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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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是个类似于酒吧的大厅。只是没有摆放规整的桌椅,靠墙摆着各种颜色造型的布沙发,中间是个黑色的圆形舞台,围着舞台挖出一圈沟,客人可以围坐在舞台下的地板上,把脚垂进沟里。

岑沐子感叹一下,让她感兴趣的不只是随处可见的艺术小细节,看似随意其实精心的布摆,而是四个角落里几何形的书柜。

这些书柜有的是之字形,有的是S形,都排着满满的书。岑沐子看见书就心痒,陈淮桐却扯她一把,坐在舞台的坑边。这里离书架远,岑沐子有点不高兴,她看着舞台中间的人,吉他声舒缓低沉响着。

你问我是不是即将离开

歌手的声音有点沙哑,带着苍凉和疲惫。可这支曲子有着安静的力量,岑沐子慢慢静下心来。吉他声淙淙响着,像珠玉轻敲冰青的瓷盘,歌手的声音变得雄浑,他接着唱下去。

我们还是错过了

仍然是在一个秋天

你说云是风的影子

我说风是云的岁月

我们还是错过了

仍然是在一个秋天

多年后美丽坠作尘埃

你看,我们仍然错过在同样的秋天。

岑沐子怔怔听着,被他声音里悲悯的无奈捉住了。她心底埋藏的伤感像泉水汩汩流出来。吉他又响一阵,屋里响起零落的掌声。歌手起身躬身致意,接着向陈淮桐挥挥手。

他跳下舞台走过来,笑道:“小沈也来了。”沈暮成点头笑道:“这首歌百听不厌。”歌手一笑,看着岑沐子道:“今天有新朋友吗?”陈淮桐马上道:“她叫岑沐子,是我们的同学。”

他说着站起来,给岑沐子介绍道:“这是言哥,陶言。”

岑沐子一愣,心想他为什么要取个名字叫“讨厌”。

陶言像是看出她的疑惑,笑呵呵伸出手道:“我的名字不好,让你讨厌了。”岑沐了脸上一红,伸手拉了拉陶言的手。他的手掌很湿,全是汗。

陶言留着长发,在脑后扎个小绺。他的皮肤很粗糙,灯光并不明亮,岑沐子还是看见他粗大的毛孔。陶言不帅,有种刻意的颓废,岑沐子并不喜欢。

陶言却很高兴,他唤来招待,叮嘱着拿酒水,说他请客。陈淮桐赶紧说:“言哥不用了,我们很快走了。”陶言板了脸说:“走什么走,小沈还没唱呢。”

陶言一边说,一边招手要来吉他,塞在沈暮成怀里说:“到你了。”沈暮成也不推辞,接过吉他拨了拨弦,抱着它走上圆形舞台。屋里又响起零落的掌声,夹着两声捧场的口哨。

“他会唱吗?”岑沐子傻傻问。

“他唱的可好了。”陈淮桐骄傲说。

他们沿着坑边坐下,舞台上方的聚光灯照着沈暮成,被灯光装扮着,他低头捧着吉他的样子,像是坐在月亮上面。岑沐子仰望着他,忽然觉得沈暮成是认真的好看,他侧脸很精致,低头垂眸时有着沉静的美丽,和他平时“热情洋溢”的样子很不同。

吉他声蹭得响起来,是首英文歌。

Idon’tknowwhataboutthiscity

EveryroadIwalkdownIdiscover

LittlepiecesIthoughtIneverholdme

Ineverholdme

岑沐子不知道他唱的什么,她的英文并不好,可吉他的旋律轻快,他的声音清亮,让她觉得这首歌真好听。场中慢慢热了起来,乐队追上吉它,陈淮桐哼哼着摇晃身体,岑沐子嗔目看着台上的沈暮成。

他凑着话筒唱歌的样子,认真又迷人。

歌声像水在流淌,慢慢淹没了岑沐子。这是个很小的舞台,沈暮成在上面发着光,让岑沐子目不转睛。她从不听英文歌,也很少喜爱音乐,可这个晚上,这间屋子,打开了另一扇门,让她看见远方不只有单调的草原,也有五光十色的未知。

“好听吗?”陈淮桐碰碰她,在她耳边问。岑沐子点了点头,陈淮桐说:“我讲吧,沈暮成的音乐天份比画画强多了。”

“你们,经常来这里吗?”岑沐子问。

“是啊。”陈淮桐高兴说:“还有文苏路上的乱世佳人,也是个音乐吧。沈暮成在那里也可以唱的,很多人都喜欢他呢。”

岑沐子忽然自惭形秽。这是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在爷爷的保护下,在她家的庭院里,她被高高捧着,捧得她娇贵无比,可以不注重修饰,不需要朋友,不在乎未来。

可此时的岑沐子觉得自己孤陋寡闻,生活在自我封闭的世界里,为着不值一提的情感躲在自怨自艾的小屋里。

她若有所思看着沈暮成。她从没去过草原,只在想像中有这样的地方,可它真实存在吗,或者,存在的真实吗。

一曲唱罢,掌声中沈暮成站起来,向舞台四方微微躬身。陈淮桐两只手张作喇叭,冲着他呜噜叫了一声,接着又大力鼓掌。

沈暮成跳下舞台,陶言叫的酒水也来了。他递了杯子给沈暮成笑道:“不考虑跟着我去流浪吗?”沈暮成微笑接过杯子,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玻璃杯。

陶言并不逼问他,从托盘里挑只三角形的高脚杯,里面盛着蓝色的液体。

“专门给你的。”陶言把杯子递给岑沐子。

“哎,她不会喝酒。”看着岑沐子懵懂着伸手去接,沈暮成从她手里拎回了杯子。他的手指划过岑沐子的指尖,冰凉的。岑沐子忍不住看看他的手,那只手纤长白晰,椭圆形的指甲饱满圆润。

“是你女朋友吗?”陶言打趣着问。岑沐子假装没听见,可她的脸微微发着热,沈暮成没有承认也没有反对,只把杯子放回了玻璃托盘。

“渴吗?”他看着岑沐子问:“有白水。”

岑沐子做梦似的点了点头,她一定不知道,自从沈暮成跳下舞台,她一直盯着他看,一瞬不瞬盯着。沈暮成笑一笑,转身往吧台去了。陈淮桐含笑旁观,正要说两句风趣话,忽然有人在他身后说:“就知道你在这!”

陈淮桐回头就看见他家的公务员。他吃惊站起来,公务员道:“你乱跑就算了,干嘛把岑沐子带着乱跑,老爷子急得在家里发火。”

岑沐子听说爷爷急了,蹭得站起来。陈淮桐家的公务员说:“赵秘书等在外面,叫你快回去。”

“我走了。”岑沐子急匆匆说,也不等陈淮桐回应就往门口跑。她跑到门口,赵秘书正在院子里等着,看见她忙道:“到哪去了不跟你爷爷说,快回去吧。”

“我就跟陈淮桐出来的。”岑沐子一边走一边分辨。

“不管跟谁出来,都要告诉爷爷一声。韩阿姨回家又说不清,把首长急的呀。打电话到陈家去,说陈淮桐吃过晚饭就出去了,根本没在家。”

“那爷爷……”

“首长没事,”赵秘书看她急得脸发白,叹一声说:“沐子,你快十八岁了,不止要爷爷关心你,你也要照顾爷爷,知道吗?”

岑沐子点了点头。

夜里,接受过爷爷的批评教育,岑沐子关了灯躺在床上,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老房子挑高极高,黑黑得没有尽头。她盯着黑暗,却看见那里亮起一盏灯,灯光下坐着低头抚弄吉他的沈暮成。

这是她第一次尝到“想”的滋味,她一直是万事不在乎的。

******

周一,岑沐子背着韩阿姨准备好的硕站在学校门口。她今天脱了校服,换上一件肉粉色长袖棉T,胸前画着大耳朵的白兔。替换校服的牛仔裤终于绷出她笔直修长的腿,微喇的裤脚罩着白边蓝面的运动鞋,显得脚小巧柔软。

高勤远远跑来,看见她惊讶道:“岑沐子!”

岑沐子问:“怎么啦?”

高勤今天也打扮了,她想走顾慢慢的成熟路线,但是没走好,淡灰风衣显得很老气。岑沐子发现她抹口红了,是玫红色的。高勤惊疑不定的目光在她脸上打个圈,说:“你不穿校服还挺漂亮的。”

岑沐子不好意思的笑笑。她有点不习惯,校服像她的第二层皮肤,是她的另一种保护色,可她今天把这层保护色脱掉了。

大巴缓缓开过来,停在校门口。

“美术班的来了。”高勤笑道说。岑沐子不敢回头,她有点害怕看见沈暮成。高勤拉着岑沐子转个圈,跑向美术班的班主任:“管老师早!”

教语文的管老师很喜欢岑沐子,微笑道:“沐子今天很漂亮啊。”岑沐子的脸更红了,她有点想回家换回校服,这么样好像她刻意打扮似的,其实,明明是韩阿姨说出去不要再穿校服了,玩要有玩的样子。

“我们上车吧。”管老师说着,又大声叫:“沈暮成!”

沈暮成笑咪咪跑出来,岑沐子赶紧低下头。管老师说:“沈暮成,今天高勤和岑沐子就交给你了,你是班长,要照顾好她们。”

他是美术班的班长吗?岑沐子刚刚知道,她慌张看了眼沈暮成,像只兔子。可今天的兔子,不再是走廊里躲避沈暮成的兔子了。

“没问题啊。”沈暮成温柔的笑起来,又环顾周围:“陈淮桐呢?”

高勤也在想这个问题,却听着喇叭响,一辆黑色红旗轿车停在门口。车门开处,陈淮桐扛着书包下来了。他胳膊肘一拐带上车门,踢踏着步子走来:“我没迟到吧?”

“差一点。”沈暮成说:“上车!”

因为有写生任务,美术班都背着绿色的画夹,还有提着塑料桶装笔和颜料的。岑沐子觉得很新奇,很想看看画夹打开是什么模样。她和高勤坐在第一排,相比高勤的兴奋,岑沐子显得不知所措,她是第一次参加历青中学的集体出游。岑沐子意识到有什么在悄悄改变她。

顾慢慢最后一个上车。她上车时看见岑沐子很吃惊,长发轻轻一甩,淡淡的花香气直扑到岑沐子脸上。岑沐子默默看着她,顾慢慢却目不斜视的走开了。

车子一晃,慢慢启动了。金色的秋阳照耀清晨的城市,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有着无限的未来。

带着晚桂的甜香遥远的歌谣

我说我从风中来

你说我从天边来

我问你是不是一片云彩

我们相遇在这个秋天

“去哪呀?”

陈淮桐走的快,岑沐子小跑两步跟上他,侧着脸望着陈淮桐问。她的个头不高不矮,正擦着陈淮桐的耳朵根子,从背影看他们很相配。是洒脱不羁的贵公子和天真无邪的美少女。更让沈暮成嫉妒的,岑沐子和陈淮桐在一起很随意,根本就不像对着自己,又拘谨又冷淡。

“你跟我走就行了!别问那么多!”

我们相遇在这个秋天

带着清晨的露水梦中的薄霜

“你走路只当地上有钱,一分钟不舍得抬头,当然什么也不知道。”陈淮桐鄙夷说,接着又夸耀道:“我和沈暮成常来。”

他说着话,已经走到了门厅。还没等进门,一阵悦耳的吉他声叮咚着传了出来。陈淮桐推开镶着玻璃的橡木门说:“请!”

陈淮桐对岑沐子更是随意。沈暮成回想他平时对女生的态度,只要能讲上话的,陈淮桐都特别绅士,是那种洒脱的绅士,不讨好不巴结却能逗人开心的,每每如此,沈暮成都自愧不如。

可他在岑沐子面前完全放弃形象,想说什么说什么。岑沐子倒也不反驳,乖乖跟着他往前走。

沈暮成听着这话,更像是陈淮桐带她去看过电影。每回看见陈淮桐和岑沐子在一起,沈暮成总是不舒服,好像自己是被孤立的。

六味皮肚面那次,他压抑心情不迁怒陈淮桐。事后陈淮桐的极力撮合,让他很庆幸自己没失了分寸闹笑话。可是此时,他的不舒服又涌了上来。

走到梧桐路尽头,有一所红砖尖顶的房子。和周围不同,这幢房子没有紧闭的铁门,取而代之的是一对木栅栏。院子里铺了整齐的草坪,埋着地灯,花木上也装饰着晶黄的闪灯,散放着露天座椅,因为入夜,座椅中间竖着收紧的阳伞。

陈淮桐熟门熟路推开栅栏,领着他们往里走。

“这是哪里?”岑沐子皱眉问:“我真的没来过。”

梧桐路在别墅区正中间,紧邻着吴盘街。它把这片一分南北,比较宽敞。老干部俱乐部就在梧桐路上,岑沐子以为陈淮桐要去俱乐部,不由说:“你们看电影我就不去了,那里面的电影我不喜欢。”

“她去看过吗?”沈暮成奇怪着想:“不会也是陈淮桐带的吧。”

陈淮桐简单说:“不去看电影,是你没去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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