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妖娆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辰，才见那二人自阁中出来，慕容馨身后的侍卫立刻将她松了绑，很快随着萧景云走远了。

安心急急走到慕容馨面前，将她上上下下看了数遍，“姐姐可还好？没有受伤吧？今日都怪我……”

“你认识他？”慕容馨还是没有忍住，几乎脱口而出。

前头院子的一个小宫女来寻她的时候，她正趴在窗前数着落在窗棂上的雪花。

“知风，你这会儿有空么？前头缺人手，你过来帮一帮？”那小宫女脸蛋冻得红扑扑的，许是跑得急了，呼哧呼哧立在门口喘了半天才缓过来。

慕容馨憋了一阵子才憋出一句，“哦……”

这才意识到，躲在这后头的院子里，好像已经有一阵没同人说过话。这放在以前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娘亲只会嫌弃自己呱噪，说自己从来没有歇嘴的时候……

现在这个样子，她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那小宫女瞧她犹愣着，忙道：“今儿皇上万寿节，设宴群臣，前面忙翻了，若是姐姐闲着……”

“没问题，闲着呢……”慕容馨回身披了件袄子就往院门外走去。

一路上没见着人影，像是都去前头帮忙了，慕容馨问道：“皇上万寿节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早没准备？”

那小宫女嘻嘻一笑，“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姐姐可是问对人了，我恰好知道……”神情间满是得意。

慕容馨垂眼瞄了瞄她的宫牌，“妙言，看来果然是我问对人了。”

妙言面颊上粉色更浓，俏声道：“本来皇上没打算这么大的排场，据说是因为六王爷欲娶王妃，皇上大喜，这才临时决定办这么个宴席……”

之后的一路，慕容馨再未开口，心里纷纷乱乱的一团。一步步走着安慰自己，这原本该是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虽是眼下有些放不下，放着放着也就放下了……

妙言本是个伶俐的，瞧着她面色不佳，当下也不再多话，只埋头在前面引路，很快就到了备膳的地方。

离着老远，就可见热气腾腾，各式食材的香气扑鼻。司膳官、宫女、内侍在院内川流不息，端着各色精美的膳食檀盒，在不同的备膳房内穿梭。

“姐姐没来过前头，这里备膳是根据皇亲、妃嫔、臣子的等级分开准备，各色食盒就是用来区分不同品阶……”妙言滔滔不绝在前头介绍，慕容馨略略听进去些，很快就入了一间备膳堂。

妙言转过身，“这里就是准备妃嫔膳食的地方……”

慕容馨眼见面前一长溜案台，司膳的宫女正在往膳食盒中布菜，每一道都极为精美诱人，老远就闻见香气扑鼻。

“这里菜式还没备齐，为了不让已入盒的菜凉了，你需在每个食盒的最下一层添上细炭。只可用无烟的金丝炭，既不能太热也不能太温。”

说罢，妙言将她带到一旁储炭之处，那里一鼎金丝炭已燃，需用火钳取了，仔细布在每个食盒里。

慕容馨一看就知，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活计，炭粒多了少了，过旺或是过暗都不妥，还要算好了上菜的时辰和送过去的路程……

“我还有事，先过去忙了，不然又要被责罚。”说完妙言就匆匆转身离开了。

将所有的丝炭布好的时候，慕容馨舒了一口气，却很快觉出有什么十分不妥。

又细细地从左到右把所有的食盒查了一遍，才看出是哪里出了问题，不觉心头一凉。

她除了将自己的一摊子事儿做好，就是躲在屋子里睡觉。起先几天还睡不安稳，到后来可以一直一直睡得天昏地暗。常常一觉醒来需琢磨一阵，才能想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慕容馨才有些回过神来，瞧着絮絮的雪花很快地在院子里堆积，除了红嫣嫣的宫墙，天地间尽是白色。

一旁路过的两个宫女见她神思恍惚立在安心门前，出声道：“安心一早就被接去了王爷府上，估摸着一时是不会回来了……”说完掩着嘴嬉笑着离开了。

其实昨夜萧景云面上的神情她看的分明，他曾经也如此这般望着自己。

之后的几日，慕容馨一直沉默，好在原本在别人眼中不过是个刚入宫的宫女，性子内敛低调些也是正常的。

绳子不是普通的绳子，军中使用的那种，粗粝而异常结实。紧紧勒入肌肤中，慕容馨顿时一身冷汗。

萧景云不再看她，如方才的玥美人一般，将眸光落入阁外的水色之间。

猛听得外面有人疾跑而来，越过阁外守着的内侍，闯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萧景云的身边，“奴婢斗胆求王爷饶了知风，今日本是心儿当值，知风还不熟知宫里的规矩，还望王爷责罚奴婢……”

安心神色一滞，又迅速敛了敛才道：“是……此事说来话长，姐姐还是先回去休息，明日我再说与你听……”

这一夜慕容馨乱梦叠叠，直到日光抚上面颊才惶惶醒来，只觉浑身乏力脑中昏沉。勉强起身到了安心门外，却见房门紧锁。

慕容馨再要细看，已被身后的侍卫推推搡搡出到阁外，好在没有被关去哪里，只是在远处候着，隐隐可见阁中二人似是交谈甚欢。

此刻她只觉好笑，自己竟陷入此般境地，早被人置于脑后，又或许从开始就是自己会错了所有的意思……

萧景云听到心儿二字，几乎立刻转过头去，也立刻看见了垂在她耳上那一对玉珰，此刻那一对如雪玉色，正晃晃悠悠扫过她的面颊之侧。

萧景云再挪不开目光，不做多想，俯身将安心扶起，“你说，你叫馨儿？”

身后抵着的栏杆，许是临着水的缘故，冰冷透骨。

她瑟缩了一下，他松了手。却很快有人自外面进来，三两下将她捆了个结实。

安心急忙点头，“正是……”说着话抬头看向萧景云，几乎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低声惊呼道：“是你？！”

慕容馨正感激安心如此大胆前来求情，见她此刻面上神色，倒似乎与萧景云熟识，重又陷入一团迷雾中。

萧景云见安心如此神情，只觉心中激荡，执着她的手又用了几分力气而不自知，“真的是你？”

慕容馨觉着眼中酸涩，面上一直用来易容的那些东西，在那里太久，如今竟觉着沉沉地压迫着，似是阻了呼吸。

萧景云的面庞近在咫尺，却从来没有这么陌生过，也许这就是他本来的样子。

那么自己原本的样子可还是如今的样子……慕容馨觉得脑袋痛的有些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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