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与我有个约会：五哥魔羊传

“对不住了。老伯……”五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旋身一转迎面一扑，双手合十系于脑后，面巾虽被烧了个大洞，两手不住作揖倒歉，一片眼光瞅着灵儿，满脸羞郝。

……

“……为什么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今日，非掀了你面具不可，看看你的鬼脸儿上抹了多少的雪花膏……”程灵儿捡到一根小杆子，又执意挑了五哥面上的面巾。

“婆婆。婆婆说得对……婆婆今天晚上的糖人，做成的，没做得的，碎了的，没碎的，在下都要了。您老也好回家早早歇息吧……”五哥个子高，躬着个身子扶着婆婆，手里举了一锭银子按在她怀里。

“小哥儿。你是说婆婆……回家早早歇息？”婆婆眼睛有泪，却笑得如同一朵菊花。

“是。回家早早歇息……”五哥甚至帮婆婆收了滩子，把碎糖渣都倒回铁锅里；忙不叠地追上灵儿。

“仁义！后生有德，啊。你……”赞美，恐怕是老婆婆想到的表达感恩的唯一方式了吧。

“仁义？德？……有本事，你把老婆婆接回家去养！要不尽兴的话，还可以把鬼市街的老人都接回家！”程灵儿恨自己，也恨这个五哥，为什么自己心里的防线就放松了；自己生命里的人并不多，五哥这个名字，是自己曾经摆脱噩梦中唯一一盏灯，而今这灯灭了，自己的支柱也去了。

“我只是觉得老婆婆可怜——”五哥眼神里窜动着若干火苗，说：“你不过是我路过偶尔心善救了的一名女子。你凭什么对我评头论足指指点点！”

“伪善招数一个……你以为你对老婆婆好，就是好人？你不过，外君子而内小人也！”程灵儿骂到兴起，完全口不择言。

“灵儿，歇歇吧！等等。傻瓜……喂！”一边喊着，一边追着。追住程灵儿，一把把她按在怀里，任她把鼻涕眼泪一起糊了他的前襟，拍拍她的肩膀，??很久。

“别不承认。你个傻瓜，你很害怕——”

“我害怕什么？”灵儿抬头泪眼中恨恨地望上去。

那个家伙面巾之上的一双眼睛灿若星辰：“你爱上了我！你很害怕……自己爱上了我……”

“什么人同此理？看来，老婆婆你耳背的很，你是让我忍了，男人可以有三妻四妾，而女子随便被七出沉塘。我偏不……”程灵儿恨极一跺脚走开了，面案被震动，一下上面糖人儿全碎了。

“姑娘！姑娘……你莫不听劝……”糖人儿俱碎成了渣渣儿，老婆婆哆哆嗦嗦老泪纵横，唉唉哭得喘不过来，咳咳个不停。

那婆婆可能半晌没个主顾，缠了不让走：“对呀。自古都是一把茶壶配好几个杯子的，一个杯子，除了太后娘娘，倒要配几个茶壶的能有几人？”

“我魔珏国说不定要让这厮给害了。跟您的茶壶没关系！”灵儿正在气头上，心里头翻江倒海想得都是过往，被七出，沉塘，娘亲，自己从未见过的娘亲……魔珏国十五年生不如死的诅咒。

“这不婆婆劝你呢吗？身为女人就是要懂得身份，切不可过多争风吃醋……”婆婆手里的活儿并没有停止，边吹边捏，一只大公鸡打鸣着就盘到了小棍子上，说：“姑娘你看，人同此理！”

五哥要放灵儿下车，灵儿头晕，挣扎间格椤椤滚出一样东西来。那只美人颈瓶儿，上面瓶口一只翩飞的蝴蝶结。

“呸，呸呸！你是个坏东西。你跟程程氏是一伙儿的……你愈加生气，证明我说对了，一语道破天机，对吧？”程灵儿跌下车棱柱，嘴巴里哎哟一声喊疼：“你是谁？倒要把我从木心手抢来，就是采花大盗！”

“我是谁，并不重要！”那人半边不吭声，半晌不放一个屁，一说话只有这句。“我就是采花大盗，你又能如何？”

“谁抹了雪花膏——”旁边卖糖人儿的老婆婆笑容可掬，问：“可是这种样儿……”老婆婆白眉白发，驼着背，弯曲变形快成山里打猎的弓婺；她抖抖索索举了一个糖人儿给灵儿，上面一把茶壶，旁边偎了两只茶杯……

“茶壶怎么了？”灵儿哭笑不得，问。

“不。那可是我的命根子……”五哥跃飞丈余，直扑进火焰里，抢了东西出来，烫得他手拿不住，只得又一团火扔出去。

“不要命了。死小子，为了娘子不要命了！”打铁匠抡起铁锤吓得住手，差点砸了自己的脚，大骂不止。

“是！为何你总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总要围这劳什子，总在半夜出没，程家庄，至少上次你跟那个耍蛊虫的什么魔一起的，此次又拿蒙汗药药我爷爷……还有这里什么鬼市……叫我出来干嘛？忏悔……难道动了什么测隐之心？”程灵儿咬牙说完，她恨自己日头底下竞晕了，心里为什么狂跳不已；更不要说有些个武功，不能像娘亲那样，既不能独善其身，更不能兼济天下。

“放我回去……”程灵儿一路之上眼里崩了许多泪，原来绝望之时，自己暗夜里本指望会有奇迹，这个五哥能救自己，至少不会是个坏人。危难时刻自己撤沷耍横才知道，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

窗外夕阳无限好，天地交接之际，红黄蓝绿一条条，一道道，边缘模糊不清；却映照彼此脸上霞光万丈，满目苍翠。端氏城里皇宫城墙外幸福街上，人声鼎沸，车马喧嚣，甚至魔珏国皇帝命人毎隔几丈就有一盏宫灯点亮；端氏城是一个倚山傍水的大都市，南达吴越之地，北接三晋商旅，赵韩之地贩茶铁器，泽州西南针都铝制品，冶金锻造轮毂等，故尔早早兴起这一条商业街，白日无人，夜里通宵达旦灯火通明。

车吱吱扭扭停了。

“五哥！你是什么狗屁五哥，猫哭耗子假慈悲，你就是……就是……你定是灭了耗子全家，逮到一只小耗子，要向她悔过。”程灵儿躱开他，返身回到车厢里捡了瓶子，在手里狠狠掰，又扔地上踹了几脚；见无用，就又捡起来，登登登跑前面去了。

……

“我叫你是釆花大盗……害人，我叫你害人！”程灵儿挣脱又跑了几步，一拐弯儿，见前面打铁花儿冒得最绚烂灼眼的地儿奔去，跳起扬手扯了五哥面巾，远远望见铁炉子赤红的铁浆水就扔了进去……

一辆马车飞驰了几十里，巅箥欲倒。车里一个人仿佛五花大绑一样被抱在一个怀里，向上看去，五哥皂巾蒙面，由于个头有点高，致使他的大长腿无处安放，只能死死抵了一个狭小空间，以防怀中之人胡乱撕斗滚下座位来。

程灵儿眼睛碌碌乱转，嘴里含糊不清一阵乱骂，手脚并用一个劲儿猛戳乱踹。

宽袍襦?大长直襟，他细眼卧蚕眉并没有丝毫掩饰，平静安逸，两眼不断从风掀了方格小窗上的窗帘子底下往外看，也没一句话要说，是在纠结马车应停于何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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