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变体

“都醒了，”傅炜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已经在楼顶等着了，直升机什么时候能来？”

“恐怕还没那么快，”徐枫不露声色的叹一口气，“僵尸已经从楼梯间爬上来了……”

“没事，我们有炸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傅炜拍拍别在腰间的暖水瓶。反倒安慰着有些惊惶失措的徐枫，他饱含热血的的保证道：“这一次，为了姚冉，我绝不会退缩！”

瞬间解放的弦筋在空气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共鸣。眨眼间，利箭刺破仓库中的昏暗，在手电筒微光的反射下变成一道锐利的残影。目睹着它穿过冲在最前面的两具僵尸的身体，从心脏的部位将其死死钉在墙上。但和徐枫预想中的一样，和人类不同，这种致命伤似乎完全对这些怪物起不到丝毫作用。它们狂怒的嘶吼着，挥舞着残缺不全的肢体，想要挣脱出来。而就在几秒中的时间里，剩余的僵尸几近冲到徐枫面前。

徐枫也不作停留。他果断放弃天桥这的大门，闪身向后跳去。却不小心踩到什么不知名的物体上，差一点失去平衡，向前趔趄几步。却没想到因此正好躲过了怪物们最初的攻击。虽然暂时控制住了两只僵尸，剩余的几只却猛然间扑了上来，它们明显不具备人类疼痛的感觉，却拥有令人无法相信的蛮力。徐枫目睹着方才傅炜用几只简单桌椅搭建的防线被僵尸猛烈的冲撞击得粉碎，木屑和粉尘腾空而起。扑面而来的腐臭和血腥气息刺激得徐枫几近难以睁眼。

徐枫没有迟疑，他再次拉开弓箭。他并不打算像先前那样瞄准敌人心脏部位。而是微微抬起箭锋，射向第三名敌人。这一次，他再未失手，箭矢准确的穿过对方的头颅。徐枫盯着自己击中的僵尸，对方似乎还保留着生前的模样，身着普通上班族的西裤和衬衣。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危急时刻，他的动作与神情反倒像是滑稽剧中的喜剧演员，脑门上插着一支箭矢，被打碎的金边眼镜斜跨在鼻梁上。也许已经死去太久，穿过头颅的伤口并未涌出鲜血。但徐枫却笑不出来——即便集中对方的要害，也不能伤到这些怪物丝毫。对方只是略微顿了一下，仍向自己所在的方向冲过来。

这些生物似乎毫无弱点。徐枫心想，看来僵尸电影里的东西真的不应轻信。

“徐哥？”傅炜拖着一只装满货物的纸箱，忍受着腿伤的剧痛，一瘸一拐摇摇晃晃的走过来。混杂着碎屑和尘埃的空气阻挡了他的视线，傅炜再次呼唤徐枫的名字。

徐枫双眉紧皱，把意识从短暂的沉思中拉回现实，他匆忙应了一句。弓箭似乎难以阻挡僵尸前进的步伐，眼看着短短十几分钟，傅炜千辛万苦搭建的第三道防线已然失守。而僵尸们仍源源不断涌向这头，它们已经占据了天桥的中段。徐枫明白，一旦天桥失守，缺乏武器的它们在开阔的仓库中将面临僵尸大军的全面围攻。

就在徐枫节节败退时，一股十分熟悉的味道味道涌入了他的鼻息。

“这是？”徐枫顺着气味飘过来的方向，退到傅炜身旁，盯着他拎在手中的纸箱。也许方才傅炜太过慌张，手中纸箱被什么撞击后，包装碎裂，隐隐约约有液体渗漏出来，而它所散发出的气味，徐枫再熟悉不过。连忙撕开外包装，映入眼帘的是整整十多瓶750升装的蓝天伏特加。

“有救了！”徐枫惊喜的大吼一声。那瞬间，他真想紧紧抱住面前这个一脸莫名其妙的年轻人。徐枫不等傅炜反应过来，便径自从衬衣上撤下一缕布条，拧开瓶盖，将其塞进瓶口并确保布条充分被酒精浸染后。他掏出打火机，点燃布条，站起身来竭尽全力抛向几米开外的僵尸群。

“快，照着我的方法做！”

几分钟后，接连不断的燃烧瓶被抛向天桥的尽头，当它们砸向僵尸或其脚下水泥地面时，玻璃瓶碎裂后喷溅而出的酒精被火焰点燃。仅有百米长的天桥突然被火焰包围，在夜色中绽放出异常明亮的光芒。滚滚而来的热浪和浓雾阻挡着僵尸前进的脚步，尽管他们仍在尝试着冲破火海，却一次又一次的被迫退守到天桥尽头。而就在这时，耳畔突然传来直升机旋翼的轰鸣声。

傅炜二话不说，依照徐枫的指示行动起来。而徐枫则取下背在身上的弓箭，拉弓上弦，瞄准冲在最前面的敌人。在他松开右手的瞬间，箭矢划破夜空，径直向视线另一头飞去。毕竟这是徐枫第二次使用弓箭，高度紧张的神经令他本就略显生疏的动作有所变形。最初的一箭虽然以十分准确的角度飞向对手，却在离行尸身体仅仅几厘米的一侧掠过，牢牢钉在墙壁上。

徐枫暗骂一声。手中的动作却仍未停歇，他再次抽出一支弓箭搭在弦上。这次徐枫并未急于射击，他深吸一口气，调整着胸腔中狂跳不止的心脏，将急促起伏的身体恢复到一个可以控制的范围。冲在前面的行尸离自己还有数十米的距离，徐枫小心翼翼的计算着提前量，用另外一只眼睛瞄准。当目标、弓箭和自己的视线处于平行线时，他轻喝一声，松开了弓弦。

“明白，”傅炜点点头。

徐枫引领着傅炜穿过天桥间的甬道，继续说道：“目测这座天桥长度大约有一百米，我守在西侧，用弓箭防御冲上来的僵尸。你需要从仓储区找来能当作障碍物的杂货——譬如纸箱，桌椅之类，每二十米设立一道防线帮助我隐蔽和射击。当一道防线失守后，我会退往身后的另一道防线。希望以此能拖延到直升机到来。”

不等徐枫话音落下，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大厦顶层防火阶梯尽头的大门生生掀开。在身旁电筒光芒的照耀下，他看见无数身影从门外蜂拥而至。和昨日他亲眼目睹的光景如出一辙，无数死去的行尸迈着沉重而有力的步伐，嘶吼着向徐枫所在的方向冲来。

“快去！”来不及作过多的解释，徐枫沉声吼道：“那些怪物要攻上来了，护送女孩们上天台。然后在天井处与我会和，直升机抵达前，我们需要守住这里。”

当傅炜跌跌撞撞的跑向张敏、姚冉和小雅所在的区域时。徐枫尽量压抑着内心中的恐惧，竭力保持着冷静。他双手颤抖的再次检查背负在身后的长弓和箭矢，然而锋利的箭芒却与黑色一道，散发出坚硬冰冷的气息，丝毫不能给他片刻的慰藉。尽管徐枫努力令自身的注意力集中在解决当下突如其来的危机中，但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质疑双眼所看到的一切。与昨日所见不同，这一次，如潮水般涌来的僵尸却如同学会了人类的思考方式，它们再不是从前那般混乱而毫无目的生物。徐枫绝不相信短短两天这座城市中的居民会无一生还。由于之前爬上这栋建筑时，徐枫曾细心检查过每一层是否有其他的生者，由于事发时正值周末早间，商贸大厦中空无一人。但从现在的情形所推断，这些黑暗中的怪物，明显是冲着徐枫一行人而来。

慌乱中，徐枫将之前留给自己的三个土制炸弹塞进背包。根据现在的时间推断，戴维从联合国派遣而来的直升机应该离清澜城不远，但愿机组人员能注意到这个方向爆发的骚乱。他心中明白，自己已无路可退，只能期待直升机能按时抵达。而他，必须为了妻子而女儿，将眼前怪物们势不可挡的攻势成功拖延一个钟头。

徐枫凝视着傅炜的眼睛。从认识这个年轻人开始，在自己的印象里，对方始终是一个胆小怕事，唯唯诺诺的年轻人。甚至有时候他怀疑，面前的这个人是否真的有勇气拿球棒球棍，在停车场上抢夺自己的汽车。徐枫已经年近三十，算的上事业有成。在家人和同事眼里行事稳重而值得依靠。但此时此刻，面前这个年轻人为了自己爱人而努力活下去的勇气却令徐枫心生钦佩。也许当遇见无法用学识和经验解决的困境时，自己也应该尝试一番孤注一掷的可能。想到这里，他庆幸自己救下了这个年轻人并与之成为同盟，内心深处也不禁对他产生了亲近之感。

“好吧！让我们试一试，”徐枫拿起长弓，对傅炜说道：“我们需要在天桥这一端建立防线，仓库过于开阔。如果让那些怪物攻到这里，我们将难逃一死。”

“徐哥！”傅炜从仓库另一头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她们怎么样？”

趁着傅炜前去叫醒其余三人的空隙，徐枫将头伸出窗外，再次检查情况，意图收集一些对自己有利的线索。借着装有红外线夜视装置的望远镜，他看见大致由几百之多的行尸正在商贸大厦一层门厅前的广场上聚集。这些死而复生的怪物似乎仍保留者生者死前的温度，在红外成像仪的作用下变成一个个红黄相间的鬼影，盘桓着，凝望着。然而它们却不曾迈出进攻的步伐，向是在等待着某个时机的降临。

就在这时，徐枫看见僵尸群中，有一个与它们不同的影子隐藏其中。在幽暗的夜空里，他呈现出诡异的深蓝色，仿佛与月光一道，散发着幽深难抑的光芒。作为一名物理学家，徐枫明白，只有在零下二百七十三摄氏度的绝对零度下，物体才能在热成像仪的光谱中散发出那般色泽。那绝非普通生物所能承载的温度。可眼前的一切，却令他不明所以。与那些怪物不同，尽管身处百米高度的大厦顶层，徐枫仍能感受到那个身影所散发出的冰冷刺骨的肃杀。他在冷静的等待着发动进攻的时机，一步一步着商贸大厦。与其他怪物不同，他似乎拥有人类的心智，懂得隐忍，静静守候着恐惧击碎徐枫的那一刻。

“快，快去把她们叫醒。”

“怎么了？”目睹突然色变的徐枫，傅炜还未曾方才的喜悦中缓过神来。怔在原地，十分不解的问道。

那究竟是什么？徐枫想要大声宣泄出他内心中的畏惧，却在空无一人的大厦顶层显得那般渺小和无助。

就在他几近奔溃的瞬间，蓝色的阴影缓缓举起手臂。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回应着徐枫内心中的疑惑，在午夜冰冷的横风尽头揭开了谜底。他即是恶魔，是这场杀戮盛宴的领导者。

噩梦终于拉开序幕，随着无数僵尸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受到蓝色身影的召唤，怪物们再次展现出他们令人胆战心惊的速度。只是这一次，它们不再像从前那样误打误撞，肆意吞噬着眼前猎物的肉体和灵魂。只见无数鬼影从商贸大楼门厅处一涌而入，钻进避险阶梯的入口，径直向大厦顶层而来。

当徐枫再次返回，拿起望远镜，瞭望整个城市时。他看见无数死而复生的怪物正在街道上聚集，如同受到恶魔的召唤，它们以商贸大楼为中心，迈着古怪的步伐，趔趄着，一步接一步向徐枫所在的方向的聚集。一开始，徐枫以为是自己过度紧张所萌生的幻觉。他扫视周遭的街道，借着寥落惨淡的月色，再次确认着眼前僵尸的数目，与自己一小时离开前的景象是否一致。但很快，他便察觉到一切只是心存侥幸的自我欺骗罢了。就在几个呼吸间，仿佛无尽的黑夜已沦为孕育亡灵的温床，无数死去的僵尸从楼宇的阴影里闪身而出。当徐枫在大厦顶层俯瞰地面时，它们早已组成死亡的大军。不等他反应过来，仿佛感受到了猎物的视线，几百具行尸突然齐刷刷抬起头来，与徐枫视线相对。

即便是盛夏午夜，那短暂的瞬间，徐枫仿佛感受到了整整一桶凌冽的冰块倒进了自己的胃里。他知道这绝非是巧合，有某种不知名的邪恶力量正引领着魔鬼前来。当自己凝视深渊时，他清晰的意识到，深渊也在凝视着自己。

徐枫慌忙回过身来，一瞬间，他有些恍然。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一脸疑惑的傅炜。但时间已不允许自己再作踟躇。徐枫顿了顿，用颤抖的声音对傅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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