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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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子回来了!”不等爷爷说话,郑刚笑着站起来:“又长高了,这真是成大姑娘了。”

岑沐子有点害羞。郑刚在家里的三年她在上初中,这一转眼就高三了。“郑叔好。”她礼貌着叫一声。“看见小狗没?它可听话了,以后就陪着你。”郑刚很高兴说。

岑沐子只好挤出应景的笑容。

爷爷于是对郑刚说:“你看她越来越瘦,一点精神都没有。我不想她念高中,应该早点当兵,送到部队去锻炼。可她爸妈不同意。”

“沐子打算考军校吗?”郑刚笑着问。

岑沐子从碗上抬眼睛,望着他摇摇头:“我不想上军校。”

“她想上师范大学,”爷爷说:“有名牌大学情结。”

岑沐子失笑道:“爷爷,您挺时髦啊,还知道情结。”

大家都笑了起来,爷爷今天很高兴,脸颊泛着红光。赵秘书打趣道:“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想当兵,上名牌大学,出国,做白领,当兵有什么趣味。”

“是啊,都像他们那样想,谁来当兵呢?”爷爷皱眉头说。

“那您别犯愁,”郑刚接上道:“削尖脑袋想当兵的大有人在。现在部队最好的差事就是人武部。”

人武部负责招兵,近两年对义务兵的安置政策好,退武后可以进政府机关,因此招兵变得很吃香。

爷爷望他一眼:“你想去人武部吗?”

郑刚没说话,过了会小声说:“总有一天要转业的。”

人武部虽然好,但是没有发展。爷爷对郑刚的期望看来不止于混两年过小日子,于是阴着脸不说话。眼看欢腾的气氛忽然沉淀下来,赵秘书赶紧说:“沐子,你的数学补习班怎么样,五百六十块十堂,这可不便宜,别给人忽悠了。”

“还挺好。”岑沐子立即会意。她和赵秘书打配合哄爷爷高兴已经熟门熟路:“就是太远啦!放学以后赶到赤轮小学总是来不及。”

“讲到这个我想起来了,”爷爷丢开了郑刚的事说:“小毛昨天跟我说,你坐同学的自行车去上学!哎,我不给你骑车就是怕危险,可是坐别人的车更危险啊!”

果然毛阳还是打小报告了。岑沐子心里咚得一沉,不过听爷爷的意思,毛阳的小报告非但没有添油加醋,还替她打了掩护。她于是说:“那你不让我学骑车!同学都骑车,他们都不用迟到,只有我要迟到。”

“首长,”赵秘书笑道:“沐子这么大了,学个自行车也是应该的,大哥像她这么大,您也这么管着?”

他说的大哥是指岑沐子的爸爸。爷爷笑道:“我没时间管他。他和陈为山上学不走大路,爬墙头进人家院子抄近路,弄得天天有人来告状。那只好给他买自行车。有次我下班回来,看见他俩骑车,哎呀,大冬天不戴手套,手抄着兜骑车,这样。”

他说着将两手掖在腰里,昂着头转着眼睛看远方,动身子假作骑车的样子,满桌都笑起来。

“爷爷,您可真偏心,我爸双手脱把行,我学个自行车都不行。”岑沐子抓住机会撒娇。

“隔代亲啊。”爷爷叹一声。

“首长,给沐子买辆车吧,我来教她,先在院子里学。在我这考到驾照了,再许她上路。以后她到了部队,骑车跑营部都是常事,到那时候再学耽误事啊。”

爷爷沉吟一会,望赵秘书道:“你有空教她?”

“有啊。”赵秘书笑道。

“我要辆紫色的自行车,”岑沐子见机极快,不等爷爷发话先把事情敲定:“公主把的那种,就是高龙头的。”

******

吃晚饭最愉快的事就是把自行车解决了。岑沐子顺带提了要去天柱山小学,爷爷很感兴趣,认为助学是好事,又听说陈淮桐一起去,他更是放心。刚刚他提到陈为山,就是陈淮桐的爸爸,是看着长大的。

秋游定在下周一,这晚上有郑刚和赵秘书陪着,爷爷让保姆陪岑沐子去超市买点东西,替秋游做做准备。岑沐子力证她自己可以去,爷爷坚决不放心,说天黑了女孩子出门不方便。

吃过晚饭,岑沐子坐在会客厅等保姆收拾完桌子,好陪她上街。爷爷上楼吃药去了,郑刚说:“沐子,那只小狗你想好叫什么名字了?”

岑沐子摇摇头,冷不丁问:“它会不会死的?”

郑刚愣了愣,随即笑道:“就是死也要过好多年。狗的寿命总有七年。”

七年。岑沐子想着。对高三学生来说,日子是度日如年,她还没有领会到七年只是弹指一挥间。这样漫长的时间让岑沐子微微心动,她望窗外瞧了瞧,其实那只小狗很惹人怜爱。

“你别看它现在小,”郑刚笑道:“等长大了,它可是只大狗,特别威风,能保护你!”

“保护我?”岑沐子失笑道:“我瞧它像个肉团子。”

郑刚还要说什么,赵秘书在楼梯上喊:“郑刚,首长叫你上来!”

郑刚知道是为他调动的事。他不想在原单位,那是作战部队,太辛苦了。郑刚赶紧答应着往上头跑,把岑沐子一个人留在会客厅。

听着厨房里传来碗瓢的声音,岑沐子窝在沙发里很无聊。她想找本书看,又懒得动,于是扳着手指头放空心思坐着。不过一会儿,岑沐子忽然觉得脚上痒痒的。

还没过中秋,天气还燥热着,岑沐子穿着露脚趾的塑料拖鞋。她低头一看,吓得身子一缩,那只小狗不知道怎么混进来了,正低着头舔她的脚。

岑沐子浑身肌肉绷紧,也不敢动,也不敢叫。小狗舔了两下,后腿盘着坐好,挺着小身子抬头看她,两只黑豆眼乌溜溜的发光,粉红的小舌头来回舔动,像在回味脚趾头的滋味。

岑沐子就这么看着它,它也这么看着岑沐子。这场对视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岑沐子心里结着冰慢慢融化了。它真可爱,两只眼睛温柔又无辜,清亮又可怜,像,像,像……沈暮成?

岑沐子被这个念头吓到了,赶紧压制住自己,轻声喝道:“去,去。”可小狗不去,身子一软在她脚边躺下来,温热的小身子擦着她穿丝袜的脚。岑沐子瞬间懂得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养狗,这种陪伴和被需要的滋味很温馨很踏实。

“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呢?”岑沐子想着。

******

保姆终于收拾好了,领着岑沐子出了门。她姓韩,有五十多岁了,到家里也不少年了。听说她丈夫去世了,只有个儿子在深圳打工,家里没有牵挂,于是出来做事。

韩阿姨很喜欢岑家。家里条件好,有公务员搭手干活,爷爷还没到生活不能自理的时候,平时吃饭又只有三个人。除了活轻,爷爷给的薪水按最市场最高价,有时候她请假去看儿子,又给带上大包小包的礼物。

除了岑沐子的爸爸,爷爷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小儿子在北京,女儿在澳大利亚,他们都希望韩阿姨能把老人照顾好,长期干下去,替他们免除后顾之忧。正因为这样,韩阿姨拿这个家当自己家看。

她初见岑沐子的时候,是她被接回来读初中。韩阿姨很喜欢这个闷声不吭,懂事不惹事的姑娘,但岑沐子却待她不亲近,很礼貌也很疏远。因此每回陪她出门,两个人都是无话可说,埋头走路。

最近的超市就在四背头。岑沐子向来不参加集体活动,韩阿姨也不知道该给她带什么,到了四背头就说:“买点水果吧?”

“不要。”岑沐子立即说:“带水果干什么?”

“路上吃啊,别的同学都有,你没有多不好。”

岑沐子没想过这个问题,搪塞着说:“我就买点小包装的洗浴液就行了,别的都有。”

“爷爷叫我陪你出来,就是要准备好。出去玩东西要带足,天柱山那里买不到东西的。”韩阿姨认真解释。

她说着也不管岑沐子,找了个水果摊停下问价钱,一边又回头跟岑沐子说:“我替你削好切好装在盒子里,你不要烦神的。”

岑沐子无奈,只得随她怎么弄。她远离水果摊站着,无聊的四下张望,旧书店就在前面不远处,岑沐子动了心思,想溜进去看看,又怕韩阿姨给爷爷告状,说她乱跑。

就在这个时候,她肩上被人大力一拍,岑沐子回头就看见陈淮桐,他笑咪咪问:“站在这干什么呢?”

“我……”岑沐子还没说出话来,就看见沈暮成跟在他后面,正冲着自己笑。

她把买东西准备秋游的话吞了回去。像模像式的为秋游做准备,在岑沐子看来比较丢面子,她喜欢万事都不在意的那种感觉,很洒脱很无所谓的感觉。

特别是不能叫沈暮成知道,好像她很在意这次出门似的。

“我就随便站站。”岑沐子说。陈淮桐笑道:“既然没事干,跟我们去玩吧!”

“去哪玩?”岑沐子问:“你们还有时间出去玩?”

陈淮桐正要搬出他那套“玩乐好时节”的理论,韩阿姨买好水果走过来:“沐子,是你同学啊?”岑沐子点点头,又介绍说:“这是我阿姨。”

陈淮桐听了就懂,他家里也有保姆,遇上一起出门也说:这是我阿姨。但沈暮成却认真打量着韩阿姨。韩阿姨不是本地人,普通话说的也不好,带着口音。加上韩阿姨是个老实人,自认儿子二十多岁了,平时也不注重衣冠,在沈暮成看来,她和岑沐子完全不像一个世界的。

“她叫她阿姨,”沈暮成琢磨着想:“可能是她姨妈吧。原来她真没有父母,跟着姨妈过日子吗?”

陈淮桐很机灵,立即知道岑沐子是被“押着”出来的。他马上嘴甜说:“阿姨好,我是她同学,我叫陈淮桐。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我有好多不会,想请沐子跟我回家帮帮我。”

“跟你回家?”韩阿姨立即警惕:“你家住在哪里?”

“就吴盘街二十三号,很近的。“

吴盘街很长,陈淮桐家和岑沐子家各在一头,虽在一条街上,却也要走十分钟的路。但毕竟是一区的,韩阿姨听着这话有点犹豫。岑沐子附在她耳边说:“阿姨,你知道何阿姨吧?”

陈淮桐的妈妈姓何,她逢年过节会来家里看看,韩阿姨知道。

“啊,就是……”她恍然着说,岑沐子又附耳说:“就是陈淮桐的妈妈。”韩阿姨这下放心了,点头笑道:“那好那好。”岑沐子道:“那我去他家里,你到超市给我买点洗发水沐浴液,要小包装的。”

韩阿姨于是叮咛她小心,又问要不要去接,陈淮桐笑道:“我送她回来,你放心吧!”岑沐子不肯再叫他们说下去,推着陈淮桐道:“快走,快走了。”

三个人丢下韩阿姨跑出去好远,岑沐子忽然问:“我为什么要跟你们去玩?”

“那要问你啊。”陈淮桐似笑非笑说。

岑沐子知道他什么意思,低头往前走不吭声。沈暮成却听了心情大好,他笑咪咪看着岑沐子的背影,她双手抄着兜,短发又垂下来,影子被路灯投在地上,秀丽漂亮。

“我家里来了条小狗。”岑沐子忽然没头没脑说。

“啊?什么狗?”陈淮桐赶紧问,他很喜欢狗,家里有条中华田原犬,叫腾达。

“德国黑背。”

“哇!这个厉害了!”陈淮桐双眼圆睁:“你养不养,不养送给我。”

“你哪来的德国黑背?”沈暮成关心问:“那个狗很贵的。”

岑沐子盯他一眼:“捡的。”

沈暮成被她盯得一怔,喃喃道:“运气这么好。”

陈淮桐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们转进了别墅区,周围安静下来,陈淮桐的笑声特别响亮。被他的笑声感染着,岑沐子也忍不住笑了,只留着沈暮成不明白,这有什么可笑的。

“你要多吃点,”爷爷看着她挑了两粒米塞进嘴里,皱着眉头说:“吃得跟猫粮一样,学习任务重,身体跟不上不行。”

“我知道啦。”岑沐子懒洋洋说。

“让她自己来!”爷爷说:“这么大了不会盛饭吗!”

赵秘书也不分辨,笑着坐下了。

岑沐子知道这是爷爷例行的教育,其实并不是冲她,因而接了碗坐下吃饭。

“什么东西?”岑沐子伸头去看。

是一只小狗,黑色的小狗,可能刚出生吧,只有半条手臂长短,耷拉着耳朵闭着眼睛,乖乖趴在前爪上。保姆用粉红色塑料碗倒了半碗牛奶,正撮着嘴逗引它来喝。

“哪来的狗?”岑沐子惊恐问。

知道她不喜欢猫狗,爷爷于是转开话题:“放了书包来吃饭吧。”岑沐子答应着去了,转身听见爷爷同郑刚讲:“每天弄得天黑才回来,晚上要熬到十二点才睡,小孩子考学最可怜!”

岑沐子把书包就近搁在会客厅里,洗了手换上拖鞋,转进饭厅吃饭。赵秘书早替她盛好饭,又拿了筷子递给她。

岑沐子哆嗦一下,背着书包回到屋里。饭厅里灯光大亮,岑沐子伸头进去看看,爷爷正在吃晚饭,郑刚赵秘书一左一右陪着。

“爷爷。”岑沐子走进去,乖乖叫一声。

她不喜欢猫啊狗啊,不是因为嫌恶,是害怕它们死掉。想着那样温软的小身子,忽而一天变得僵直了,简直不堪设想。她在江西基地养过一只瓢虫,装在玻璃瓶子里,喜欢的睡觉都要抱着。

可是没几天,小瓢虫就死了。岑沐子足足哭了一天,接着几天都心情不好,想到小瓢虫就不高兴。从那时候起,她再也不养任何活物,包括蚂蚁、乌龟、兔子、刺猬、狗和猫。

岑沐子拉了拉电铃垂下的绳,毛阳很快开了门。

“回来了。”毛阳笑容满面,好像很高兴的样子。他这个时候应该去串门了,岑沐子有点意外。但她发现整个院子气氛都不一样,房檐下的灯开着,驾驶员和保姆围在灯下,正在逗弄什么。

以上几种宠物是她在江西的好友人手一只的东西。

“是郑刚送来的。”毛阳说:“德国黑背,纯血统,很贵的。”

郑刚是家里早前的公务员,考上军校后分配的单位里有工作犬。他习惯中秋国庆前来看望爷爷,因此带了这只小狗做礼物。

沈暮成依旧在吴盘街口与岑沐子分手。他不想轻易破坏岑沐子刚刚建立起来的好感。看着岑沐子低头走进吴盘街的身影,沈暮成觉得很满足。

别墅小院里花木葱茏,因而这片的秋天浸润在桂花的甜香里。岑沐子很喜欢桂花的香味,这种花香像醇厚的酒酿,清甜的让人迷醉。

快到中秋了,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浮云迁移,月亮上若有若无的黑影引人入胜。岑沐子相信那里有楼阁桂树,她是不讲科学的,科学过于冰冷,而人生需要畅想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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