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回:黎山老母之惊悚 县里记者于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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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道:“这不是各房都过继了后人嘛!结果台湾那方面一分钱也没有来。李无香,哦,死者眼眉前又无后,是因为生庚八字太硬了,不利后人。她临死时一口齐刷刷的白牙,一颗也没掉,这也不利于过继她的后人。还有一说法,叫啃青。我们总不能把她一口牙给磕下来吧?听说她过世的时辰也不好。这些问题怎么办呢?为了过继死者的家室以后能平安,各房的商量一番后就只有把死者拉来烧了。来了才知道,烧不要钱,你们又热忱招待……”

这掐头去尾也无法播呀!这记者连连摇头,知难而退了。

接着换了一位男记者,首先启发道:“我们不是正式采访,而是预备拍摄。你们应该知道新闻工作者的社会职责,那就是宣传新风尚、抨击落后思想,但也要以事实为依据,不能凭空捏造、主观臆断,其主旨是为了宣传、教育。”

大房后辈无意间听见大房的叨过积蓄了两万多块钱,或是她在梦呓,因为她抱着一沓钱总喜欢睡着了叨钱的事。可在大房角角落落搜翻了几遍,不但找不到陈年积蓄,在她尸身上也只摸出几张褶褶皱皱的一块面值的钱来。这几块,别说大房里的,就是各房的也清楚这是她平时攥着欲在牌桌上“四两拨千金”的资本。她们跟大房里商量过,说如果买不起液晶,就租一台来送送大嫂,这既光彩又现实,又了却了大嫂活在世上的最后心愿。可在葬礼上见到的只是冥器液晶,这让她们极有意见、气鼓鼓的,在大房推脱无钱后,就没有深究大嫂的积蓄了,但肯定她有一笔不菲之资,要不她不会高调在女人堆里宣布买液晶。她攒足了钱才会唱出来,她们对她这一点是了解的,认为她不把钱用了就无法在牌桌上揩不明不白的油水了。

大房的积蓄了两万多块钱到底传到各房的耳朵里了,因为大房为这钱不明不白的去向闹起了摩擦。各房的到大房里探查了一遍,就是深知大嫂生前藏钱的诡密,以至于大房里的旮旯、缝罅里都罗掘到了,得出的结论是没有。在听说大房前不久卖了一台淘汰多年的破电视机后,就陡然明白了那钱就庋藏在电视里。大房的生前积攒的零钱,有一定数额后就在牌桌上兑换大钞,这是为了一两块“手续费”,更是为了收藏。她有买新潮电视的嗜好(或说冲动与肆传),却没有收藏古董电视之爱好,于是各房的断定那笔钱在那台迟迟不处理的电视里。大房后辈就闹腾到那收破烂的家里,在一无证据、二无证人的情况下,结果可想而知了。

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几年后,有人向大房后人传来:大房处理的破电视机里有近三万块的现金,还有副价值几十万的翡翠镯子。但这话传来时,各房的都不在世了。那么那镯子是不是李无香那一副?是的话那怎么在那电视里?大房的知道这事吗?以后在叙。

在各房的看来大房的是抠抠搜搜的筢子,是吝啬的守财奴,是守着钱过日子的穷人。而我却有独特之见解:大房的敛财是铭记以前食不裹腹的年代,是让李无香看出她要开掘“老潘家家底”之决心,是让各房的能认可、理解、跟定她这种做法,是让潘家后辈们认知她也在积极向上……

各房的从大嫂敛财而废的这件事上明白了,钱在余晷无多的日子里不是唯一的,于是对那幅宝马图、手镯及“老潘家家底”再也没有探掘过,也知道在李无香生前探不来,她死后更是水中捞月。两年之内,除四房的外、她们相继离开了人世,被李无香带到另一个世界奴役去了;这是四房的一一送走妯娌、一一接受妯娌的决绝而说出这样的话的。想必她们临了都梦见被李无香召回去,想必她临了都惊惶不已。其实,包括四房在内、七房妯娌,有四房跟李无香一样姓李。她们相继离开的情景没什么可表述的,如果再多说一句,无非是在吃大锅饭时公社来检查卫生、清洁搞得次次拿第一的三房的是突发急病掉在粪坑里死的。还得说一声,潘家老二活到九十七岁的现在还健,还拿上了政府的补贴。

四房的说自己还能别妯娌后享五年光阴,不是扇过李无香,是在“轩子在台湾”的风暴里憬悟出了怎样做一个潘家四房的,人性得到了一次涤荡、得到了一次提升,以至于在以后的日子里发生了任何事都不丧失做人的善良本性。在以前漫长时间里能体现四房的这样一种心态的事情就不饾饤了,就说说李无香被拘禁的二十一天里她的所做所为,看看她的表现与所标(不失善良本性)是否一致?

在各房的带着心里隐意接踵去看望得病的李无香时,四房的还没来。她出现在牌桌边不是为了打牌,而是打发愈加衣食无忧、却闷倦难耐的生活,而离不开气氛活跃的女人堆。她需要过集体生活,享受的是闲情逸致,以至她出现在牌桌边时比她们晚多了,怕是她拉扯大了房里最后一位孙辈了。为了不让她们生厌、在输钱时不觉庞大身躯的她碍手碍脚,她主动成为她们酣博时的跑腿的。听说各房的都向得病的李无香疾去后,她立马就向那里奔去。在潘家人看来,她就是跟各房的心思一样,因为她笨拙的身体疾起来更颠颤,更比各房的不要命。在各房的眼里,她的所为更显贪婪无疑,因为她看了李无香是否咽气后就检查箱柜是否掏空了。紧接着她的举动也让她们不敢恭维,甚至羞于哙伍,在她们看来她就是媚悦李无香的小丑,她抢着服侍李无香,她这举动背后的目的让她们望尘莫及。大房的提议都回去歇息一个时辰后,她第一个疾去拿锁的。

不久以后,四房的把这些说给我听。她用别人、各房的眼光、角度来说自己那一段时间的一些举动的。她不争辩、离析这些举动的正确与否,只淡淡地说:“如果我把李无香当成一个人,当成是我的婶。宝庸,你就不难理解我那些在别人眼里反常的举动是不是像别人看待的一样?”

她是在照顾、保护李无香,保护她的财产?她让我下这样的定议。在没有其它证据之前,我心里开始向她期待的那样偏袒于她了,因为她在没得到任何“老潘家家底”时,她拿出了两千块钱来安葬李无香,可见她抑制住了贪念把李无香当成婶了。大房的忌惮各房的欲对李无香有不恭敬行为而试探她的腕力时,她们谁不当成她欲下黑手呢?有大房的在前,怎能否定在李无香口中问不出“家底”下落后没有不恭敬的行为呢?在这行为之下,能否定四房的第一个在门上挂锁不是对李无香的一种保护措施呢?可能吃能喝、没痛没病的李无香在没证明是自然死亡之前,在各房的三缄其口下,我对四房的怎么能轻易下这样的定议呢?怎么轻易出口安慰她呢?

几年后,四房的也走了,不知道她走时是否惊拒于被“黎山老母”拉去犁地?那么先她而去的各房的为何临终时对“黎山老母”这么惊怂呢?是不是她们对李无香之死造成了什么心里阴影?如果她不是正常死亡,那么她的一生又有怎样的传奇,又有怎样的威严让各房的临死也不释怀呢?

看来潘家人把尸体拉来不是道德的使然,而是人性的缺失呀!这可有天渊之别。这记者猫着腰也紧急撤离了。潘家一群人在招待所里左等右等不来正式采访的,在招待员催交费用后,才离开。结果所带的钱一分不剩外,还让潘家紧急送了一笔钱去应急。几天以后,他们把李无香的尸体又拉回了潘家,以为被冒充记者的骗子拉到招待所里高消费了一番,回来后仍愤愤不平向潘家人诉苦,希望结伙去讨回公道。

不管大房的出于何种心态、目的要把李无香烧了,可她自个确实烧了。当她在天堂知道李无香阴差阳错没火化又会作何感想呢?事实是她的骨灰先回潘家,她的葬礼就先进行,这也是房里有后的原因。大房的葬礼上没有出现她生前向望的大液晶彩电,倒用纸篾扎了一部液晶,高高抬在送葬队伍里。在液晶电视没普及的当下,特别是有些年纪的人来说送葬队伍里那一块像门板的东西,弄不明白代表的是什么冥器。

这次没有接受采访的潘家人抢口道:“这不是台湾没来钱吗?潘家一帮人盼了几年都不愿干活了,成流子了。流子也要吃呀!怎么办?就只有干违法乱纪的事了,最后搅得各房都没法活了。你没看见那一帮有多心狠手辣,山里闹腾不像样了,就盯准了潘家各房,什么腊肉呀,黄牛呀……他们偷别人家似的,最可气的是盯准了活生生的人……”

另一位截口道:“你可要符合事实呀!啥叫盯准了活生生的人?”

他弹跳了起来,争辩道:“这跟盯上活生生的牛又有什么区别呢?我大哥不是谁害得从梯子上掉下来死的嘛!这比捅进牛喉管里还残忍呢!敢情不是你大哥,你站着说话不腰痛。这多好的场合呀!说一下他怎么了?也许他的阴魂能得到安息……”他既然拗起了性子,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各房的在十几年前如果不是把亲儿子、孙子送去监狱里的话,乐意接受采访、出名。如果这次不是把婶送去烧了,不是烧婶前打了一场,也乐于接受采访、出名。如果现在接受了采访的话,知道大嫂也要托去火化了,所以面对摄像机不知说什么好,呆头呆脑的,或是干脆悄然溜了。面对这种局面,爱出风头的潘家后人就代替各房的接受了采访,道:“农村施行火化是还子孙后代绿水青山的得力举措。中国十几亿人口,如果每一位走后都占有一块草甸子,那么若干年后就只能看见一座座坟茔了。在人口增加和能源紧张的矛盾日益突显的当今,在生活节奏提速的当今,在生活水平提高的当今,自觉维护社会环境,提倡文明风尚是多么的迫切,是多么的可贵。潘家、特别是潘家老一辈做出的举动可以说是具有前瞻性的,是值得推崇的。我是潘家后辈,是在潘家懿德熏陶下成长的,我决定继承潘家的优良传统和高尚情操支持这项举措……”

对别的潘家人做了一番采访后,最后主持人对着镜头,总结性发言道:“在十几年前潘家老一辈做出把不良后辈送去接受法律的再教育后,这次支持村民火化政策无疑又是一次体现了潘家传统美德和具有先进思想的事务。随着我们的镜头,看看现在潘家人的居住条件、精神面貌,就知道潘家做出这样的决定绝非沽名钓誉。潘家长辈在几年前就打出‘后辈就是潘家长辈脸面’的口号,那么这一栋栋高耸、洁净的小楼就是潘家的品质、名片。虽然潘家人的举措并非大多数人所理解,但要领略潘家人道德风尚之前必须打破禁锢的封建思想。潘家无疑在提倡和谐社会的当今走在了前头。”

耆宿大房的因这次采访、宣传,无疑在一行人走后,也送去火化了。可市里的采访、宣传队伍没有来。几天后,有潘家人说,县里的新闻对“这事”做了宣传,无非当成了一次简易新闻在节目下方以条形形式插播了,没有播出被采访的人,没有播出画面,更没有提及各房的。这让潘家人、特别是接受采访的人感到失落,思前想后觉得没出差忒,之后问了送李无香去火化的人才知道,妣漏出在了那一拨人身上,他们无疑是一群搅拨的人。

被采访的几位刚开始紧张不已,知道这只是预备采访,又接受了预备采访后,情绪大有改变,且拤腰栽头道:“知道知道,就是说实话,别瞎编。”

记者稍一颔首,又问道:“十七年前潘家老一辈把违法乱纪的后辈送进监狱去是在什么情况下做出这一痛苦抉择的?”

“这恐怕也有吧!主要是死者有一位儿子在台湾,听说有许多钱。她不是在山里没有后嘛!各房的……”

记者忙又打断道:“哦!这问题就不探讨了。还是深入谈谈潘家出于什么背景下把死者送来火化的?”

各房的在李无香死后参商、啮噬,“精明伶俐”的潘家后辈不是都溜走了嘛!她们就找了几位笃实、耿直、缺少变通、甚至鲁钝的后辈送李无香去火化。也就是要接受市里的记者采访,他们在市里呆了一个晚上,被相关人员安排住进了招待所里。翌日就接受了采访。原本打算拍一部宣传专题片,可总得预演一遍吧,于是记者问他们道:“潘家人是怎样想到要把过世的老人送来火化的?”

耿直的潘家人粗声粗气回道:“火化不要钱,买一副棺材上千块。她没有后代,一女儿对她又不管不问。都是各房的——就是死者的侄媳妇照顾她病重的这一段日子。”

如果大房的临了有什么特别的交代的话,各房的翕然肯定,那就是她的葬礼上能见着一台大液晶:她死前半小时说的能成为临终遗愿。想起上阵子开的“就着别人的升天炮仗走的”玩笑和面对大房儿媳绘声绘色的描述,各房的、特别是身体有病的,真觉得是李无香的阴魂把大房的带走了,都不禁说,给去个电话,没烧的话就拉回来。可去的电话始终没人接,派去劫这事的人始终没回来。过了一宿,仍不见李无香的骨灰回来。

上午,一辆面包车载来一帮人,说是来采访的。原来这个县里刚推行火葬政令,却受到底层群众强烈抵制,为了宣传政令,相关部门听说潘家主动把死者送去火化,于是派电视台的记者来采访,宣传这事。有各房的在十几年前把潘家违法乱纪的后辈投送到监狱里的事实,县里派来采访队伍强大,由一领导带队,说是市里的采访团也很快要来了,准备拍摄潘家一系列的亲事物、新风尚、新美德辑成记录片,说不定还会拍摄以前那次申明大义、大义灭亲的高尚之举呢!

谁说火化不要钱?就算经济账恐怕比配棺材还贵呢!采访的记者听了就蹙眉峰,听他说的亲人背离的话怎能作宣传资料、公布于众?看来这位不练达老成、粗枝大叶、不擅言谈,记者就转问一位看上去比较年长一点、端相一点的,道:“怕是才提的问题没让那位很好的理解。那我问问你:你知道潘家恭行火化政令是出于怎样的思想意识吗?”

“思想意识”让接受采访的人真不好理解,思索了好一阵子,理解为出于何动机,于是他道:“说来就是各房的,哦,就是死者的侄媳妇,把名下的儿子或孙子过继给死者,有的过继了了好几位……”

记者忙打断道:“为什么过继给死者呢?是不是死者有高尚的节操或是要过继给死者的人有品行,由此促成了这一件好事?”

响起送李无香的“升天炮仗”时,大房的猛觉头更沉重了,不由蹲下来,还要两手撑于地才不至于倒下。真担心中哪房的“死到临头都就着别人的升天炮仗”之口了,不断地安慰自己:没事,不打紧。要不是身不由己,真要和她们反诘一通,以疏散“乌鸦”之晦气。

大房的喝了一杯温水后,躺在了床上,稍觉好些。不久就浓浓睡意袭来,又担心就这样不知不觉睡过去了,于是在睡意和拗着不睡的恍恍惚惚中,觉得在一团迷障中走出了一袭白的李无香,问道,你姓李吧?走,跟我去犁地。大房的属牛,在李无香一召唤下就变成一头干瘦的老黄牛,被她赤手牵着鼻子走进了迷障中。突然在不辨方向的迷障里踩空了,径向无底洞跌去——这时大房的在惊惧中醒来了,清楚记得才的画面和声音。除了头胀得欲暴炸了以外,心里也“突突”地跳得厉害。在挣扎一阵后,她最后的意识停在最后看李无香时的那一张严峻的脸上。

大房里的儿媳向各房的讲叙大房的最后的情景道:“……‘婶,我不姓李,我不去给你犁地……我这黄牛精不跟你黎山老母斗了,我这一辈子都错了。婶,饶了我吧!救命了……’我们听见她大呼小叫就进去了,告诉她,‘李无香都死了,不让人托去烧了吗?’她冲道,‘谁说的?谁做这丧天良的事?给我追回来,她这样的圣母可不能烧。追不回来我就要被她牵走了。’她闹腾了起来,丢这抛那的。我们以为她中邪了,在她叫唤下我们就来找各房的。谁知道她有啥要说的,可没想到她走得这么快。都以为她做了恶梦,吓了一场,我们做儿媳的也没当回事,更别说你们了。可不,你们回去时,她还说没啥事的,准定她是给梦吓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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