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回:弃伶诖误遭射杀 姝媛蹭蹬有扶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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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她快临盆了。那一天门外传来了喧闹和敲门声。她以为或说恍惚井家的迎亲队伍来了,挺着大肚子,应声拽栓。门一开,一群人如飒然而至,她被穿制服的他们扇向了门后,又倒在了地上。“怦”地一声枪响后,她被几双手拎了起来,随之几双贪婪的眼盯着她的大肚子。一军官模样的勒着一条狗上来,把几双贪婪的眼挤下了,凶狠狠地问道:“白腊梅呢!”

狗龇牙舞爪扑在前,她结结巴巴道:“没、回来、来……”

在那军官应声“白忙乎”了后,喝斥着一群人,呼啦啦地走了。文香惊魂未定,浑身栗然,倚着门坐了下来。在几步之遥的地上躺着一具尸体,他就是井家的小厮高柱。

她原是一名伶,被一军官包养着(他这身份,文香仍未从奶娘口中知道详情)。她这身份原就是凭姿色新鲜邀宠的,自有了女儿后,她就被撇开了。就是有女儿,才能得到他在经济上的保障。天下的雄心都一样,特别是握有枪杆子的,绝对服从命令不但传达到所管制的人身上,还延宕到以前拥有的女人身上。她在漫长日子里抛掷尽被他不在乎的青春后,这也罢!可是有朝一日他想起还有她、还有她的女儿后,就把命令传达来了。他为了高官厚禄,命令她的女儿铺平仕途,以通达无阻、平步青云。她并不知道他拿女儿做何筹码,只是他让她把女儿送给井家的三少爷。

井家三少爷,她再眼拙也看出他非骥,可传下来的命令唯其不施。虽慎于此,可到底为了亲生女儿而推给了文质彬彬、刚从东洋回来的二少爷。她也看出来了,婚姻上的就是政治上的联姻,在军阀割据的年代里,军阀的女儿都承担着板荡时代之责任,况且是一位没正常身份、阴暗掩护下的女儿。就井家世代官宦、书香门第之家,她也知道没有名份的女儿只有以丫鬟的身份、移花接木送到井家少爷房里去。可军阀对她把女儿推向井二少爷驳然大怒。后来她想明白了,军阀选择井家的“混蛋”是因为“混蛋”好这口,在政治形势严峻、时间仓促之下,施给“混蛋”会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进井家之后,她也看出井家老爷对老三怕是失去了栽培之心,这样的人选择了丫鬟怕也不会遭到井老爷的反对。可就是她看出刚从笼子里放出来的女儿对“混蛋”的目光在丫鬟群里频频搜索而无动于心,而二少爷一出现就像磁石一样把女儿吸引住了。这就是她改弦易辙的原因,毕竟只有一位冰清玉洁的女儿;并且准备积极推进。

在知道女儿有身孕后,她原以为把女儿拽去井家把这事公开化后,就可以向军阀交差,走出井家了。可看出做为一位丫鬟身份、把二少爷当成白马王子的女儿内心,这让她踌躇,直到军阀的副官亲自上门督促这事了。做为母亲是不是应该把这事办得更具人性化、不伤大雅?思虑再三,于是她去见井家老爷,不但说出女儿和二少爷的事,并且还透露出自己与女儿不同寻常的身份。她自以为一切顺利,那井老爷也确实是热忱地把她送出书房的。过后却遭到了军阀副官的一顿训斥。以往他在人前人后称她为“白小姐”,来院落那次直呼“白腊梅”也是避左邻右舍之嫌。可这次他毫无尊卑之分,她知道事办砸了。后来打听到,那井老爷自恃江南名流,且性情峭直,不但在政治上不支持军阀,且在大庭广众之下奚落军阀之卑劣行径。这“行径”她知道就是女儿和井二少爷的事。并且意识到女儿和“混蛋”的话,井老爷绝不会对军阀有不恭敬之举,因为二少爷是井老爷的骄傲,这神色有对他的绝对信用。事情弄到这地步了,她看出井家不久到来的厄运,因为了解军阀怀揣野心而对绊脚石的毒狠。军阀把女儿交出去都不能解决的事,那就只能用枪杆子了。

以后,她亲眼目睹军阀骚扰、讨伐、直至把井家驱赶、焚废的过程。听说这一过程发生的由头无非是井家三少爷勾引了军阀宠爱的姨太太,她认为这由头是真实的,因为军阀就下达过让她实施这样计谋的命令。在“拳头”谁硬就是老大的年代里,井家的遭遇无非是军阀、军统手腕的一次施展。她并不想要去深究,也不可能深究,只能形像比喻为强权政治手腕就像摄像机一样,把攻击对手的阴暗面拍摄,无限度地扩大后曝光在社会舆论下,批判成焦点,然后就是审判、处罚了。也确实如此,当军阀的军队一次次驱进井家时,她就听见街头饶舌的幸灾乐祸地数落着“混蛋”的一惯的恶举。

就是有对井家下场的预料,让她提前在思考女儿和井二少爷之间的关系及未来。她不懂爱情,也没尝试过爱情,但从女儿身上体会到了现实中的美丽爱情。做为一位还处豆蔻年华时就被军阀欲眼盯上的她,之后时常让军阀指令取悦政治上的“盟友”。这种以笑博权,没有尊严的社会角色,是使她最终决定竭尽全力让女儿过上没有军阀掌控的生活,让女儿摆脱像自己一的命运。看清了女儿的爱情后,更让她走上了反路(于军阀来说),让女儿和少爷长厮守、琴瑟甚笃。

自违抗军阀的命令把女儿推向二少爷后,她就饱受军阀的责慑。这种责慑是长期的,也是具体的,无非是军阀手下对她的监视、恐吓、直至把高柱带到住所毙了,以儆效尤。她是给军阀报告过,女儿为了追求个人幸福看上了一小厮了,这只是争取女儿命运的一次试探。可让军阀震怒的是违抗了勾引“混蛋”的命令。她在军阀长期慑服下是懦弱的,这不是本性,为了女儿的幸福让她本性萌发,抗拒军阀再次下达的指令就是本性回归的证明。在“本性使然”下,她不但违拒了军阀的指令,并且还做了对抗他的事,那就是扶正祛邪、以助井家。

她的初衷是帮井家二少爷,所以时常盯着军阀对井家的举动,甚至在军阀手心上蹿下跳,以打探到情报。她清醒知道不能帮井家解除来自军阀这方面的攻掠,这是一个弱女人的力量所远不能达到的。甚至希望井家在这场纷攘中衰败下来,以门当户对让女儿和二少爷继续维持关系。她也确实是,当看着井家在大火中落架时,真觉得把门第观念让兵燹了一样舒爽。以为某一天把落魄、无家可归的二少爷领到女儿身边时就完成了做母亲的这份责任。可军阀为了永除隐患,要铲草除根,要抄斩井家。她得到这消息时,以为这只是军阀的一种口头威慑。可看见军阀的部队荷枪实弹、整装待发要追“穷途末路的匪寇”了。在井家人性命悠关时是她给井家通风报信的,并且把二少爷领到了妹妹的住所,希望他和女儿能朝朝暮暮。可回来后,从妹妹口中知道女儿怕是去井家找自己去了,于是回身去了井家。

她是借着暮色潜回井家找女儿的。看见一小队军人扑上来时,一种强烈地保护欲望使她向女儿狂奔而去。中弹了,她确定自己在劫难逃,因为对军阀来说“裙带不束,何以领军?”在不熟稔人果决补了一枪后,她仍坚信。为了女儿而献出了生命,在这瞬间真有用命来诠释母爱之瑰伟的幸福感。她闭上眼时,觉得抛弃了以前不光彩身份的羞愧感,真实地叫了一声女儿。

在母亡、井家衰败的自顾不暇的情况下,文香只有去找来高墙内的军官了,希冀他的扶掖、戗撑。

如果说高柱的死,让文香对任何生存环境都有挑战的勇气的话,那么母亲的死让她凶狠了起来。虽然李无香对母亲的过去、于己的所为有不认肯的,但有母护女的一幕,让她以庄严“母亲”这一称呼来回忆这一段往事。

“那几位丘八杀了娘?”见着奶娘后,她开始倾诉及开始探知看上去有些神密的母亲。奶娘就是她母亲的妹妹,她也是第一次知之,从而知道母亲的一些过去。

那是一个寒冬的早上,浑身瑟瑟的文香走在去井家的路上。由于对这座城市之陌生,她找到井家时业已暮晚了。

在火光熊熊的井家、嘈杂穿梭的人群中,文香竟然发现了母亲,情急之中叫了一声娘。她从没这样叫母亲,可她也在这陌生的叫唤中听出了是女儿的声音。原本向那头而去的她,反而向女儿跑来,并且嘶叫道:“文香,快跑,快跑……”

可她沉浸在母亲叫自己“文香”、自己叫她“娘”的情绪当中,并未意识到阽于危殆,眼前除了母亲狂奔而来,别无旁物,更来不及想母亲为什么要自己奔突。实在是间不容发之际,在文香要扑在她怀里时,而她把女儿推开,随之迎面中弹倒下了。地上的文香很快看见几位端着枪的快速走来。而母亲爬过来挡在她的面前,哀求道:“我白腊梅一人做事一人担,别伤害我女儿……”她的哀求,挽救了女儿的命,但又中了一弹,倒在了女儿身上。

文香也冲道:“我的事不要你管!”在又吃了一耳光后,泣诉道:“我还不知道你,把我卖给井家求荣。我不要肚子也不能让二少爷蒙冤,我这肚子就那高柱的。”

高柱,他是井家一年轻小厮,他一度让她分派给女儿干些粗活,一天之内有很长时间不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受钤束。“真的假的?”说完,对文香啐了一口。

她懊恼极了。可她的神色、口吻、举动告诉文香:你就是下贱女人的下贱女儿。文香更懊恼,三缄其口。她烦燥地走来走去,嚷嚷道:“我把你给井家二少爷使唤,就是希望你跟着他,你就这么没天赋?你这东西就耐不住了,在那深宅大院里,你再急也不能找一条野狗呀!”

如果说走出高墙、连姓都不知的她乃白璧无瑕的话,那么和二少爷有关系后让她开始有了心机,那么一句话带来高柱的灭顶之灾让她知道身处环境的险恶善嬗,让她速成为善于心机和应附复杂局面的人。

也确实是,她很快站了起来,卷着包裹准备逃走。刚要出门,就遇到了来接的奶娘。于是和她在城郊一陌生地住了下来,以后生下一男孩。在奶娘口中文香知道那次就是母亲让她来接自己的,在她的神态中察觉到对未来生活潜藏的许多隐患,但也不能打听到自己命运变故的原因,也不能打听到母亲的下落。她最终走出去寻找母亲,可也只能去井家了,还能见到井少爷的话,料想母亲正在井家应差使人。

前一回就说母女开始殊途同归。这里来解读一下,最终母亲没把拽去井家,是极大地尊重女儿的选择,以后一次次试探把井少爷带来,那就是尊重她的人格了。做为在社会上身份尴尬的女子,这说明她在积极把女儿推向积极地生活态度圈里了。而文香的种种表现让她认为女儿真想脱离自己一样的生活方式,以至于让她把女儿继续保护在高墙内,而她顶着外面的压力。

在小枝知道明子在县上有房子后,李无香又从小枝身上(第一次当然是她出山了)看出自己与母亲持拗的影子,一度很有心情跟小枝一比高低。可回忆往事,让她开始正视女儿的“抗议”,并认识到母亲在女儿面前到底会输的,并且会输得彻底,如果有原因的话就是是女儿的母亲。她觉得自己当年抗争母亲的举措比小枝有过之而无不及,至少小枝没让母亲为女儿付出生命。

“他不是野狗,我和他是真心的。以后我们生活在一起了,他当大夫,我做护士,一辈子生活在一起。”情急之中说文香漏了嘴。她也捕捉到了这妣漏,笑道:“果然是他的种!”

他是谁、难道是进高墙内的第一个男人?之而文香不禁思索这些。

她从不以母亲的口吻对文香说话,在文香面前她口中也没有“娘”的字眼。在很小的时候,文香就通过别人口径认识她就是自己的亲娘;这别人也只有俩人,一是她的奶娘,一是她的国文老师,都是女的。可知道女儿有身孕后,她倒找了一女佣全力照顾着女儿。可她的话让文香极逆耳,觉得自己与生俱来继承了她的风骚,勾引了井少爷一样。在她的催促下,文香又淡淡应了一句:“你想哪去了?”

她终于火了,把烟蒂抛她身上,“你再搅和稀泥吧!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别说井家,你我都别想过安生日子。”

下午她兴冲冲地回来了,一进门就嚷道:“井二少爷问你了,我没答复他,回来就是先听听你的高见。你可别打哑谜了,我都知道了,他给你取的‘文香’吧?文香文茂,怎么像俩兄妹?你咋这么尖钻,让未来夫君给取名,是不是过门后把姓也改了?可不,高门坎都这样。你要不同意,我就回复了他,说你另觅人了,嫁到乡下一狗窝里去了。”

文香怎听不出她在调笑,心扉顿开,却泛起了怒容,闷着头走进了房里,以后就盼着二少爷光临敝舍吧!

在待产的日子里,她梦想着井二少爷把自己娶回去,没有花轿,没有酒席……这是她一次次为他着想,在心里痛苦地掐掉了,最后只剩下他拉着自己的手在夜幕里某一段陌生的路上狂奔了。在这其间,她几次问文香,是不是把二少爷请来?而文香都是瞪视着她,先初是为了掩饰由孩子迈入做母亲因断档的程序而应有的羞臊的话,而以后的就是气愤她为什么还不把他倩来。

母亲一声轻叹而做出的决定,让文香以为在外的她整天应附自己能轻而易举解决而对她来说乃焦头烂额的一摊子事。这些事,绝不是仅仅要让别的丫头应附井二少爷,甚至要跳出井家来思考,对于有复杂人际关系的母亲来说,文香绝对猜不到这些事有多麻烦,以至于让她脸上的脂粉再没匀过,以至于几天后要把女儿紧急撤离高墙内。那天她一冲进来就吩咐收拾行李,然后拉着女儿像要弃家而去。文香原以为要被拉去井家,没有反抗,也是觉得该解决和他的事了,如果不能终身服侍他的话,也要让他知道自己有身孕了。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因为这些天看上去失魂落魄的母亲无法给自己、自己的孩子一个足够安全的生活环境,还不如、至少让他来承担孩子的未来,哪怕让自己带着孩子在高墙内过着与世隔绝一样的生活。

她最终看见了女儿隆起的肚子,随之脸上就露出了笑。在惨白脸上的笑让文香看出轻浮外,甚至看出把自己当成对井家施行阴谋的筹码,为了让她收敛些,不禁道:“你可别瞎想。”只能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说一句,原以为她会叮着问;就她一副贪婪的嘴脸,准不定做出什么事呢!可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转即拉着女儿大步向前走,在女儿挣扎时反拉着又住进了高墙内。

她这样的举动,让文香更加愤然,究其原因无非是她没顾着母女脸面的同时让他知道自己怀了井家骨肉之事实。文香知道她的能耐和在井家的身份很容易让自己实现这个愿望,比如说把他带到小院来一趟。她就是执拗于母亲这样做,因为这样可以排除她还衔有目的,而纯粹是为了女儿的幸福着想。可她没有这样做,在昏暗的灯下,脸带嘲讽的笑而责问道:“你跟他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就你这肚子,怕是伺候他三四个月了吧?你倒揣得住心思!看你少言寡语的,倒挺有心机的,准不定比他还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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