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掉马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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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圈一红:“他红莲整日说天邪令被正道所不容,更应团结一致,若我们听他的,去杀左掌教,岂不是犯了手足相残的大罪?今日除非教主亲临,亲口说他魔尊是咱们圣教的叛徒,否则这令牌老子接不了!”

被他俩这么一鼓动,又有七八个人站了起来。

温酒酒眉毛一扬:“你们也不去?”

少年舔舔嘴唇,接着说道:“我大哥曾拜师学武,对我讲过一些江湖规矩,我为了留住那黑衣哥哥,趁他不注意,一把抽出他的刀,说你带我走吧,我敢杀人,我要杀遍天下和尚、烧尽天下寺院,屠遍天下狗官为我哥哥报仇雪恨,你们猜他说什么?”

这回连温酒酒也起了兴致,眼里浮动一丝温柔神色:“他说什么?”

“你们猜也猜不到。”那少年道:“他说,刀要用来保护心爱的人,不是为了杀人,你哥哥杀那些人是情非得已,他为护你而死,你要好好活着,才对得起他。”

众人都道:“后来呢?”

“后来?”那少年道,“他还是走了,我也再没见过他,我在街头流浪几天,每日捡些残羹剩饭糊口,见到官兵就逃,始终没有谋生的法子,走投无路之际,有位长相古怪的婆婆来到我跟前,说她受人所托,来接我回家,我说家里人早死光了,哪有家可以回?那婆婆笑而不答,牵着我的手,一路把我带回了逆水堂。”

温酒酒用手指一揩眼角,轻轻道:“是姥姥。”她望着那少年,“原来你是他托姥姥带回来的,怪不得你半点武功不会,姥姥却对你那样照顾。”

林故渊躲在草垛子里,听到这里,对谢离道:“你们那位魔尊,人倒是不坏。”

谢离冷笑一声:“不坏?若不是他那废物有眼无珠,如何能让红莲猖狂至此,害得天邪令白骨成山?”

林故渊凝望着他,沉默片刻:“谢离,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谢离别过头去,不肯作答。

众人发出一阵叹息,那白衫汉子摇了摇头,喟叹道:“沧海君啊,成也是这份善心,败也是——”

他话音未落,众人原本跪在地上,一个接一个的都站了起来,一人道:“哪里就败了?咱们逆水堂这些年一直夹着尾巴做人,仍被那红莲百般猜忌排挤,如今魔尊既已回来,也到了咱们该出口气的时候,什么令牌,老子不管了!”

“对!”先前那汉子向前一步,拱手对温酒酒道:“堂主,右掌教的命令,恕我们难以从命!”

温酒酒那双灵动的眼睛忽然闪过一缕寒光:“恕难从命?知不知道违抗右掌教,在我们天邪令中,是怎样下场?”

那汉子朗声道:“是!”他大笑一阵,道:“风鸣谷累累白骨,便是我等归宿!兄弟相伴,同路人相随,甚是快慰!”

温酒酒道:“你们知不知道,今夜之事,若是让右掌教知道了一言片语,你们怕是没出天邪令的地界,便要死无葬身之地?”

那汉子道:“知道。”

温酒酒道:“哪怕走不出天邪令总坛,也不肯随我去诛杀魔尊?”

那汉子梗着脖子,甚是硬气:“是!要杀要剐,由堂主定夺!”

“好!”温酒酒握着手杖,往地上重重一杵,高声道:“拿酒来!”

众人见她目光决然,都不解其意,温酒酒道:“今夜我们同饮这一碗,一碗酒干,咱们杀出天邪令,夜袭北邙山,去助沧海君一臂之力!”

众人一愣,这才知晓温酒酒真实意图,无不群情激动,振臂高呼:“愿听温堂主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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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群情激昂,搬上来一坛坛好酒,谢离背靠着草垛,连连道:“一群废物,一群废物。红莲不动,欧阳啸日不动,用脑子一想便知道定是圈套,丫头年纪小便罢了,底下的人也跟着胡闹!”

他说着一拍草垛,便要翻身而出,林故渊顿时警觉,一把拉住他,低声道:“你做什么?”

谢离谑道:“没瞧见喝酒么?这样好事,怎么能少了我!”他转头对林故渊道:“这是我们天邪令的家事,与你们昆仑派毫无瓜葛,少侠,我们讲一回江湖道义,你袖手旁观,可好?”

林故渊还未答话,谢离从地上挖了两团泥巴,在戴着人|皮|面具的腮帮子上胡乱抹了几把,越发显得一张丑脸粗苯可笑,他伸手伸脚将那草垛子扑腾的直响,一干教众哪是吃素的?他们正密谋到了关键之处,听到一点细微动静也万分紧张,霎时齐刷刷回过头,大喝道:“是谁!”

众人听他如此说,这才知道原来这少年竟有这一段渊源,都不禁讶然。

那少年道:“我只记得那大哥哥身穿黑衣,极爱喝酒,又爱捉弄人,整日里笑嘻嘻的,对谁都没个正行,哪知道他便是传闻中的沧海君?他看我身体好了,就说要走,我哪里让?抱着他的大腿不肯放,他把我叫到竹林里,传了我三招刀法,留下一句话‘要找我,到天邪令来。’”

“我怎么就不知道!”那少年一挺胸脯,“我不管你们争来争去为了什么,我入天邪令,只图一块遮风挡雨的地方!当年我们老家遭旱灾,成千上万人饿死,狗官府为了赚黑心银子,将赈灾粮食高价出售,放烂了也不肯分给百姓一颗,我弟弟和大伯都饿死了,父亲气不过,去县衙找那狗官理论,却被当众活活打死,母亲被逼得也上了吊,我哥哥曾练过些拳脚,一怒之下提刀冲进县衙,斩了一十八人……官兵来捉拿我们,哥哥连夜带着我投奔去山上寺庙,你们猜那些和尚说什么?”

众人七嘴八舌道:“秃驴能说出什么好话!”

那少年道:“谁说不是!他们说我哥哥杀业太重,必搅得寺里不得安宁,说什么也不肯收留,我哥哥看我一眼,说‘人是我杀的,我知道杀人要偿命,但弟弟还小,请众位高僧发发善心,救小孩子一命……’说罢举刀戳了心窝子,我现在还记得,他胸口的血突突喷了一地,可那些秃驴们呢,眼看着我跪在血泊里,说我脸上的胎记是上辈子作孽的记号,今生要还,三天三夜不开山门,我饥寒交迫,倒在山寺门口,本以为是要死了,再醒来的时候,却是在一家干净客栈里,一个背着刀的大哥哥背我去看大夫,带我去吃东西,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口白面的香甜……”

在场百十名魔教教众跪了大半,仍有一小撮站立不动,温酒酒冷眼向他们逐一审视:“怎么,你们要违抗右掌教命令吗?我看看,都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又有一二十人人犹犹豫豫地跪了下去,仅剩七八人,互相打量彼此,却像打定了主意,腰杆越挺越直,稳稳站着,脸庞甚为坚毅,朗声道;“不领!”

温酒酒负手于后,不发一言。

“我也不去!”一个清朗声音说道,他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长相清俊,然而半张脸覆盖暗红胎记,远看仿佛染血一般,略显可怖。

众人见他也跟着出头,都道:“你这小孩子家的凑什么热闹,你知道魔尊是谁吗?十年前教中分裂,你还穿着开裆裤玩泥巴蛋!”

白衫老人冷哼一声:“老夫是逆水堂旗使,自当遵从堂主命令,若是温堂主发话,咱二话不说,你让老子杀谁,老子就杀谁,若是右掌教命令,恕老子不从!”

与他并肩的一条汉子拍掌附和道:“对!天邪令左右掌教平起平坐,这些年里,只因右掌教一直宣称魔尊已死,我们才对他忍气吞声,眼睁睁看着昔日的弟兄一个个被他找些乱七八糟的借口杀了,连一句辩白也没有,就成了风鸣谷中的累累白骨!”

一人带头吆喝:“要去你们去,老子不去!”站着的其他人纷纷附和:“对,老子也不去!”

跪伏着的人群里不知是谁低喝一句:“你们少说两句吧!这事由得我们吗?”

温酒酒将令牌朝前送出,厉声道:“接右掌教令!”

众人纷纷叹气,参差不齐地跪了下去,稀稀拉拉道:“领命。”

那挑头的低头看看左右跪着的人,鄙薄一笑:“你们可真是一群见风使舵的好走狗,红莲杀咱们前任堂主的仇,你们都忘了吗!若是都忘了,左掌教曾待咱们逆水堂如何,待咱们大家伙儿如何,你们也忘了吗!要去你们去,老子下不了这个手!”

他一袭白衫,须发飘蓬,负剑分足跨立,甚有气势,他仰头望向温酒酒,大声道:“温堂主,姓徐的要问个清楚,这是你的命令,还是右掌教的命令?”

温酒酒道:“是我命令如何?是他命令又如何?”

众人大惊之下,竟都一动未动,温酒酒提高声音:“愣着做什么!还不跪接掌教令牌?北邙山据此不远,我们连夜出发,速去速回!”

人群这才起了议论,嗡嗡嘤嘤响成一片,方才那汉子迷惑不解,抱拳道:“妹子,此事仍需从长计议,魔尊多年没有消息,眼下突然出现,又如此高调行事,实在让人费解,莫说这魔尊是真是假还不一定,就算他是真的魔尊,他是我们圣教左掌教,我等怎么能、怎么能……”

他突然缄口,知道是犯了天邪令的忌讳,一跺脚,唉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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