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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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云伟毫不犹豫地转给他一百万元,并承诺事情处理完了再付清余下的另外一百万。他没有了解过这种事情的正常价码,也没有在是否合理这样的问题上纠结。不过,按照自己对那个女人的基本评价,他认为这个价格应该算是比较厚道的。

关锐痛快地接下了这笔买卖。但出乎意料的是,当冯云伟再次找到他的时候,关锐表现出了极其罕见的为难。

“小伟啊,不是哥不给你面子,这事,怕是真的不能再做下去了,我发觉阿姨可能已经察觉到什么了……”

“这也与你无关。收钱办事,天经地义。你什么时候变的这样婆婆妈妈了?这种买卖虽然凶险,但本市也不是就你一家在做吧?”

关锐顿时语塞,对方拿准了他的软肋,这谈不上丢脸,但却是不得不作为首要考虑的因素。说到底他终归是个生意人,情感永远是放在第二位的。

“你再考虑考虑吧,明天这个时候,我等你回话。”冯云伟站起身,冲关锐点点头便离开了。

冯云伟这时正开着车,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明白关锐的意思,也大体知道对方可能要采取的手段。关锐的提醒,怎么说还是带着某种好意,虽然这影响不了作为一个生意人的最终选择。

他没有丝毫放弃的打算。

不过,这样的事情,毕竟是前所未有的一次尝试,冯云伟再冲动,也不得不再次考虑自己的理由和风险。无论如何地叛逆,他从小总是在正统的环境下长大的,父母亲至少在口头上给予他的也是无可挑剔的正面教育。所以,首先要克服的还是自己的心理障碍。

在道德的角度,冯云伟认为自己完全没有亏缺。那个女人是个诈骗犯,或者可以说是一个小偷!他决不会相信父亲跟一个年龄几乎相差一代的女人之间会有什么真挚的感情。虽说在冯云伟所熟知的圈子里,婚变是家常便饭的现象,但他很难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家里。

“我维护的只是自己合法合理的利益,至于手段……很重要么?”

另外就是安全的问题,这是冯云伟考虑最多的。抛开结果如何不论,如果因此必须承受法律上对等的惩处,那他绝对不可能接受这样的代价——基本的交换原则和底限他还是清楚的。但关锐不同,他行事的方式可靠而且周密,即便不能成功,也绝对不会让委托人因此涉险,这也是他的口碑所在。

促使冯云伟彻底下定决心的还有一件事。对这位即将进入自己家庭的演员,曾经因为某件事情,让他产生了一个深切的恶感。

他对这个职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很少关注而已。但是,在父亲认识她之后,冯云伟其实已经有过一次领教的经历。

第一次见到江淼,就是在关锐的这个会所。

半年前的某一天晚上,他跟几个同样是富家子弟的朋友来这里吃饭。冯云伟是个很严谨的人,生活上尤其如此,他清楚这个会所有什么样的黑幕,但自己从不沾染那些龌龊的营生,仅仅就是吃饭而已,这里有全市唯一一家西班牙海鲜饭的餐厅。

饭后,几人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一楼随意闲坐,听着表演台上一个身着牛仔服的人吹萨克斯。这个时候,江淼走了进来。

“嘿嘿,快看,那个演戏的又进来了。”

“是啊,最近怎么老见到她。”

“不就是那什么嘛……看来是真放不下了。”

“谁啊?你们说什么呐?”

冯云伟见几人聊得兴起,也不免有了几分好奇。

“江淼啊!这你都不认识?”

边上那人压低了嗓子,目光紧紧跟随着那个渐渐接近的身影。

江淼身着一件黑色的大衣,略显臃肿,但高挑的身材还是尽显无遗。她头上包着一块丝巾,戴着一副硕大的墨镜。能够一眼认出来,应该是对她相当的熟悉。

冯云伟对演艺圈倒是没有太多的兴趣,两年前他就表示过对国内影视界的不屑——即便是那些号称顶尖配置的团队,更遑论如江淼这样估计只是在省内有点名气的角色。

“这位怎么了?你们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

“没事没事,明星?呵呵,有点意思。”

江淼在冯云伟几人的身后走过,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不急不徐,象是在示威一样。她没有正视这几位估计在议论自己的男人,这种无聊的场面她见过太多。

江淼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冯云伟身边那人狠狠地啐了一口:

“德行!”

忽然他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带着点神秘地冲冯云伟耳语几句。

“就这个人?”

冯云伟心里忽然五味杂陈,表现出来的却是极其不自然的淡定。

这个就是传闻里最近跟父亲打得火热的女人?

“好多人都见他们在一起了。小伟你可别没数啊。”

“关我什么事?我还能拦着?”

“不是……你猜这位来这里干嘛?”

这位朋友其实早看出冯云伟的心事,也明白这种事情将形成怎样的冲击。有心替他分担点什么,嘴里却是欠抽一样的欲言又止,这是他们之间长期相处过程中得到的乐趣。

“没兴趣,她找男人也轮不到我来操心。”

冯云伟的耐性显然占了上风,那位朋友终于憋不住了:

“这位要是真进了你们家,可是有关门风的事。真不操心?还是去看看吧。到了这份上,哥们要是不给你提个醒,以后可不好意思说是你朋友。”

冯云伟确定了朋友的话不是玩笑,他也收起了无所谓的态度:

“就这么上去?”

“你跟我来。”

两人没有多话直冲楼梯口。那位朋友看起来对这里熟门熟路,他叫了个服务员,耳语一番。三人便来到了三楼,服务员在靠近楼道尽头的一个房间门口停了下来。

“打开。”

服务员哆哆嗦嗦地开了门后就急忙离开,冯云伟先一步拧开了门把。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怪异的味道。

冯云伟对这种味道并不陌生。他早就听说,有一批海外归来的富家子弟已经常驻这个会所。他们给这里贡献的最大财富是某种犯忌的类似烟草的东西,不仅带来了相关的消费理念,同时引进了可靠的进货来源。他们不厌其烦地向每一个来客灌输着“不过比抽烟凶一点而已”,“国外好多地方都是合法的。”诸如此类的观念,很快便成了来这里消费的许多人固定的休闲项目。

江淼靠在一张巨大的躺椅上。此时的她已经换了一身宽松的衣服,手里拿着一根雪茄一般粗细的东西,神情亢奋,身子却是极为委顿,脸上的妆象是突然都卸去了一般,露出的是放浪形骸的素颜,全然没有了方才的那种冷傲的风范。

对于陌生人的不请自入,她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抬了抬手,咧着嘴痴痴地笑着,象是打了个招呼。隔着浓重的烟雾,再加上那种已是沉醉的精神状态,估计她根本就没有看清来人,但这里能够自由出入的,要么是同道要么就是没任何关注价值的路人,大体上是不用考虑安全方面的问题。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遇见了一个即将产生某种法律关系的年轻人。

冯云伟不想再看下去了,他重重地拉上了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所。

传闻慢慢变成了现实,很快地,这个人将要进入冯家,成为这里的主人!

冯云伟狠狠地按着喇叭,他放下了车窗,让高分贝的声音刺激自己的注意力。这样霸道的做派是他原先历来所不屑的。但此时车子在高速地行驶,他怎么也无法集中精力。车子象是在漂浮,他频繁地调整着方向盘,却找不到平时的那种稳定,下意识当中他觉得应当彻底地放松油门,但右脚死活都不肯挪动,危险象是一种被撩拨起来的刺激让他欲罢不能。

已经到了别墅区,路上见不到行人,更没有交警。这里是安全的,冯云伟并没有丧失全部的理智。

“这不是钱的问题,你一句话我马上全退给你。问题是你考虑过后果没有?小伟,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这事要有个差错,冯叔和阿姨那我得以死谢罪啊。这种话,我可从没有跟第二个人说过。”

关锐的神情十足就是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以往的经历大体上也如他所言。但是冯云伟真实的感觉是嗤之以鼻,这倒不是对关锐有什么特别的恶感,而是自己从来没有能够分辨出他所说的话的真实性。他是一个商人,如果用情感来主导跟他之间的关系,未免过于天真。但冯云伟毕竟也是商人家出生,他多少还是能够应付这样的场面。

“人没有来,但是传话的人过来了,这种事……再怎么样的反应都正常嘛。”

关锐一脸无辜的矛盾神情,全然没有当初收钱时的那般爽利。

“咱们……算是有了约定了吧?这样好么?这钱是我妈给的,但与你无关,我会处理好的。”

只有当真正的危险出现的时候,冯云伟才发觉所谓的个性是多么的脆弱。一个通常意义上的陌生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对这个家庭毫无贡献的人,将要堂而皇之进入自己的生活。更关键的是,很可能将要分走原本属于自己的一部分财富!

是的,在这样的时候,冯云伟首先考虑的就是财富而不是其他的诸如情感之类的东西。私下里他有时会痛恨自己的功利和庸俗,认为这是对以往苦心塑造的形象的重大打击。但是他无法忽视,根本克制不了这种几乎是原始的嫉恨。

他的父母决定离婚,这已经让他心里笼罩着巨大的幻灭感。随之而来的是父亲马上要将一个“三流的女演员”(这是冯云伟和他的朋友们的评价)娶进家门。从父亲表现出来的态度看,这个名叫江淼的女人,不出意料地将跟自己并列为第一顺位的继承人。

关锐岁数看起来不大,又或者是先天的长相,让他看起来总是带着一种青涩稚嫩,第一次接触的人,也常常因此对他的能力产生不由自主的怀疑。

“怎么了,我妈找你了?”

关锐是跟父母亲有过很长时间往来的朋友,跟冯云伟交情也不错。他的神通广大在这个城市的某些群体中是久负盛名的。表现不仅仅限于经营的这个会所风生水起,而是会所背后隐藏着的一些深不可测的传闻。没有人透露过委托他的事由,也没有透露解决的方式和成果。但结论却是公认的,那就是没有关锐做不到的事情。

所以,冯云伟确定了计划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关锐。他直接说明了自己的烦恼,谈到目的的时候却是语焉不详。但他知道关锐应该明白,这个人简直就是传说中的九窍之心,不用说已经有所表示,即便是察言观色,他大约也能猜出对方的七八成心思。

父亲今年才五十出头,身体很好。这个时候考虑他身后的事情确实难以启齿。但冯云伟却怎么也无法摆脱这样的顾虑,一些最阴暗最无节操的想法象有毒的蔓藤,在心里疯狂地生长,令他几乎失去所有的理智。他痛恨眼前的一切,言行也随着情绪而慢慢失控,他变得暴躁、粗鲁,跟以前矫揉造作的淡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经过了最初的冲动之后,冯云伟开始冷静地筹划接下来的应对措施。他首先不假思索地便排除了说服父亲的念头,这不仅仅因为被接受的可能性等于零,更主要的是冯云伟认为这种做法很丢脸,就像小孩子撒娇一样地耻辱。

冯云伟一直也自信地认为不会在父母的阴影下失去自我,他厌烦任何可能被认为是在大人帮助下取得的成绩。十六岁之后,甚至开始刻意地拉开跟家庭的距离。

但是,冯云伟最终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可能忽略家庭的存在。实际上,在逐渐地以一个成年人的角色融入社会之后,他很快便明白了以前所谓的清高不过是幼稚的矫情。之所以能够毫无顾忌展示自己的任性,其实根本的原因是没有竞争。他从来不认为这个家庭的一切会有人觊觎或者跟他进行赤裸裸的争夺。他是个独子,是这个庞大家业无可质疑的唯一继承者。所以,那种可笑的洒脱,实际上是建立在这样的安全感上面。

其他人同样也不在考虑之中,。他清楚父亲的性格,自记事以来,还没有见过这个志得意满的“成功人士”有过任何的妥协,即便是家里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母亲那里更是不敢再给她任何的刺激,她现在需要的是安慰和帮助。

“我必须自己处理!”

这是冯云伟暗自确定的原则。他认为这是检验自己成熟和独立的一次最好的机会。所以,他找到了关锐。

冯云伟今年十九岁,大二的学生。就读的大学在本市算得上顶尖,但在国内只能说是平平。这是他自己的选择,除了成绩方面的考虑,最主要的原因是冯云伟认为这是自己人生的第一件大事,他不想在这样的事情上失去自己的独立性。

冯云伟这种性格,其实早就被外人熟知。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令人惊讶地表现出与众不同的一面。据说刚满周岁时,大人们按照惯例,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扔了一堆各种各样的食品玩具让他选择,结果他抓住的是最不被看好的一个仿古董模样的塑料香炉。虽然所有人都是一笑了之,但也留下了一些粗浅的印象。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个性也在急剧地显露出来。但个性的发展,总体上是在一种安全的状态下进行的,没有人觉得有什么危险,相反地几乎所有的亲戚熟人都认为这是早熟的标志。跟上辈人相比,在见识上明显有了巨大的跨越,即便是父母亲,回想起自己同年龄时的状态,也难免有无数的感慨,甚至暗地里觉到了一点自惭。总而言之,在这样一个富贵人家还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成长,至少不会有人将他跟纨绔子弟这样的字眼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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