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片翼的天使
他的崛起就像燎原之火一般。从籍籍无名到家喻户晓过程实在太快，以致于在还没人来得及反应过来时候，他已经是和所有叫得上名号的大人物平起平坐的存在了。
似乎昨天还是坐在人们记忆最角落孤独吹着萧瑟骨笛的那个落魄风精灵，今天就突然就成了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重要角色。
一扫以往的怯懦迷茫，他只肖站在人眼前那有我无敌的强大自信就会牢牢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你可以颂扬他仰慕他憎恶他甚至唾弃他，就是做不到无视他。
当然就算巴尔洛再怎么自负，混血杂种这种称呼他是再不敢在公开场合宣之于口了。
在涅墨希斯统帅下，所有出色的风精灵战士脸上都洋溢着自信的微笑，仿佛前面如海如潮的魔族大军不过是砧板上等待屠宰的土鸡瓦狗罢了。这种不需要道理的信心一切来源皆是那并不如何高大的片翼身影。
“来自黑暗深渊的战士们听从我的号令，向无知弱小的精灵展示你们的强大吧！去把深渊的恐惧散播到这个在安逸温床里腐朽死去的地上世界每个角落！”
第九地狱深渊大领主奈落拖动着贯穿身体捆缚住他的九根布满铭文的铁链，用魔族最古老的语言发号施令。
那铁链条条有井口粗细，但是相比奈落那高达数百米的庞大身躯而言竟显得有些纤细小巧了。铁链两端原本浇筑了十八根石柱大小的特制铭文锚钉，深深插入地下数百米深处，现在被奈落像尾巴一样拖在身后。
“秘技，风法，青空之仪！”
回应奈落的是一片孤身深入魔族大军腹地黑色羽翼，如同血统论者口中宣称的那样那黑色昭示着不详，当然那种不详是对敌人而言的。
金色的禁风之印在这黑压压的魔族大军中闪耀着夺目的光辉，玄奥符文吞吐，磅礴浩瀚的威压升腾，一个纵横数十里的巨大术式阵自涅墨希斯脚底延伸开来。
朦朦青光笼罩，没人知道那术式阵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术法散去后，术式阵里除了涅墨希斯毫发无伤立在原地，再没有一块完好的血肉。稍稍靠近的魔族立马被残余的无形力量斩成数段。
“空……空间裂隙！”有看出究竟的存在出声惊叹道。
涅墨希斯方圆数十里成为了死域，潮水般向精灵大军涌去的魔族大军在这里像是波涛遭遇礁石，自动向旁边分散开去，被推搡挤入这片死域的魔族都被无形的空间裂隙斩得支离破碎。
看不出银色面具下涅墨希斯的表情，他轻轻抽出背负长剑向着奈落挑斩，一道巨大弧形剑波在魔族大军中开出一条血路直抵奈落身畔才消散。
这自然不是后继无力，这是涅墨希斯的邀战，显示的是他对力量超凡入圣的掌控力，他能感应到奈落与自己同等级的力量。酣畅战斗的渴望刺激着他每一个神经，他没兴趣跟这些魔族魔兵，哪怕是那比奈落还要高大许多的巨神兵磨时间，他想要真正的对手。
奈落也兴奋抽动周身遍生棘刺的触手。占据半个头颅的硕大独眼闪烁着妖异光芒。
“你，精灵，很不错！”
奈落用生涩的腓尼语，也就是精灵语说道。
“杜·阿图拉·耶摩菲萨·瓦塔纳！”
吟唱结束，一道横亘天地的巨大尸骨之门敞开。奈落用触手做了个别扭的请的姿势就率先进入其中。涅墨希斯知道那是一个异度空间，奈落是邀请自己前往那个空间战斗。
“深渊大领主奈落职阶居然是大御师么，有意思！”
毫不犹豫追上奈落身影，到了他们这个层次，耍小花招根本毫无意义，他压根没考虑过有埋伏或是陷阱，就算有也绝对一点不在乎，强者的孤独就是没有足够强大的对手。
另一边魔族士兵已经突破风精灵密密麻麻箭雨与风精灵开始了白刃接触战，涅墨希斯从不是一个好统帅，他是一个纯粹的战士，他只渴望战斗。队伍中真正负责队伍调度指挥的是一名风姿绰约的女性，她是风精灵的王——西西里亚·絮。
巴尔洛心绪动荡，涅墨希斯成名后很少在人前充分展示实力，也就罕有人知晓他实力的真实水准，以前涅墨希斯的两个著名事迹，巴尔洛都有自己的理解。
伊沃索达尔巴尔洛认为是三个精灵王已经把那大恶魔打成濒死重伤才被涅墨希斯捡了便宜，不过沽名钓誉之举；而与精灵王战斗三天？没人看到他们怎么打的，巴尔洛倒是从翡翠源境了解到不少隐秘，事涉大精灵王，他不敢明说，私下里却对那所谓的三天战斗嗤之以鼻。
直到今日涅墨希斯稍稍显露了真正的身手，巴尔洛才感受到作为他对手需要直面的恐惧，那仿佛另一个次元的强大，让不够强大的人根本提不起斗志。
随着战士体力的消耗战斗从白热阶段逐渐过渡为消耗战。魔族在数量上占据绝对的优势，但风精灵构筑的防线走精兵路线，以一当十的姿态抵挡住了一波又一波敌人悍不畏死的进攻。
鸣金收兵，再开战线，再收兵……
时间转眼过去半矢有余，即使战意最浓的战士在持续的消耗战中也沾染了一身疲惫。直到看到天空那片黑翼提着小山般大小依然跳动着的心脏归来时，众精灵才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
魔族大军彻底退回深渊，涅墨希斯把心脏扔到地上就一头栽倒。伤势再也压制不住，浑身伤口崩裂，血流如注，看来这战斗赢得并不像想象中那般轻松。
此战，涅墨希斯正式成为精灵族第一战士，脱离原十大精灵行列被封为圣战精灵。
夜幕降临，风精灵再次来到那棵栖霞树下，等待着那个改变了自己一生的存在。
“见我还带着这副面具？”毛茸茸的兔爪一把揭掉风精灵脸上的银色面具，一张无比清秀的面容如这清凉夜风般拂过眼帘。
那面庞出人意料的年轻，年轻得与那盛名相比甚至有些过分。
“就是当初见你太不自信才给了你这个玩意儿，你倒好还戴上瘾了……”
“习惯了……”风精灵微微一笑。
“怎么，我的大英雄，伤养好能动弹啦？”一兔掌拍打在涅墨希斯肩膀疼得他直倒吸冷气。
刚想发表一下不满，听到“我的大英雄”五个字又有种莫名的甜蜜感，不由露出腼腆的笑容。
“你该不会是受虐狂吧？”小兔子看着风精灵这反应吃惊问道，并迅速离他远远的，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不知怎么做到的，小兔子一把抽出风精灵隐藏起来的黑色片翼，上面羽毛已经掉的差不多了，很明显是上次跟奈落战斗还没复原。它这一抽把风精灵疼得又是一哆嗦。
“呦！不错呀，超现实主义抽象画派！”
看着风精灵要凑过来，连忙推开兔臂以示嫌弃。那意思全写在兔子脸上——
离我远点，本来一个黑不溜秋的翅膀就够丑了，现在还没毛了，丑死了！
风精灵只是微笑看着小兔子。
“不错不错，有长进了。以前一提起你这翅膀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现在能心平气和了？看你这么长进了，把脸凑过来！”
“不！”
“凑过来！”
“不，上次凑过去你就骂我死变态还给了我一耳光。”
“过来呀，小叶凡，姐姐亲你不打你。”
“嘻嘻，还是地球上的名字听着顺耳。”风精灵笑嘻嘻把脸凑了过去。
“死变态！”果不其然又是一耳……还没落下兔掌，小兔子就把唇瓣轻轻印在风精灵脸颊。
一道柔和白光包裹兔掌，小兔子把叶凡翻来翻去找着伤口用白光贴上去伤口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又把白光贴近那几乎秃毛的黑翼上，却没有什么成效，小兔子只有忧郁叹口气。
“还疼么？”小兔子柔声关切道。
“你翻得动作太大，有点疼……”
小兔子举爪又要打。
“我看你今天是不想好了！你怎么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以前那个高冷的风精灵呢？你风骨呢？哎……真是看错……对了，给我吹兔兔曲，我要听。”
小兔子情绪转变似乎从来不需要过渡，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春潮落霞赋！”
“随你便啦！”
骨笛幽咽依旧，却已没了当初的孤芳自赏、自怜自艾，有的只是澎湃的心绪和自然流露的喜悦感情。
“马马虎虎啦！我困了。”
风精灵张开臂膀，任由兔子钻进自己怀抱，蜷缩成一个绒球。
“艾。”
“艾……”
“艾！”
“哎什么哎，我没名字啊！”
“你让我叫你艾的啊，我不一直这么……”
“你是不是傻，你就不能自己想个别的像样点的称呼。”
“那艾……兔兔？”
“谁……谁跟你那么亲密了……随你便了，你说吧，快点，我困了要睡觉。”
“兔兔，你怎么白天从来不在。”小兔子听风精灵说了很多地球的事，自然知道白天就是对应恒界的明辰和胧月前半段。
小兔子没有答话，半晌后小兔子说道：“没别的事啦，那我先睡了！”
“艾兔兔，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
小兔子抬起头，红红的小眼睛直视着叶凡好看而认真的眼睛。
“这么久了，你还没猜到我是谁么……”
“我知道了，第一次见面你就告诉我了。”
“是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月神赋。”
“都知道了你还敢说，不怕别的精灵生吞活剥了你呀？”
“如果亵渎是罪，那我想下地狱。”
“哟哟哟，你这情话说得挺溜的，在那个什么地球祸害不少女孩子了吧？”
“你看像么？”风精灵眼神清澈不染污垢。
“得了，不逗你玩了，喜欢我很辛苦的，你真的做好心理准备了么？”
风精灵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看着小兔子红红的小眼睛，小兔子眼神有些闪躲，似乎想要绕过这个问题。
“那什么……你看今天月色多美……”
风精灵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兔子眼睛说道：“我知道跟你还有很遥远的距离，甚至现在连想见你一面都是奢望。也许我引以为傲的力量在神的世界根本不值一提，也许喜欢你会历经种种挫折磨难，甚至我会因此遭遇不幸，即便如此，我还是无法阻止自己喜欢你，越是压抑，思念的烈火就把我灼烧得越痛。
地球上有个我很喜欢的作者说过这样一段话，我觉得对我们情况很适用——假如她原本就在那虚无缥缈的天际，那么抱怨和痛惜又有何用？那里本来就该是她的世界。应该做的，是努力攀登与她同列，而不是把她拉下来，一起站在尘埃里。”（摘自《永夜君王》）
“宝贝，抱抱我……”小兔子往风精灵叶凡怀里更深处拱了拱。
今晚月色格外妩媚。
与他这些事迹比起来，所有让巴尔洛骄傲的一切似乎都像小孩子过家家一般拿不出手。
虽然巴尔洛一直坚称瞧不起涅墨西斯，但在多数人眼中这不过就是嫉妒罢了。天朝上国的帝君需要理会一个蕞尔之地土著首领的鄙视么？
挑战大精灵王，没人知道最终结果，但是持续了整整三天的战斗已经足够说明太多问题；
杀死第八地狱大领主大恶魔伊沃索达尔，那是从容应付三位精灵王联手还顺带取走花仙子王隼王性命的可怕存在，当银色面具提着那颗似龙无鳞、似鹿无角的硕大头颅回到风精灵王都后，所有风精灵都沸腾了，片翼天使之名从此传开。
他是精灵族不败的传说，精灵族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战士，那原本受尽冷眼和鄙视的黑色片翼也成为他最鲜明显著的标志，无数崇拜他的各种族孩童甚至用各种材料做出自己想象中最美的黑色羽翼粘贴在左肩后。
如果硬要说巴尔洛对人生还有什么不满的话，那一定就是这个突然闯入所有人视野的怪胎。长着单片黑翼的怪物，他竟然也是骄傲的风精灵一员。
不！
这样的怪物就该在肮脏的地下世界像那些低贱的地下种族一样过着茹毛饮血的原始生活，他凭什么可以和其他拥有高贵血统的风精灵一起享受和煦的阳光，还有最美的如情人指尖般轻柔的皎洁月光！
涅墨希斯依然是孤独的，但现在这份孤独是只有真正强者才有资格品尝的独特滋味。
而令他真正扬名恒界的事迹无非两件——
无论巴尔洛如何不满，涅墨希斯还是凭借他不容置喙的强大站在了精灵族的领军地位。
鲜有人知道涅墨希斯真实的面貌，他把一切情绪连同面容一起藏在一副精致的银色面具下。据说涅墨希斯只在生死对局中才会摘下那从不离身的面具，因此没有活着的存在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如果说还有什么巴尔洛不满的地方，那一定是这该死的怪胎居然跟自己一样是十大精灵之一。
如果说还有什么更令巴尔洛不满的地方，那就只剩这卑微的怪胎不但跟自己同居十大精灵之一，更是位列十大精灵之首，被人称颂为片翼的天使。
父亲更是风精灵长老院实权长老之一，天赋出众的巴尔洛自幼受到最优良的教导，年纪轻轻就已踏入许多精灵终其一生都无法踏入的翡翠真璃境，并借此习得让他扬名恒界的幻海尘沙。
优渥家世、出色天赋再加上精灵们十分看重的必不可少的俊朗外形，让巴尔洛成功位列泽尔忒弥亚十大精灵之一。
天使？呸！
眼瞎么！天使会是那副德性，那不洁的被诅咒的黑色片翼，那一身浓郁到令人作呕的混血杂种的气息，这样的玩意儿也配叫天使？
什么样的天神才能接纳这样肮脏的神使？就算最伟大宽容的月之女神艾希礼见到这样模样的存在肯定也是嗤之以鼻！
巴尔洛轻蔑瞥了眼队伍最前列的那片黑色羽翼，不屑之色溢于言表。
在万千洁白双翼中那片黑翼显得那么突兀、那么孤独。
巴尔洛出身优越，父母都是血统高贵的纯血大精灵。他继承了母亲水精灵柔和温润的精致面容，面庞英俊、身材高挑的巴尔洛符合任何精灵对美的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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