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渺无涯

黎云龙领会到了陆无涯的意思，点了点头道：“先生在理，俺黎大刀就是个大老粗，不会想这么多。”

外面街上，一人屠了几十只小妖的冰渺收完了最后一个灵。她环顾四周，确认再无妖后，大红色的纤细身影闪进了酒肆。

黑暗中冰渺被地上妖族的横尸绊了几下，不由得惊出了几个趔趄。待她上了四楼，黎云龙已在楼梯口那里等着她了。

“妈卖批哦！这操性还让不让人休息了？”说着就要冲下楼去。

陆无涯望着这二人的背影，说到：“回来。”

冰渺和黎云龙同时回头，一脸不解。

陆无涯拿着那驱妖烛，走到楼梯口，把驱妖烛放到了距第一级台阶几尺远的地方，下面的半层楼道马上被笼罩在了一重血光当中。

陆无涯开口说到：

“这么晚了，我们毕竟还是要休息的。”

放下那驱妖烛后，陆无涯走到了一个角落里，拿酒肆的座椅拼成了一张勉强能睡三个人的“床”，躺了上去。冰渺也不同他客气，过去卧在了他旁边。

陆无涯半眯着眼，问冰渺：

“我引来了这么多妖，你们也很困扰吧？”

冰渺摇了摇头，说到：

“先生这是苛责自己了。冲我们来的妖越多，围困寿宁居民的妖就越少，内城中的百姓也就能多活一些。谈何困扰？”

陆无涯嘴角已掩不住笑意，他道：

“你明白就好。”

冰渺侧过身子，只隔几寸她望着陆无涯的脸，少女心思细密，人在说话时的小把戏她怎会看不破。于是她狡黠地挑了挑眉，一副看穿了陆无涯的样子，她说到：

“先生这是故意问我的。您明知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却非要我把话说出来，这样您就宽心了。”

陆无涯有些羞赧，真诚的伙伴实在难遇，这让他就算遇到了还不免要先恶意揣测一番。

黎云龙站在楼梯口那里，双臂抱在胸前倚着墙，得意洋洋地看着冲上楼来的妖族一个个被烛光灼死然后尸体滚下楼去。他嘿嘿笑着骂到：

“孙子们，爬了半天连你们黎爷爷的身都近不了。还想吃人呢？吃粑粑吧！”

“黎兄，快过来休息吧，你也劳累了一天了。”陆无涯说到。

“哎，好嘞！”黎云龙说着走过来，把鱼头刀卸下，卧在了陆无涯和冰渺的中间。

那些妖族死了不少以后，像是逐渐退去了，楼梯口那边妖族死前的哀嚎声也渐渐听不见了。冰渺三人合上了眼，就要睡过去。

突兀地，又一声尖利的嚎叫声撕裂了内城中夜的死寂，穿透人的耳膜，让其抓心挠肝、不得安眠。

冰渺陆无涯与黎云龙听见了齐刷刷地坐了起来，但又想到唯一的入口处有驱妖烛在所以也不必担心。于是他们重新躺下试图入眠，却被接二连三的哀鸣声搅断了睡意。

黎云龙翻身跳下那座椅拼成的“床”，瞪着浑圆的眼睛，那里面已有了血丝。他不由得破口大骂：

“妈个鸡！还让不让人睡了？”

他快步走到楼梯口那里，望着下面仍不停地往上冲着的妖族，睁着疲惫的眼睛竟开始了哀求：

“爷爷们！我喊你们爷爷了！别傻不拉几地往上怼了！损人不利妖的，何必呢？俺和你们协商停战如何？待到了明个儿一早，俺肯定背上俺的鱼头刀和你们好好比划比划。到时候咱不使驱妖烛这种有违比试公平的玩意儿…”

冰渺和陆无涯懒洋洋地卧在那里，哭笑不得地听着黎云龙和那些被欲望吞噬掉理智的家伙们摆事实讲道理。

“黎兄，回来吧。不是想打击你，而是你这样真的没什么用。”实在看不下去了的冰渺劝说到。

这边黎云龙一听好言相劝不顶用，便马上换了张脸，骂到：

“呔！妖怪！烧不死你们！”

说完他气鼓鼓地回到了“床”上，拿起了陆无涯一只胳膊，细细地闻了闻。

陆无涯吓得连忙把自己胳膊抽走，像看变态一样看着黎云龙，整个人也缩进了角落里面，一脸的七贞九烈，他尖叫道：

“干什么？你一个大男人想干什么？”

黎云龙娇憨地笑了笑，道：

“我就想闻闻先生的肉什么味儿？是有多香？引得这么多妖哈喇子都流出十里八乡远了。”

冰渺从背上一下子取出了五支箭，向楼下妖群射去。她转身要下楼，背对着窗户的她伸出来右手，那五支箭飞进酒肆的大门，穿过蜿蜒回环的楼梯间，飞到四楼，飞回冰渺的手里，箭头上还带着五个妖族的血液。

黎云龙拔出了背上的鱼头刀，骂到：

陆无涯立在窗户那里，望向窗外，幽幽地从他口中飘出来了一句：

“来了。又来了。”

冰渺和黎云龙速速跑去了窗前，只见楼下黑暗中一排排幽绿色的光点在闪烁，就像是成群结队的萤火虫。妖族又像潮水一般朝这里涌过来了。

在酒肆四楼顶层上，陆无涯拿着驱妖烛环顾四方。

大概，都清理干净了吧。

楼梯那边突然传来了急促有力的脚步声，陆无涯戒备地拿着驱妖烛走了过去。

“渺哥，下面的可都解决了？”

冰渺点了点头，道：“都死透了。”

陆无涯摇了摇头，说到：

“驱妖烛是用高阶驱妖者的血溶进烛蜡里面做成的。若是我们一直依赖驱妖烛，那岂不是要高阶驱妖者们不停的供血。而且那样不思进取的话，不自己杀妖来升阶，以后等山庄里面的高阶长老都归西了，阶数太低的我们根本做不出驱妖烛，那时又该如何呢？”

烛光映上了那人的脸，是黎云龙。

“先生，渺哥不放心你一个人，让我跟过来看看。”黎云龙嘿嘿笑着说到：“不过看来是用不着了。”

一束微弱的烛光照遍酒肆一楼的每一个角落，然后那里除了陆无涯以外就不再有任何活物。

楼上传来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陆无涯听见后便拿着那驱妖烛上楼，在狭窄的楼道里，无数闻见“诱种”的味道冲下楼来的小妖迎上了正上楼来的陆无涯手里的烛光，伴随着一声声惨烈的哀嚎，一具具被烧灼得残破不堪的躯体顺着楼梯滚落下去。

黎云龙指着楼梯上半具焦尸问到：“这些还有下面那些，都是先生的驱妖烛干的？”

陆无涯微微点了点头。

黎云龙听了后十分高兴，他说：“先生有这般神器还要我们何用？以后都不用打了，直接一人一支蜡烛烧它丫的不就行了？”

陆无涯以血光护体，手持着那驱妖烛慢条斯理地往酒肆的里面走去，伴随着一声声或尖锐或低沉浑厚的咆哮，一股活物被烧灼后的焦味弥漫在了空气中。

妖族们看见同伴的惨死，不禁也有些恐惧，但这丝恐惧马上就被吃掉“诱种”的欲望吞噬了，它们又前仆后继地朝陆无涯嚎叫着冲了过来。

陆无涯慢慢地向前踱着步子，烛光映出他神色漠然的脸，眼神中一半是怜悯，一半却是不屑，像一尊神睥睨众生一般看着这些低等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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