

对于一个小镇从来没有养过河豚的人来说，养殖河豚和生孩子一样新鲜。程方年看着一塘池水也是犯起了愁，当初，可没有觉得这是个难题。

从哪里买鱼苗，怎么饲养，水温多少，每天吃多少，什么季节可以捕捞，这都是堆在程方年面前的事情。这对于一个小学还没有毕业的人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挑战。

“我是找老鱼头了解一下养殖经验的。听说老鱼头喜欢喝酒，我拎了两瓶。”程方年怕郭大妈误会是送礼，就连忙解释道。郭大妈一想也是，老鱼头家和镇政府一个方向就没再说什么。两个人聊了几句，就各回各家了。

“你咋回来了呢？见到老鱼头了没有？他咋说的？唉呀妈呀，人家没要你的酒啊，我就说这酒太便宜了吧，你还不信，这回信了吧。被人家给怼回来了。”刘娟说着风凉话，哪里知道程方年心里的感受。

“老鱼头压根就不在家，酒我自然拎回来了。”程方年低着头，心里有些闷闷不乐。

从王小平家里回去后的姚丽和马琳，这些天也不和丈夫吵架了，就在家里等待着王小平的消息。因为在姚丽和马琳看来，吵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除了伤感情，还费脑神经。

王小平的日子也是越来越忙，一大早五点多起来到深夜一两点是常有的事情，这么下去，李妮常常担心自己丈夫身体。

程方年家的池塘今天是灌水的日子，经过了22天的艰苦奋斗，一个占地2000平方的池塘终于浮现在人们眼前。就在大家所有人为这个新池塘开心之时，新的问题就迎面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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