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流士
风精灵停下了“吹”奏。
“就那个什么，就那个叫啥来着……哦，对，月神赋，吹给我听！”
风精灵手上又一道风箭成型了。
“那好，那好，我来给它取名字……叫什么好呢……叫什么呢……对了，就叫兔兔曲吧！”
皎洁月光似乎也盖不住风精灵一头的黑线，他差点从树枝上摔下去。
“春潮落霞赋！”
“兔兔曲！”
风精灵不再言语，小兔子见他不跟自己争顿觉无趣，直立而起，摊了摊“手”。
“你成精了么？”
小兔子倒是混不在意抱着“手”还在栖霞树下优哉游哉溜达起来了。
“我说，你该不会是没有朋友吧？”
风精灵脸色一僵，抽出翅膀，转身朝密林深处飞去。与一般风精灵洁白宽大的双翼不一样，年轻的风精灵羽翼是黑色的，而且只有一片。
“喂喂喂，你别急着走啊！我也没朋友，不如咱们来做朋友吧！”
小兔显然也被风精灵那与众不同的羽翼惊住，刹那失神后才反应过来在风精灵背后拼命追赶呼喊着，奈何受限于兔身，并不能追上……
小不点拉开布帷，光线刺得叶凡眼睛有些疼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坐起身来。那橘红的朝阳拉长小不点的身影，投在叶凡身上，让他觉得这一刻好美……
“拿去，大花猫……”
小不点递来的是一条沾水的手帕给叶凡擦脸的。要知道这是在沙漠中，这手帕的价值不言而喻。
叶凡在那氤氲世界里哭过，还被朵西舔舐了脸颊，加上这沙漠里风沙大，现在形象的确有些埋汰。
迦耶氏开心地笑了笑。小不点藏起满是伤口的小手，这手帕是她走了不少路找到储水植物后连刨带挖了两三米才弄到的，虽说本来也是去被派去找水的，但这份关心的心意也不掺假。
“你说你这么大个男孩子了，昏迷了都能哭哭啼啼，害不害臊……”
小不点还准备继续发表自己的“高谈阔论”却毫无防备地被叶凡一把抱在怀里。
“喂喂，说你不害臊你还蹬鼻子上脸啦？我跟你说你可别乱想，我就可怜你个哭花脸的小屁孩儿罢了，我可是要嫁给这条印迦道上最有钱最有权势的男人的，谁稀罕你个不知哪儿来的穷小子！”
见叶凡丝毫没有要松开的迹象，也赌气似的抱紧——往死里勒那种——叶凡。
“来来来，小姑奶奶我倒要看看咱谁先忍不住松手！”本来挺温馨一个场面被小不点这么一折腾气氛彻底变了。
迦耶氏哈哈大笑着退出了帐篷。沙漠中女子性情多豪放，对待男女之别看得不是那么重，更何况两个小孩子玩闹，就随他去吧。
暂代汉斯安拉之位的是乔本，众人对此没什么异议，此刻走在商队最前方的他抬手示意停下。
“还需要我多说么？老规矩，留头不留货，留货不留头！”
一票棕身长耳的怪物从沙丘后显出身形，他们骑在脊生黑鬃，恶名昭著的黑鬃胡狼身上，挥舞着明晃晃的弯刀，嘴里打着口哨。
“该死的沙漠哥布林！”
乔本率先发难，大喝一声，脸上青筋暴起，肌肉隆起，衣衫爆开。一刀劈下，便将一只沙漠哥布林连同他坐骑砍成两半，只留呼呼风声继续诉说着这一刀的可怖和力道。
“初阶狂化！你是兽人后裔？”
“砧木红儿，狂化算不算法术？”身负一副血腥骷髅三角旗帜领头模样的哥布林发问道。
“回掌旗，旧约规定只有运用了法灵的才算是法术，但是新约规定只要能让物种拥有超越物种本身身体力量极限的能力都算法术。”
“那就好！”
掌旗哥布林从黑鬃胡狼身躯上跃下，把身后旗帜拔出，随手一掷便插入身前沙地。
“血脉传承，先祖召唤，炎狱守护者·拉菲亚！”
插在沙地中的小旗忽然无风自动，旗帜上所绘血腥骷髅竟化作一缕白色幽雾，一口咬在掌旗哥布林臂膀上，然后被染为鲜红色，钻进他七窍之中。
掌旗哥布林在吸入那红雾之后，棕色的身躯竟也变为鲜红色。
“拉菲亚！”
“拉菲亚！”
众哥布林见状，纷纷高举武器齐声高呼。
掌旗哥布林脚尖勾起那骷髅消失只剩一片猩红的两面小旗，左右开弓，腾起两道暗红火浪直冲乔本。
乔本架起双刀挡在胸前，火浪径直拍打在刀面上，刀面迅速变得火红一片，乔本吃痛扔掉双刀，空气中弥漫出一股焦糊味。
乔本胸前已是焦黑一片，手心更是惨不忍睹，而那两口材质上佳的钢刀此刻已经熔为铁水。
“这可是炎狱之火，沾上一点就够你受的了！”
化身拉菲亚的哥布林丝毫不见骄狂，只是冰冷述说着事实，便筹备着发出第二波火浪，这一波火浪乔本要是躲不过去必无幸存之理。
就在这时他忽然吃惊地看向商队并未参战的老弱妇孺人群中。
“秘技，风法，青空之礼！”
“阁下，这是什么意思？”莱娜愠怒地盯着高高在上的权臣，高耸的城墙上无数弓箭手瞄准了城池中六道纤细娇小的身形。
“呀呀，我还以为精灵的事只是传说呢，没想到还真的是存在啊！真是幸会幸会！”
“阁下这摆出的阵仗好像不是幸会的态度吧！”
“哪里哪里……蔽国地小物薄怕是委屈了诸位远道而来的尊贵客人，还请回去吧！”
“请让我们觐见大流士大帝。”
“大帝日理万机，岂是随便一只阿猫阿狗乱吠两声就能见的？给足你们面子了，别不知趣！”
“你！”脾气本就不太好的米菈气得直哆嗦，右臂伸直就要吟诵咒语。
“巴尔洛事件后，人类大帝与大精灵王制定《和平条例》第三条——若精灵及其附属种族对不会法术的凡人使用攻击性法术，均视为反同盟罪，施法者一律处死！”权臣得意捻了捻胡须，“尊贵的花仙子族诸位需要我再提醒你们一下么！还是说你们想要挑起人族和精灵族的战争？”
“呵……原来是有备而来啊！”莱娜也气得声音有些颤抖，“挑起人族和精灵族战争？就凭您？您配么？”
“大流士，你已经倒戈了么？你忘记自己身上流淌着什么血脉了么？”莱娜义正辞严用扩音术把这段话传遍了整个皇城，皇城出现了一瞬的停滞，贩夫走卒或是达官显贵都停了下来，但一切马上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恢复正常。
莱娜见半天无人回应，心灰意冷，排除了最后渺茫的可能性。
六位花仙子经过几天跋涉终于抵达皇城波利斯，正准备飞越城墙直接去找大流士时候却被一种突然从天而降的神秘粉末撒了满身，失去了隐身，然后城垛上就开始出现成批的军队，这才知道自己怕是陷入了圈套。
一个小厮跑到权臣身旁，伏耳低语了几句，权臣脸上神色有些惊疑不定。
僵持不下之下，莱娜想想觉得这事还是先禀告花仙子王，等他来处理会比较妥当，就欲离开，要求打开城门打道回府时却遭到权臣拒绝。
“我忽然改注意了，你们这样回去告我们一状，我这种小人物可消受不起！你们还是乖乖留在这儿吧！”言罢手一挥示意手下去把几位花仙子制服。
“大胆！今天我终于见识了人类的丑恶卑鄙，背信弃义在你们看来就是那么轻松写意么！”赫美大声质问。
“美丽尊贵的花仙子小姐，或许我该提醒您一下您得先活过眼下这关才有资格谈论我是不是卑鄙。”权臣发出放肆而得意的狂笑声。
“秘法，一瞬身闪！”
随着这声沉吟，一道寒芒突然出现在权臣脖颈处。
“的确，我们无法对你使用攻击性法术，可是条例没规定我们不能用辅助法术或武器，甚至没规定我们不能杀人……你们那贪婪的人类大帝，既想借机削弱精灵对人类的压迫掌控，又想从精灵这里得到战争的帮助辅佐，这才有了那么可笑苍白无力的约定！”
黑暗中一双眼睛精光一闪而逝。
“触及到初级空间力量的奥义么……有点意思啊，小姑娘！”
“菲加阁下救我！”权臣被吓得冷汗直冒，哆哆嗦嗦大声喊道。
莱娜忽然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她毫不犹豫再次使用了这习自翡翠氤氲境的秘技，一瞬身闪。
一路上不停变换震翅频率正是为了修炼这一秘技。
身形再次显现出时候，一道幽邃黑芒无视她的位移，依然准确击中了她戴在左臂的花环。
“不好！星洞！”
莱娜惊呼一声，却已来不及，那花环破碎成漫天流光，煞是好看。
“放弃吧！我跟花仙子王还算有些渊源，不想彻底闹僵，现在你们回去的途径没有了，先安心在这里待下来吧！”一全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看不清面容的人影从黑暗中走出说道。
米菈见归途无望，恨得牙根儿只痒痒，不想再理会什么条例不条例，马上准备丢出几个大威力法术跟这些可恶的家伙同归于尽。却被莱娜制止了。
莱娜制止她的理由很简单，不是她没有脾气，而是刚刚出手的这个黑袍实力深不可测，他一人完全可以横扫己方六人，己方没有半点胜算，只得微微点头。
“我答应你放弃抵抗，但是你必须保证至少要给予我们最低限度的尊重，花仙子宁死不受辱！”
“这是自然”黑袍点点头，“把几位尊贵的客人请到藤屋。”
听到藤屋几位花仙子明显一愣，没想到对方对自己生活习性这么了解，居然连自己传统住所都事先准备好了……看来黑袍说的跟花仙子王有些渊源还真不是空穴来风啊。
莱娜眼角却隐现戒备之色，先不提藤屋的制作方法只掌握在花仙子一族手中。哪怕对方有藤屋种子，再加上成熟的制造工艺，那也不是一两天就能成型的，对方是怎么提前知道会有花仙子到来的？
莱娜转头又一次观察起黑袍，回忆刚刚那一缕黑芒，总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说过但是又一时想不起来了。
只见刚刚那趾高气昂的权臣一把年纪却一脸谄媚地看向黑袍，黑袍竟然不顾仪态用手拍打着权臣的脑瓜，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责备权臣，黑袍察觉到她的目光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整理整理衣襟又装模作样做出一副绝世高手的姿态。
莱娜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么一个真正的高手偏偏却是个活宝，令她意外的是一位不起眼的年轻花仙子洛伦斯也面色凝重地打量着黑袍，难道……莱娜心中有了猜想。
某个遗迹深处，正在观摩遗迹壁画的大流士忽然手一抽筋，疼得直哆嗦，顿时解读的兴致全无。
“该死的灵遗族！”
郁闷地灌了一大口玉酿十锦香，才算消了气。
若是莱娜在此，一定会惊掉下巴……因为那大流士喝的竟然是花仙子族酿造工艺早已失传的一种秘酒。现在全国库这种秘酒的贮藏量不超过五百品，可以说每一滴都珍贵到极点，在这名不见经传的波希亚星上一个人族国王竟然可以大口灌着这种价值连城的美酒，这绝对有猫——腻！
“看不出来你有时候也不那么讨厌嘛！这叫什么曲？”
“没名字。”
风精灵略微一思索，居然鬼使神差纵身跃上栖霞树横出的枝干，向月而立，把骨笛送到了唇畔，气流翕动，悠扬的曲调响彻栖霞森林。那曲调时而温婉时而急促，奔涌处若大河决堤，顿挫处如尘沙落定。
小兔子已完全被这悠扬曲调感染，他似乎听出了年轻风精灵的孤寂，听出了他的不甘，听出了他的胸怀，听出了他的怨愤。
红红的小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风精灵银发飘飘，皎洁月光映衬，年轻的风精灵那绝世出尘之姿深深印刻在了兔子的脑海中。
右手腕旋风状刻印金芒吞吐，玄奥的符文迭次闪烁。一道风箭在风精灵手上成型瞄准了小兔。
“咦，你的禁风之印居然在手腕上……我就无聊来玩玩，干嘛那么凶？”
“你是谁，来这儿有什么目的，是不是天空精灵的奸细？”
月神赋是精灵用来歌颂月神的礼乐，只在祭祀月神时候才会演奏，兔子的要求可以说是失礼，甚至是无礼冒犯了。
“停停停，怕了你了，那你随便吹点啥吧……只要不是单纯和弦就行。”
“好无聊！”见精灵不理会又抱怨道。
“喂，你能不能吹点别的东西……总是这几个和弦听都听腻了。”
“你这人真没趣……叫我艾好了，我大概是奸细吧！怎么你要处决我么？”
“我不是人，我是风精灵！”
“多精致的骨笛，只用来训练不会太浪费了么？”
年轻的风精灵看向森林深处的一只小兔，他知道那只兔子不过是个媒介，真正说话的另有其人。
“哎呀，你戾气太重了，不就口误么……”被附身的小兔子似乎吐了吐舌头。
哼！风精灵哼了一声不再理会那只兔子，继续“吹”他的骨笛。
“好无聊！”兔子抱怨道。
月光充盈天地间，柔和的银白色均匀播撒。目光所及，全都笼罩在一片圣洁祥瑞之中。
年轻的风精灵有着和这月光一样银白的长发，斜靠在与风精灵聚落伴生的栖霞树下。
骨笛幽咽，却无人吹奏。那骨笛不过是年轻的风精灵用来训练控风能力的工具罢了，气流都是用法灵制造的，他精通乐理却完全不在乎此刻奏出的是什么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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