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小鹿

自从上次月华到来时和义父的一番交代以及话语中透出的殷殷之情，隐约在心中感到一种不好的预感，似将诀别，恐怕自己的人生就要有变，一念到此也就添了几分焦急，本来下半夜修行神识的时间就拖得更长。

修行之道讲的是心平气和，要的是无我无物，专一致志是他们终身追求的修行状态——这些都是大宗门的训导之法，周行却没有这种资格聆听教益，他只是顺着自己这十五年来所感所想所历所听所闻，又加之被近日结会之事一下子启发在心头，原本的神识修行不自然将自身的情感也调动其中，一时间五味杂陈，各种心念来去纷杂不可名状。

偶尔有绝望钻牛角尖，心中莫名生出一股狠劲，在心里或是大吼一声，或是自我安慰：我都这样还能怎样？将无数幻象业障一一直接破开或者化去。与其说当晚在修行，不如说是周行自己的一场清醒中的梦魇，一场从未经历过的梦境，有如某个关口。

脑中又传来小贱贱的神识之声，满是慵懒戏谑：“又来了一个，简直是不人家我好好睡大觉。那傻蛋此时正站在你的屋顶，你赶紧再来一记”如法炮制，周行又是一记弹剑，那人也是扑通一声掉水，又是一阵骂骂咧咧消逝在夜色中。

第二日一早，周行在门前就听见朱正山嘟嘟囔囔：“这是修行者的新礼数？这些宗门的人怎么都这么奇怪，写个信怎么还拿水泡一泡，晚上偷偷丢在门口，就不能大大方方地递过来吗，难道我朱正山傻到收个信都不会？”

“活了上万年也没见过这么稀奇古怪的练功方法，小人家我不能理解也懒得去理解，不过据小人家我千万年修行的经验来看——你这样神识大波动总有一天要害了你自己！哎！”

小贱贱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看你这本质，根本不是什么修行的天才之选，但你偏偏早早地开神识。看你那险象环生狗熊不通的修行方法，练到现在居然没把你给炼死，真是上天造物，不可窥度。算了，你要是能活到神识五轮，那就去找一个叫紫霞岛的地方，你要是还有这么狗熊不通的好运气传送到灵界，我小人家我大大方方地送你一份大机缘。”

周行只是点点头，琢磨着什么叫狗熊不通，一般不是说狗屁不通吗？什么叫能活到神识五轮的话，自己十五岁前就开了神识，还能活不到神识五轮？对一个小贱贱口中的大机缘也提不起兴趣。就在他准备和衣睡下的时候，忽然大耳朵耳朵忽地竖了起来，对着空旷地牙齿露出，一副警戒的样子。

小贱贱语气带着欢喜，一会又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好好听着。”青色小剑似乎花了不少时间才从兴奋中平复过来，好一会才凝重地续道：“一些人类修士神识修行到云轨期，有些体神双修高阶修行者会在七轮境时自散神识海，然后再花个几百年年重聚神识，以期获得一次心魔劫，劫后很有可能出现神识心性，神识心性和器灵心性一样会影响修行路数。

我刚才见你的神识海虽然才初步成型，却似乎出现了一点点神识心性迹象。如果你机缘够了可能会提前生成神识心性。而且你一遍遍鼓捣的那个拳法似乎也有问题，不会就那么几式吧，我怎么觉着眼熟？叫什么？”

“列王决，我们的人都知道，凡人拿来锻炼的拳法，一般的修行者反而不知道了。你说的古怪我也隐约有觉察，这个拳法似乎很诡异，越是循环次数多体内的内力越是被往外拉扯，离开丹田越来越远，有一次我感觉自己的内力差点离体而出，当时快七轮，后来我再也不敢了。今天才打了五轮，我的神识也被牵走了。”

已经到了下夜，小贱贱忽然传来一声惊讶：“小周行，你平时都是这样修行神识的？你刚才一会眉头百结，一会心喜舒展，一会气息绵长，一会气嘘隆隆。我都没敢进到你的神识海里去，你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娃娃有这么丰富的世相感情够你起伏若此？再这么修行下去必然要走火入魔，化为疯魔。”

周行这才缓过神来，一边内视发现除了神识潮汐有点纷乱，内力窜到了以前没有去过的地方外并无大碍。一边与应着小贱贱：“我也不知道，这次有点奇怪，许多东西跑脑袋里了。似乎好几处关节是别人在我脑袋里跑来跑去，或者我变成别人，我的内力也被引动了。”

“别尽做白日梦，整个界面只有小人家我可以发出这种攻击。自己个玩儿去吧，还以为来了个大家伙，没想到就够我弹下小手指，无聊，我小人家睡觉去了……”脑中小贱贱呵欠连连之余，还不忘鄙夷周行一番。

周行经过矿山结会一战，已经决意从此加紧修行，虽然说有信义世道，但是真到了利益关头还是要看实力，高阶宗门的力量之轮碾压起来，根本不看你流民矿场信奉的什么十诫百诫，唯有屈服。自己一人，虽然有矿场义父和叔伯，但自己的母亲却自幼叮嘱低调行事，以下处之，不坠谈资，平时少言多做，连人前见到自己父亲的结拜兄弟人前也只是喊一声矿主。

“你的情形有点怪，这种迹象只有当初无粮融合神识和内力的时候才出现过。这么点修为不可能是融合，恐怕，你这恐怕是要不好呀……你呀，最好是先把炼体提到二段，再练这个拳法。不过你怎么这么穷鄙，都快两段炼体了居然没有功法。”贱贱鄙夷的语气一露无遗，忽然又说道：“不和你说了，要要找你那只狗玩儿去，这几天我发现狗似乎也隐隐有自己的先天神识，逗他太有趣了，哈哈……”说完小贱贱的声音彻底消失了，仿佛真的找大耳朵消遣去了。

周行感觉着方才的话，心中忽然一阵自嘲：“我都这样了还能怎样？管他呢，继续修行。不过我还是得提高我的内力。”计较一定就盘膝坐下循环起体内为数不多的内力，企图冲破身体的经脉阻隔，渐渐入定。

周行用神识回答道：“贱贱，我在结会上看到无粮，我还送他一坛酒，他居然假装不认识我，拿了酒就消失。他这么健忘？”

“剑剑？你送给我的名字？不错，我很喜欢收集别人给我的名字，恐怕得有上百个了。——他记性好得很，不和你说话，估计是酒冲昏了脑壳。”

如此已到深夜，坐定的周行也刚停止修行躺倒在自己床上，正要睡去，忽然脑中传来小贱贱呼唤：“听我的话，别动！有好玩的来了。你的大耳朵狗说有生人靠近，还是三个，两个躲在山门外，一个刚进到院中。顺着石墙，此时正在你的屋顶。你把我的本体握在手中，尝试集中神识，找到那人然后发动一个弹剑，我保证他吃不了兜着走。嘿嘿嘿……”万籁俱寂的深夜里，脑海里回荡的是小贱贱让人毛骨悚然的奸笑声，下意识双手互捋了下手臂，赶赶鸡皮疙瘩。

周行顺着床边摸索到青色小剑，握在手中，放出神识发现那人正站在临崖的石墙上，心中也起了玩心，心神凝聚灌注向青色小剑，神识感知到来人，那人似有模糊感应，当时脚步一动就要离开，周行哪里肯给他这个机会，食指就在剑身“噹”的一声弹下。剑身一颤，发出一声低鸣，并没有那种龙吟虎啸巨大声威，手指刚一弹下就发现自己的神识被瞬间抽去了一半，一阵晕眩，就在他恍惚之际，那梁上之人也失去动静，过了一小会才听到重物入水，显是那人掉水里去了。一会才听到水面传来扑腾之声，又是一声声低骂渐渐远逝。

周行赶紧问：“贱贱，你这招怎么这么厉害，这是神识攻击技能么？”

一遍列王决，又一遍列王决，周行隐隐中发现这列王决无论如何循环炼体都不会疲倦。不一会就有三四个循环，只觉神识都要被自己的内力牵引走了，他从未看过那些高门大户或者宗门古族才有的功法或心法，哪里知道从未有哪一种修行之道将两种完全不同的修行方式混杂在一起。

心里也没有在意，就顺着自己的内力，放开神识在体内循环起来，如此一来原本只有一股浩然之气的内力变得有些厚重粘稠。这种心念间的体悟如同在那个奇异梦境中的意念，不可名状却又让人沉溺其中。如此约摸两个时辰就过去，已是夜中。

刚准备休息就在神识海中响起小贱贱老气横秋的童音：“你这次去参加什么石头会？咦，似乎神识又强了一点呀，哎？这才走了几天，怎么一回来就突破到二轮了，难得。无人指导居然自己修行到这种境界，噢？你的神识居然比炼体还高一点啊，小人家我差点以为你是灵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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