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鹅黄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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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不知罗妃安问起此事的原由,但她只能据实答道,“确有此事。”

玉兰花根部的红泛起在罗妃安的脸上,嘴角依旧没收起笑容,“如今太子重病,风吟殿正缺个可靠的人,你可愿过去?”

“太,子……”

一切都太过说不通……

“娘娘,无论为何,违背良心的事,我绝不会做。”

她的这股子强硬,本是什么底气也没有,却让罗妃安愣了好久。

才收了收神色,轻松向她解释道,“不必担心,你要做的不过是去风吟殿,确认那太子是真疯还是装病。其余的,即便你想做,也做不了。”

看来,她是拒绝不了这件事了。虽说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但能留在宫中,或许可以进祖师殿,将当年外祖父那案子查清。也不算白来一趟,只是玉恒那儿如何解释。

颜宋诺声道,“是,只是娘娘,我在那风吟殿需要待上多久?”

“时局定后,你便可回来,此外,我也会答应阿恒纳你为妾。”

时局,想必那时阿恒已是这玉都的王。罗妃安随意许下个嫔妃的阶品,自然毫无问题。只是那后宫中,又会有多少与罗素儿一样的女人,暗自勾心。

而她对阿恒本就没有信心,过不久,他没准就能忘记撇下她。

她想要回去说清,“娘娘可否许颜宋回家一趟,家中的姨母身子一直不好,已有数月未归,家中也不知……”

罗妃安倒是奇怪了,“你未曾听说过颜府之前遭罪?”

“遭罪,何时的事?”

“怕是玉恒故意压下的消息,欧阳长世叛变,圣上本要治罪那颜氏,念及颜太傅昔日之功劳,这才将这罪免了。”

难怪当初她提起回去时,玉恒会露出那种神情。他故意不告诉她,想必也是怕当时伤重的她再费神。

“那娘娘可知如今姨母怎样?”

“颜氏?得知边城一事后,还没等圣上怪罪,早就逃回乡了。你不会当真以为她对你如同亲生女儿?”罗妃安似乎极其不喜颜氏。

“姨母待我视如己出,娘娘这话,似乎是认识姨母?”

罗妃安要是说不认识,那便是在撒谎。谁不知当年颜示儿还在罗府之时,那颜氏闹出的事就不下十件。

这嫉妒之心的由来,与颜太傅离不开关系。小女儿颜示儿天资聪颖,自然讨得人喜欢,而那颜氏从小便不受太傅注意,但凡一句夸赞也未曾听过,心生妒意也不难解释。

当年,罗示儿在家暴毙,也未曾见这颜氏为其收尸。怎会如此好心,收留颜示儿的女儿?还视如己出?

“反正,颜氏的事你不必担心,安心顾好自己便可。”

罗妃安其实也并非无情之人,或许十多年前她未曾进宫时,与现在的颜宋是最相似的。但多么倔强的性子,也总会在一次次风波后磨平。

好在这次派去风吟殿,玉恒也让素秋陪着她,虽说素秋就是个孩子,也就算不上孤军奋战。

张管事让她换了身侍女的衣服,毕竟要在太子身边服侍,穿成这样不合体统。

这身鹅黄襦裙是那些刚入宫的小宫娥穿得,与张管事和之前所见那位姑姑穿得青紫外衣不同。外人一看便知,这是宫中最低级的宫婢。

况且,颜宋穿这身并不好看,相反那鹅黄色映得脸颊发黄,少了些好气色。

“娘娘已经安排好,风吟殿出事后,就剩下三个侍女。一个同我一样是掌事姑姑,另两个,一个絮梅一个白城,刚好都是今年刚进的侍女。”

颜宋应声,恰好这角度刚能看见风吟殿。此前见过一回,那些看守侍卫如今都撤完了,这东宫冷清得很,就连殿前的空地这风也有些阴凉。

颜宋多少有些疑惑,“这风吟殿昔日外头都有许多人候着,如今怎会如此冷清?”

张管事倒没露出什么惋惜的表情,像是见惯了这种事,“宫里都是些见风使舵的人,太子出事后,一个个就寻着关系去别宫了。”

那太子虽不是什么善类,但落得如今众叛亲离的下场,到也觉得可怜。

颜宋跟在张管事身后,风吟殿门一开,便是那熟悉的声响。

殿内果真只有两个鹅黄小宫女,长得高的名唤白城,脸上没见笑意,就是按理向张管事作揖。而一旁,长得水灵的,便是絮梅,倒是一个劲朝着颜宋笑。

“这是颜府的颜小姐,是太子殿下的故友,还有这位素秋,今日起,便会过来照顾太子殿下。你二人好生照顾着。”

“是。”

颜宋只是小心瞧这二人,一个水灵活泼,一个沉默寡语,她二人竟性格相背。

“颜姑娘!”

一顿交待后,她决定去看望一下太子。可拉开帐子,不夸张得说,颜宋差点一下摔了,床榻上的男子蓬头垢面,低头正一门心思鼓弄着布偶。

素秋见着那布偶,正是她集市上看中不撒手的那个,立马扑到床前,与他一同玩起来。

也不知面对这场景该露出何种表情,毕竟一个大男人弄得自己无知幼稚的样子,挤眉弄眼间,总让旁人觉得浑身不自在。

况且,他本就长得不和善,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真想抽他一大嘴巴子。

絮梅和白城倒是镇定得很,像是早已习惯太子这副样子。在一旁,哄他喝药。

那药的味道难闻得很,一股子腥味,整个风吟殿都弥漫这股难闻的气味,确实有点恶心。

太子那张本就看着不顺眼的脸,愣是挤出了一副惊恐的表情,身子往后一靠。

“你要给本太子喝尿吗?!”

白城和絮梅两人相视,药的热气在蜡烛的烛光里划了一个又一个圈。

素秋在一旁也闹腾着,学舌,“你要给本太子喝尿吗?”

好在白城和絮梅并没太在意素秋的话,大概,张管事也提起过素秋心智不全。

絮梅坐在床边,小匙了一勺,递到太子嘴边,“殿下,这是太医特地嘱咐的药,喝下去,才能快快好起来。”

太子自然不领情,毕竟,何种理由能让一个心智如同五岁孩童的人,喝下这一大碗药。

“殿下,要和奴婢打个赌吗?”白城蹲着身子,语气像是在哄孩子。她似乎胸有成竹,对搞定失心疯太子很有把握。

她注意着玉恒的表情,像是个孩子突然发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兴奋正了正身子,凑近白城。

“你且说来听听?”

“殿下喜欢投壶,那我们便比比谁能够百发百中!”

太子点头,这投壶恰是玉乾最拿手的,因此,听起有人要挑战他,他更是自信满满,没有丝毫顾虑。

他左右看了眼,寻找什么,“赌注呢?”

白城指着絮梅手中那碗药,“这……这碗破东西,谁输了就得喝下它。殿下可得好好想想,做了决定后,可就不能耍赖。”

先不说白城如何赢得了玉乾,玉乾倒是答应得十分果断干脆。大概,一个五岁孩童脑中,总会被眼前盈利所扑到。

投壶的规则不难理解,每人共有五支绑着黄绿蓝红黑的箭,对应的壶上也有相应的标记。此五壶由近及远分置在不同地方,只有射中所有方能算获胜。

第一支,黄色,二人皆一下投中。

第二支,第三支……二人皆不分胜负。

直到最关键的红色,不知为何,玉乾竟一下扔进绿壶,还开心跳起身子,成了一场乌龙。

难不成,这玉都太子有红绿不分的眼疾,想到这儿,更是忍不住笑出声。

玉乾要是以后痊愈,想起自己原先本是孤傲冷酷,有一天也会沦落成如今无措幼稚的样子,大概会选择撞墙。

许是颜宋笑出声,太子愣得回头,才看见一直躲在后面的鹅黄宫女。

“你是何人!?”

颜宋立即止住笑,上前,“回殿下,奴才是新来的,负责照顾殿下起居的颜宋。”

太子的眼睁得很大,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心智不全,玉乾的每个表情都比之前浮夸。让人忍俊不禁的还有,他那样貌属于阳刚之类,有时还会撒起娇,更是让人承受不住。

“好了,你就是母后派来监视我的,赶紧离开,本太子不喜欢你!”

颜宋起先是一惊,这心智不全的太子怎么能一语道破她的来意。而后想想,太子从不称皇后母后,按其心智五岁时,口中所谓的母后大抵是指慕南夫人。

“是,奴才这就回去向娘娘复命,包括刚刚殿下投壶的事,皆会一五一十禀告。”颜宋的语气不像是商量,倒是有种威胁的口吻。

絮梅和白城都十分不解,她们想尽办法哄着顺着的主,颜宋第一日进来却选择直接逆鳞而上,将那气焰燃得比他更旺。

不过,事实上这句话倒还真管用,毕竟她面对的是个五岁孩童,自然心中惧怕长辈的责怪,又努力想要维持好印象。

而慕南夫人在玉乾心中怕是有着无可取代的地位。

旁观者大概也能从这沉默的片刻中,也慢慢瞧见太子的气焰愈弱,颜宋的气势渐长。

“你别走!留下来,我准了不成。”太子语气中没有半点挽留之意,一双眼斜视着她,本就没有半点好感。

鹅黄色的衣衫,泛黄的双颊,就连配饰也是黯淡无光。他大概不喜面前这个女人,转而朝白城和素秋笑,与她们一同玩起了别的。

好在,这风吟殿也算留下来了。只是白城和絮梅好像对她并不喜欢,尤其是那个叫做白城的,语气更是……

“颜姑娘出身不凡,何苦来这风吟殿受罪?况且,方才颜姑娘对殿下的态度实在不敬!”

一出门,白城便冷着脸对着她,与她刚刚那副面对太子的神情相差太多。

“白城姑娘对殿下的细心我看得出,只是殿下如今失了心智,倘若一贯顺着他,怕之后闯出些祸端来。”

毕竟,他如今控制不了自己,做出的事,说出的话,都需要一个人替他把关,否则,往后闯的祸,岂不都算在她们头上。

白城倒没因这句话改观,一双眼冷冷扫过她,就像是她横竖都不喜欢你,“不劳姑娘费心,始究不是殿下身边的人,就不会怀着什么好心眼来这风吟殿。只是姑娘记着,与殿下为敌就是与白城为敌!”

意料之外,分明二人都是才入宫的,这白城护主心切,明显与絮梅不同。此等忠心,真只限于主仆之情?莫不是这白城对殿下有别的心思……

不管如何,罗妃安吩咐的事她得赶紧确认。虽然,事情表面上,玉乾的病毫无问题,但罗妃安对玉乾的警惕,绝不是空穴来风。她决定再多观察几日。

走回凤鸾殿的路,就必然要途径宫学学堂。她故意将步伐加快,想要避开不必要的人。但就是迎面遇上了熟人……

“颜宋?”

顾婠婠今个这一身浅色上衣,倒是将她的皮肤映得更红润。与那鹅黄小宫女一比,倒真是光彩招人。

“顾小姐。”她快速作揖,继续加快脚步。

而顾婠婠像是故意找茬,“你这身……是风吟殿的衣服?为何,你为何要穿这一身?”

止步,她为何要去当一个宫女?因为罗素儿诬陷她打伤她,皇后想要摸摸太子的底,于是这两件事合在一起,她便要去当宫女了。

不不不!

“太子与我有救命之恩,颜宋只是报恩去风吟殿服侍一段日子。”

此等荒唐的理由,她要真信了,那便是中邪。

“坊间早有传闻,你颜宋品行不端,前不久,你分明还在勾引二殿下,怎么了,如今换了人了!?”芙蓉的话向来难听,但这也突然明白,她在玉恒府上养伤一事,怕是在坊间又传成难以入耳的样。

“姑娘此言差矣。”

芙蓉回头,身后站着的竟是八皇子,连忙作揖,“殿下。”

八殿下也不知何时出现,大概躲在墙角听得有会儿。

“同是闺中女子,怎得话语听着这般不堪入耳!”

“殿下不知,并非芙蓉夸大,这坊间谁人都晓得的。”

“我见顾小姐一眼未发,想必她也听过。只是即是大家之后,岂能与那市井小人一样,出言龌龊。顾小姐,本王这话可有错?”

“自然没有,芙蓉,赶紧向颜宋赔罪。”

芙蓉虽不愿,但她弄得情局势,转过身子,慵懒向下躬身。只是颜宋伸手拦住她。

“不必,你即说了,我也听了,就没必要收回。谢殿下解围,颜宋手头还有事,先行一步。”

“等等!”玉尧突然将她手拽住,就当着顾婠婠还有芙蓉的眼前。

这副场景确实在皇宫中不妥,加上颜宋的名声本就不好,不少宫女咋舌止步。

“殿下这是做什么?”鬓角的几缕碎发,随着微风飘到脸颊,眼里的无措与疑惑如同一只受惊的野兔,直勾勾盯着面前的敌人。

“二哥,为何突然疏远我。你,又为何会成了我的亲信?”玉尧说这话时并不是质问的语气,他向来是一副睿智心藏的感觉,所以从不把情感放到面前。

她自然是否认的,“殿下误会了,我从不是谁的亲信。”亲信一词,确实愧不敢当。

大概情节勾勒出,玉恒知道她和八皇子之间的关系后,应该会对八皇子生疑。或许在这之前玉恒也发现八皇子不对劲,才处处提防,只是这次放到明面上来,直接让二人的关系破裂。或许这消息是罗素儿故意将它散播出去的,只是为了让她在这皇宫中腹背受敌。

玉尧背过身,一声很细的叹息,不足以让人听见,“许久没接触过女人,竟也是如此有趣。二哥,大概也是这么觉得。”

玉尧这句很奇怪的话,让她不知如何接下话匣子。只听见有趣二字,大概是八皇子对她的赞赏之词,应该欣然接受。

其实,玉尧的语气不似玉恒那般温柔,也不似太子那般冷漠。如同一杯微微烫手的茶,入口时顺着喉咙直下的感觉,特别通畅。大概就是是人口中所说的两袖清风,厚德载物的君子之风范。这样的人,真的会背叛玉恒,觊觎那储君之位?

也不知是背影中的坚定,还是方才替她解围。那面具之下的容颜,或许就是善意且具有深意的。只是,那戴上面具的理由,总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隐隐作痛。

颜宋回到风吟殿时已是傍晚,絮梅着急在门口张望,显然有急事。而后才知,风吟殿出了大事。

“颜姑娘,殿下他又犯病了。”

颜宋并不知道絮梅口中的“又”字是什么含义。只是想起如今玉乾那副孩子脾气,能闹腾到什么地步,况且有白城在,也不该压制不住他。

或许,她将所有情况都想的太简单。太子玉乾的病,显然没有太医所描述的失心疯那么简单。只是,如今圣上欲立新的储君,太子一党也分崩离析,倒真成了孤家寡人。

她走进宫门,又是那段熟悉的声响,她已经习惯。还没来得不及张望,就突然眼前一黑,不知从哪儿伸出的一只手将她拉到胸前,整张脸埋在里头喘不过气来。她嗅到一股浅浅的花香,闻不出是什么花,但清新好闻得很。如同夜里如瀑布而下的月河,美妙中带着点凄凉。

这味道再怎么好闻,终究男女授受不亲。回过神,颜宋立刻推开他。他蓬乱的头发不似之前那般精神,加上那双眼神又仿佛一口深井,探不到底。今日,他的神情与之前不同,不像是孩童般单纯的眼神,嘴角也没再露出那幼稚的笑。

她小心靠近着,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是否,他回到了以前的那个玉乾,又是否这依然不是他。她想起皇后的担忧,这病虽不像是装的,但眼前这些也都要一一禀告给皇后吗?

直至他开口,那声音才慢慢消散在这空中。

“小离,烛火会照亮一切。”他的声音微沉,不,这完全不是他之前故作稚嫩提高的音色,更不似他之前的口吻。独特的音色像是又换了一个人,而他口中的话也透露着诡异。烛火,那些风吟殿随处可见精致的烛台上,正跳动着那美妙的烛火。

其实,颜宋也发觉过风吟殿一处与众不同的地方。不同于其他宫殿,这偌大的东宫竟没有一扇窗,只有一扇青绿的大门,因此光线始终很暗。不像是玉都皇城该有的金碧辉煌,走在里头,除了四处吹来的冷风,便是这昏暗的光线,她需要始终提着心。

玉乾丧着头,时不时还会摇晃着自己的脑袋,他今日的样子很沮丧,举止透着失落,与之前那个活泼好动的孩子不同。他那微沉的声音出现一丝沙哑,“小离,烛火从未灭过,我也从未离开过……”

小离……迷失沙丘内神志不清时他也曾将自己错认成小离,小离,仿佛只有在他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从他心底冒出来。是他放在心里不敢在光明中提起的人,但每当黑暗笼罩,那个人又自然而然地出现。怕是连他自己也不曾明白,他的心里已经完完全全住着一人。

颜宋站着发呆思索,白城从屋子里头走出,手里端着的是糊成一团的糕点,显然在这风吟殿内,方才发生过什么。

“白城,殿下他……”

白城的脸色并不好,自然她本也不想搭理颜宋,但还是出于好心提醒了一句。

“殿下的病反复无常,不要靠近他。”

语罢,白城径直走出大殿,只留下这么一句忠告,将玉乾和她留在了风吟殿。风吟殿本就时不时会传来不同的声响,加上这殿内的光线昏暗,总给人一种后脊背发凉的感觉。这座宫殿,大概是玉都皇城如今最冷清的一个,只剩下凄凉与无助,只剩下黑暗中窜动的烛火,还在照亮一颗孤寂的心。

颜宋方才转身离开,他便如同饿狼似的扑上来,紧扣着她的肩,让她动弹不得。

“糖葫芦……”

什么?

他的鼻息在耳边每一声都那么清楚,呼哧出来的热气在耳边顺带晕成一片红。

“什么?”那安静的四周,让每一下心跳都那般明显。像是黑暗中他突然抓住什么,怎么也不肯放开,而那只野兔在这深情的拥抱中却丝毫不自在。

“糖葫芦是酸的。”他好似无厘头的一句话,却总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在流窜,抓不住也看不见。

大概是想起长世哥哥了,糖葫芦,小时候那段甜的回忆,酸的滋味。大抵在不同孩子的内心,都有关于糖葫芦的回忆。不知为何,都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颜宋缓缓挣脱开那双紧紧扣着的手臂,她转过身,正对着那双她不敢直视的眼。为何,那双眼中流出的深情,让她心中难受。她也是在为小离难过吗?大概是那份曾经付之于一人的感情,太过相似,有着同是天下沦落人的悲情。

“殿下今日喝过药了吗?”她像是安抚孩子的语气问道。

“你让我喝药吗?”那双几乎能挤出珍珠的眼,顿时变了神。失落,显然让他吃药,会勾起他心中的不悦。况且,他还深情款款望着她。

颜宋立刻解释道,“不,只是殿下喝了药会舒坦,小离她也希望看见殿下舒坦的样子。”

她知道人都有一个命门,只要这个命门还在,便不会丧失生的希望。而玉乾的命门就是小离。

玉乾不再那么暴躁,安静下来,坐回床榻上。他似乎很听她的话,真的把她当做小离,将那一大碗药一并喝了下去。喝得有些急,咳得不停。于是,他趴在颜宋的肩上,像是寻求着慰藉,随着每一声咳都要将身子缩一下。

起先她有些抗拒地将他推开,而后,他像牛皮糖死死勾住她的肩后,她突然放弃了抵抗。

其实,除去他之前冷漠的言谈,他并未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情。只是他这人就是这样嘴硬,其实,那日在边城小镇,也是他派了风尘将她救出。说不定,他还算是救命恩人。

“颜姑娘?”

突如其来有人叫她,她一个激灵回过头,正想拍在他后背的手也立刻收了回来。

“小时候那股子聪明劲倒是一点没变。如今,阿恒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不管谁,我也好,素儿也罢,都会不惜一切,到最后,储君之位,只能是属于玉恒。”

按理说,罗妃安已是皇后,虽她幼年的儿子早逝,但即便是太子继承皇位,到时她仍旧是太后。这地位根本无可撼动,可为何她选择弃了原有的一把好棋,转而自己从头摆起棋来?

见她许久没回应,罗妃安问,“怎么,他也算是玉都的太子,罚你去照顾他,也不算委屈你?”

她起身答道,“颜宋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娘娘派我去,真的只是为了照顾太子殿下吗?”

罗妃安眉间那花开得正好,比她手中的玉兰更美,她拖拉起一身暗红苏绣长袍,走下时,如同红色瀑流从殿上俯下。

罗妃安手中那朵玉兰根部有些发红,她便掐下花扔在一边。

“阿绮,你说造化弄人这四字该如何解释?往日,倒怀念起那个小孩的你。”语气中有丝感慨之意,倒像是罗妃安的语气。

颜宋低首,目光涣散到一处,说,“娘娘,这世间已无阿绮,只有颜宋。昔日过往虽不能忘,但也成了过往云烟,遥不可及。”

她分明听说太子自迷失沙丘受伤以后,便失了心智。坊间也传此事,太子一党势力削弱,玉恒成了继任储君的不二人选。而皇后与玉恒定是有什么暗中交易,而这交易,罗素儿想必也是清楚的。

只是,皇后如今派她去太子身边,图什么?

“娘娘的意思……?”

“我听闻当初你在宫学求学时,曾被太子邀去伴读。可是真的?”

她并非想忘记姑母和小时的一切,只是即便她想要拾起那段回忆,如今该以何种身份呢?

罗妃安倒是愣了一会,嘴角浮笑,“倒是有你娘的风采,可惜你娘……也罢,不提也罢。”

“谢娘娘。”颜宋埋着头,跪在大殿中央。

至此,罗妃安的心思她依旧不敢猜测,既然她不是来罚她的,那为何方才王府不直接说明?

提及颜示儿的惋惜不像是装的,很真切。只是所有人都说她娘是个贱蹄子,为何唯独姑母反倒有种欣赏的姿态?

“颜宋知道娘娘的顾虑,感激娘娘能够如此待我,颜宋甘心受罚。”

罗妃安笑意更浓,“按理说,这罪足够让你受五十鞭刑,少说也得躺上个半月。但如今,让你免去这皮肉伤,倒也有法子。”

颜宋被带到凤鸾殿,身边除了那个张管事,便只有皇后一人。这架势倒让她松口气,好在不是将她再扔进什么牢房黑屋。

罗妃安坐在殿中,拨弄这玉清花瓶里的几株玉兰,嗅着气味,许久才开口。

“昔日,你我尚有姑侄之情,念及此情,素儿这事,我会从轻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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