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情绝,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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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悠的心里涌起一股类似心疼的滋味,他多想像小时候一样抱着她,盖同一张被子,一起好好地睡一觉。终究是不可能了。

他低下头,看着指节分明的手。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即便穿着狐裘,在外面呆久了指尖也是冰凉,而她却在这四面通风的地方睡着了。

默默地看看廊外飞舞的风雪,听着簌簌的雪落声,陪着六年不见的蠢丫头,过一段少有的静谧时光。

还是没有人回答。夭夭好似没有听到一样。

白悠有些失望地低下头。他听闻过夭夭的现状,知道她在用回避世人,来躲避浸着失去和残忍的记忆。

他以为自己是不同的。只要他出现,她就还会是当年那个追着他、缠着他的傻丫头。

既然来了,他怎能就这样放弃?

“夭夭,起来,小悠带你去湖里抓鱼好不好?”他握住她冷得刺骨的手,带着一丝希冀地看着她。

他想她会明白的,属于他们两个的年少记忆,白悠曾经跳进寒冷的湖水里,只为了让夭夭在冬天里能吃到鱼。

夭夭的眼珠转了下,她想起了那个喂她吃肉的男人。咬住了下唇,闭上了酸涩的眼睛。

再睁开时,眼波无澜,黯哑涩涩的嗓音轻轻地飘出了一句:“我,不喜欢吃肉了。”

她自他温暖的手掌,抽出了自己的手。他满手空空。

“呵呵”。他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他失去了什么?

“夭夭,为什么?”

他有些不甘心:“夭夭不是说过永远会想小悠的吗?”

夭夭的脸上一片木然,她平静地说:“小悠,那件事,师父睡着的时候,就告诉我了,我早就知道了。”

那件事?她知道了什么?

白悠向后惊坐在地上,她的意思是?

“你早就知道靖王是你爹爹?”

“你当初帮我,不是因为你恨他?”而是因为你喜欢我,对不对?

后面的话,白悠没有问出口。

没有人回答他。

有些答案,或许大家早就心里清楚,只是都装作不知道。

小时候不过是喜欢白悠而已,为什么一定要藏着掖着,不敢说出来呢?

当年的夭夭来到京都,只是为了看一看她心里放不下的小胖子,因为离开了灵泉山的小胖子,再也没有回去看望过她。

她偷了靖王的书信,不是恨靖王,不是因为白悠的挑拨离间,只是因为她不明白那些信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到小胖子竟然会为了几封信,宁愿选择揭开她的伤疤,告诉她身世?夭夭的难过在小胖子眼里,都比不上几封书信?

原来如此!

白悠如被抽去筋骨,狼狈起身,他的心在这一刻被无形的绳索束缚住。

他不该来的。

不该自信地以为夭夭还是以前的夭夭。

不该自信地认为有些东西永远不去触碰,所有人就可以若无其事。

不该以为无论白悠做什么,夭夭都永远是灵泉山上那个傻傻等待他的夭夭……

夭夭,原来你是恨我的。

“小胖子,你不是我的朋友了。”

这是他们最后的终结。

从此,夭夭心里不再有个小胖子。

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一下,他听到了。

夭夭不再属于小胖子了。

不再属于了。

不再。

风雪迷蒙了双眼,寒气侵入了心肺。如此的彻骨冰冷。

僵硬了全身,冻结了生机。

一步步相背着,走出她的世界。

或许在更早的时候,从离开灵泉山的那一年起,白悠就抽离出了夭夭的世界。

靖王府世子嫔柳氏,将门虎女,乃靖王亲自为世子所选嫡妻。

嫁入王府后,跟随名义上虽被靖王幽禁多年,但实际上依然掌管王府内务大权的靖王妃学习掌家治府。婆媳间,虽无明显不和,但私下多少有些龃龉。与信阳郡主姑嫂间,稍有嫌隙。

数月前,世子嫔送给归义王妃滋补的血燕窝,原是一片好心,哪想燕窝里竟然含有剧毒。好在有惊无险,只是毒死了一猫。虽然靖王悄悄按下此事,未公布于众,也并未降罪于她,但柳氏一直惴惴不安。

下毒之人实在歹毒至极,欲借她手毒死归义王妃,还要嫁祸与她。若果真阴谋得逞,自己不是百口莫辩?世子嫔后怕之余,心下更生不满,差点就当了替罪羊了。

她数月来寝食难安,私下里着人查探□□,个中阴谋肮脏,自然有所知悉。越是了解,越是难以释怀。

这口气,她咽不下!

这日,靖王刚听完王府长史禀完属官事务,就听人禀报“世子嫔求见”。

允了之后,就见世子嫔少见的面含薄霜而来,到了面前扑通跪下,开口道:“父王,儿臣今日发现了一件龌龊之事,事关我靖王府的声誉,不敢有丝毫隐瞒,故来禀报。”

“噢?何事?”靖王有些好奇,何事能让一向持重谨慎的世子嫔动了怒。

“来人,呈上来。”世子嫔显然有备而来。

下人抬得抬、捧得捧,送了不少珍玩贵重之器进来。靖王有些不明所以,但长史见此却陡然颤了脖子。

“父王,你可认得这些是何物?”

“何物?”

出自皇家,一生见过无数珍宝,靖王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不过是上乘的珍玩而已,看得出是来自皇家内院的。

“父王,这些宝物皆是出自我靖王府的府库,不少还是御赐之物,却被人偷偷盗卖出府,流落于市井当铺之间。”

“若非儿臣巧合之下发现,竟不知我靖王府如今成了他人的笑柄,人人都当我靖王府穷疯了,连御赐之物都敢典当。父王若不相信,可细看这些宝物的款识……”

世子嫔一番话,听得靖王胸膛起伏,拿起一对玉麒麟,果然有宫中玉作的落款,底座下还有靖王府独有的标识。显然这是宫中赏到靖王府的御赐之物。

“儿臣得知此事后,立刻命人四处探访,竟发现由我靖王府出去之物遍布京都。儿臣回府召典宝核对府库,细细盘查下,这才发现被盗卖出去的宝物难以计数!查历年来府中之账,至少有几十万两的银钱不知去向!”

“儿臣细问府中诸管事者,无不回避此事。想来此事发生绝非一朝一夕,也绝非是一人所为,如此庞大的数目,如此藐视我靖王府威严,若非是位高权重,若非是众人包庇,为何到了今日,父王、世子与我都不知晓!”

世子嫔不愧出身军旅之家,说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一席话说的靖王气血翻涌,怒不可遏。

“长史,你来告诉本王,世子嫔所言可是属实!”

“殿下,还是不要问了。”长史无奈叩首请罪。

他跟随靖王多年,总管王府庶务,终究还是要受制于人,谁让自家不争气的独子有把柄捏在别人手中。

“好一个长史,枉本王多年信任你!”靖王恼怒,飞起一脚踹在长史胸口。吓得门外伸头张望的人立刻缩回了脑袋。

“何人在外面?”靖王怒问。

“父王,是儿臣传了那典宝、库卒及一干执事,等待父王召见。”世子嫔答道。

“都给本王滚进来!”

门外一群人抖了抖,相互推挤着,磨磨蹭蹭不敢进去。

“钱峰听令,谁胆敢迟疑,就地斩杀!”

靖王话一出口,门外众人立即哭喊着争先挤进来,扑通通一个个跪下,口呼:“殿下,饶命啊,饶命啊。”

干嚎声一片。

“都给本王闭嘴!”靖王一喝,方才还喊闹的众人立刻噤了声,缩抖着,不敢抬头。

“说,谁指使尔等犯下此等胆大包天之事?”

众执事转着贼溜溜的眼睛对视,都不敢说。他们帮那人行事,也是从中获了不少好处的。

“给本王拉出去,统统砍了!”靖王真的怒了。

钱峰领了王府侍卫,上来就拖人。

众人知道靖王这是来真的了,再也顾不得其他,一个个伏地哭喊:“殿下饶命啊,小人们逼不得已啊,都是王妃,是王妃胁迫我等犯下此事的……”

“王妃?这个贱妇!”靖王咬牙切齿,咆哮一声,“把贱妇贺氏给本王押过来!”

夭夭仿似没有看到他的存在,只是默然地睁着眼睛看前方。

“夭夭,你想小悠吗?”他语气温和,靠近她,蹲下去。

他的心是颤抖的,顾不得脑海里瞬间闪过的无数种念头,来不及回忆设想过的各种表情。看向夭夭的那一刻,他自然而然地露出了那让人心动的、暖融融的笑意。

用灵泉山上春雪初融般的声音,轻柔地唤着:“夭夭。”

然而,没有人回应。

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走出来。这个人,白悠见过,当年陪在西胡质子阿力卓身边的侍从。

“喂,这位壮汉,我家君侯要见归义王妃。”侍从喊话。

白悠——当年安国公府的嫡公子。托赤怎会不记得,那年可贺敦发疯,他和吉利王跟了一路,最后却是这个人带走了可贺敦。

不知道过了多久,夭夭的身体微微地动了,原本紧闭的眼睛慢慢张开。

白悠敏锐地察觉到了。

这是白悠从未见过的夭夭,如此的安静,却又如此的孤独,丧失了所有的生命热情。

眼前明明是一幅闲情家居画,偏偏又像是晕染了哀伤的水墨图。

曲廊回旋,高柱空宅,一路走来,孤冷凄清。

侍从不住地回头四望,这样荒凉冷清的归义王府会不会闹鬼啊。

“哎,哎,君侯,门开了,快看门开了。”

等了那么久,终于有人来开门了,侍从欢呼。

远远地看到了想见的人,她蜷缩在一张躺椅里,身上盖着披风,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风自廊下吹进来,似是想叫醒这个贪睡的人,雪也不甘寂寞的凑热闹,借着风力飘向她。

白悠一人缓步走过去,靠着栏杆坐下。见夭夭歪着头,缩着脖子,果然闭眼睡着了。神态平静,气息和缓。只是瘦了,曾经圆鼓鼓的小脸变得皮包骨头,曾经灵动飞扬的眉宇覆满了憔悴。

在这个风雪之日,白悠心生了一丝寂寞,他想起了儿时灵泉山上大雪封山的冬天,那个手脚冰凉嚷着冷,非要跟他挤在一个被窝里的傻丫头。

他曾揪着她乱蓬蓬的头发,嫌弃地把她踢出去。可是当他半夜醒来时,却发现她还是钻在了自己怀里,睡得像猪一样香。

他记得自己没有再把她踢出去,而是抱紧了那个傻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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