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一世空

孙悟空笑笑。

一路再无话，沿途尽是江水，一望无际，偶尔瞥的见些散着荧光的蒲草在水中摇曳，很是奇特，亦有些闲散的小雨在蒲草之中晃荡，三思木想伸手去抓，龟壳却显得有些高，手臂只能在半空中挥舞。孙悟空盯着石碑，细细揣摩上面的字眼，可任凭脑子如何运转，确是想不透，原因是这石碑上的字体与任何字体完全无半点相似之处。

照理说这不太可能，那古人算是依葫芦画瓢，看着天上飞的鸟了，变画个‘鸟’，这就成了字，字在缓慢演变，变成了简洁一眼便可看清楚的‘鸟’字。

直到她鬼鬼祟祟的视线中，出现了一猴子的稍显僵硬的面孔。

姜渔俏脸通红，从脖子霎时红到了脸，环胸后退几步，“你，你，你看到了？”

“呃......看到什么？”

“没，没什么。”

姜渔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

孙悟空也暗自松了口气，心中不停默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至于到底看没看见那女子的贴身之物，嘿嘿。

姜渔醒来后，虽认为如孙悟空这般佛陀应该不曾看见，但总归也不太确定，再者，孙悟空拿着囚天图，而自己又在画中，这就不可避免的与之对视起来。

当然，一某些方面完全是木讷白痴状态的出家人与一在画中呆了五千年有些孤寂的女子对视，结果可想而知，一种名为尴尬的气氛在周围缓缓蔓延。

不过好在，老龟的声音若救命稻草一般，打破了这种氛围。二人又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几位，这便是我的洞府了，还请进府一叙。”

这似是一处掩埋在水中的大山，不过只露出了嶙峋山峰一角，峰中有洞，洞中有光，游的近了，原来光是先前那些看到的荧光蒲草，从草边游过，很是安静和谐。

囚天图被翻了个面，虽然还是捧在孙悟空手中，但至少不是面对面与姜渔对视哪样尴尬了。

沿途景色倒也美丽，观赏之间，座下龟壳轻轻一顿，骤的停住，似是撞到了什么东西，孙悟空略微朝前顷了些距离，并无大碍。而那睡着毫无防备的三思木直接整个身子向前扑去，脸庞与大地来了个热烈的亲吻，满嘴的泥沙，三思木一晃脑袋，睡意全无，正欲破口大骂，却见周围环境，陡的止住，眼中竟有些迷茫之感，但很快清明。三思木深呼一口气，亦没打呼小叫，呆在了原地。

孙悟空从龟背塔下，见突然沉默的三思木，稍有些奇怪，看了他一眼后，正想问什么，身后又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老龟一步一步上岸，身形不断变化，直至变成了一背着龟壳的长须老人，至于龟壳上的石碑，确是不见踪影，老人拄着拐杖，缓缓走近。这一刻，孙悟空觉得这老人与那东海中龟丞相倒有几分相像了。

孙悟空拱手行礼，“前辈。”

老龟摆手，“圣佛无需如此，若论辈分，你我是平辈。”

孙悟空瞬间疑惑起来，“您是怎么知道我是.....”

老龟笑笑，“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这天地间的第一批生灵，可不止老君如来，你来此地，玄主早有预言，也早有吩咐，今日，还需好好招待你一番。”

“圣佛，请。”

老龟含笑躬身。

孙悟空现在正好也没事儿做，石碑上的文字虽认不到，但样子都被记住了，以后有时间在细细推敲，他捡起地上的囚天图，正欲打量，看看这天庭众人口中所说的‘真灵’，又或是三思木口中的‘娘子’到底有何奇特之处。

视线刚一转过去，囚天图中，姜渔睫毛正微微打颤，看得出来，这是醒来的征兆，只见她伸了个懒腰，绿裙红袂向下褪去，露出洁白玉臂。不巧，许是懒腰伸的太厉害，那抹绣着春红花的锦绸确是展露一点角出来，姜渔突然眼一睁，似是想起现在不止自己一人，急忙把手臂放下，像是偷了东西做窃贼一般，小心的抬起头，眸子一闪一闪，心想这一幕被人看见可就不好了。

想了半天，所幸不想了，只是单纯好奇而已，孙悟空也没打算问老龟这究竟是什么，原因也简单，这石碑既然立在壳儿上，然后又让自己坐上壳儿。凭老龟这活了不知多少年而沉淀累积又早已通透的心思，肯定也知道是个人都会对这石碑产生疑惑，但老龟不自己说，这就明显不好问。若是触到了些禁忌就不好了。

当然，说不定问了也没什么事儿，但要在得到某些问题答案的关键时刻，孙悟空并不想多生是非。

许是老龟游的太过安稳，在龟壳儿上太过无聊，三思木从观赏江边景色到昏昏欲睡不过片刻，终是低下了头，小声打起了呼噜，怀中的囚天图也掉落在了一边。

既然把你当做客人，受了别人邀请还在别人壳儿上出言不逊，这不明摆着把‘客人’拉成‘不速之客’么。再者，这老龟先前还专门强调了所谓的‘懂礼数才可一见’的考验，由此可见，若不遵纪守礼，难免会出什么些变故。

不过，这倒是孙悟空过于多想了。

龟一族，除了极个别异类之外，大都天性温和宽厚，这驮碑老鬼便是如此，寿命悠久可堪比玉帝这等活了几亿年的‘老东西’，自不会与一小孩儿模样的人计较是非。见孙悟空二人踏上壳儿，并坐稳后，它缓缓游动，粗壮四肢在冰凉的水中一前一后的摇摆，似划船的木浆一般，频率虽不快，但一摆便是几丈远。

所以，这所谓的字形，字形，怎么的也得有个形状；而这古文呐，也不管什么字，都可从形状中推测一二真正的意思。

可这石碑上的字形，确是半点头绪没有，脑中一遍遍推出不同的字体，却完全不相符和，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孙悟空颔首，“哦，原来是这样啊，那谢谢前前辈了。”

老龟叹息，“谢什么，本分而已....”

孙悟空盘膝坐着，盯着龟壳上不知用什么材料铸成的石碑，颇有好奇之色，石碑上刻着无数细小的字体。工整无比，密密麻麻，一笔一划皆有说不出的神韵，但令人窘迫的是——孙悟空竟一个也不认识。

这倒不是孙悟空见识短，成佛后四书五经、道家典籍、佛家经书可都算是烂在了肚子里，毕竟当了神仙佛，记忆力自然是过目不忘的境界，随意扫一眼就如刻篆映入脑海，来个凡人界的意气书生与孙悟空来场道理辩论，指不定就被这鄙夷只识棍棒不识经书的猢狲给辩赢了。

也不见这顽童道一声谢，就那么一屁股的坐了上去。

见不在闹腾，孙悟空苦笑摇头。他曾听东海龙宫的龟丞相说过一件事，说是若有乌龟修炼成神仙或者妖精的，且让你坐在它背上，那这乌龟就绝无恶意，而是把你当做最为崇敬的客人一类。

但这上面的文字，孙悟空脑中回忆了大半天，也不见有什么印象，皱眉凝望不知多久。

江风似更大了些，刮在脸上虽不疼痛，但总归有些凉意，孙悟空被这江风所扰，陡然想起什么，朝脚下问道，“前辈，倒是忘了问您想带我去何方？”

老龟笑笑，“你不是要问我些问题么，既然通过考验，便是客人，既然是客人，又岂能让你们在礁石上站着吹冷风？自然是要去我洞府中一叙了。”

微风拂过，惊起江边泊泊涟漪。

这水界常年无日无光，一切的一切都添了几分阴冷意味儿。譬如驮碑老龟邀请孙悟空几人去它背上一座时，三思木刚一触到冰凉的龟壳儿便是一阵跳脚，大喊冻死爷了，冻死了爷了；毫无半点该有的礼数。

稍显无奈的孙悟空从袖中取出一常年备在身旁打坐的蒲团丢给了三思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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