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回:自视清高五阙论 她拒仔肩三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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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聚的各房的又嚷嚷起来了,又欲打起来之势,为火化李无香的费用而闹腾不休。大房的提议是:每房拿出两千块钱给李无香办丧事。她是潘家媳妇,亲闺女不来也不能浮草安厝,如果费用不足,就发动各房后辈自愿捐款。

这提议勉强得到了各房的认可,可就是不信用大房的,不愿把这么多资金交到她手上,说不定钱交到她手上,让她扛回一台一万多元的大液晶呢!在李无香没病之前,大房的就对她们宣布了,年底准备买一台大液晶。她没有向她们借钱,当时各房的中不乏觉得她太有魄力了。可以后大房的在牌桌上扯赖更甚以往了,才知道她的魄力体现在“绑架”妯娌之情上。在关切自身利益下,她们就直言不讳地说,抠抠搜搜到家的大房的,好像要在牌桌上赖出一台大液晶。撇开牌桌不论,就大房的吝啬、抠搜,哪房的举不出几个实例来。别的不说,就有哪房的举出的实例最具代表性了,还是猴年马月的事了,说:“邀去看遭难的门牙,每房凑一百块钱。结果门牙家平安无事,回来还有五十块没给呢!”

原本哇哇叫的大房的张口结舌了,抿嘴耷睑好一阵,才道:“这事有,前阵子不是说借你的吗?后来我就忘了,我还以为你也忘了呢!”

于是她们就自觉以“嫂”相称呼了,知道各房的大多身体有疾的情况下,这种迟来、亲昵的称呼是过一天少一天了。她们在李无香断气、翻箱倒柜后,就打了起来。说是为争她遗留下来的房子,还不如说是发泄为“老潘家家底”而付出的。想起六房的说的“下辈子还要争个你死我活的”,看着半小时前仍争得面红耳赤的大房的现在安静地躺着,她们以不绝的哭声和眼泪表达着“争争夺夺、打打闹闹”不同寻常的妯娌关系。在她们不休、沙哑、哽咽的哭声中,潘家人及外人,谁说这不是潘家妯娌“争争夺夺、打打闹闹”关系的延续,谁说这不是恸哭李无香呢?

大房的之前认为自己没病,有信心耗过李无香。在照顾李无香最后几天的日子里,感觉有不适,无非有些头晕、脚下轻飘飘的。这毛病以前就有,在她看来在女人堆里不是病,以至于在各房的比身体有多糟糕羸顿时,她都没有说出有这头晕的毛病。这次头晕,以为就是过度劳累了一些,所以她提议,各房的都回去歇一个时辰。这提议得到各房的积极响应。这响应下是否有自谴?大房的不得而知,但她自个儿就有这种情绪。在连小枝都没有通知一声的前提下,不管李无香是否小恙大病,辛辛苦苦伺候她,这举动昭显了,就是上缰锁了。大房的弄不明白,已经日薄西山的各房的是不是仍按老规矩“一房看一房”?反正她听说李无香病了后第一个匆匆忙忙跑去的。各房的有些年头没谈论过老潘家家底的事了,可谁的心里搁得下?!!

就那副手镯子,大房的也不能释怀呀!谁又能释怀呢?可不,在另三大房的在门上加三把锁时,大房的心里说她们有多精明、英明。在这三位纵步向房里而去时,她就有这样的意识,是不是去拿锁呀?她不打算加一把锁,是因为有不能把丑陋之心坦露、特别是坦露在后辈们面前。她觉得李无香就是有些身体不适,因为在这些天里她既没烧、也不吐不痛的,甚至觉得就是哪房的心怀不轨也干不过仍有一身膘肉、不寻常腕力的李无香。因为她试探过,掰过躺在床上李无香的手腕,仍觉得站着的人,拗不过膀粗、力足的人。

回大房后,她泡了一杯咸干茄子水喝。以前稍感头晕就喝一杯苦瓜水后,感觉头晕症状有所缓解。可苦瓜没了,就用茄子代替了,因为觉得苦瓜和茄子是差不多的疏菜,又是同样方法干制的。为了应附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泡水里的茄子比之前泡苦瓜之份量多了一倍,以至于喝下去时实在是咸津津的、太齁了,可还是喝完了,又把茄子抠吃了。

她躺下了,可怎么也眯不上眼,大约在床上呆了半个小时就起来了,为了一个时辰的约定而没有走出大房。可坡下的汹汹声让她不得不走出来,有了这念头时就觉得各房的在那屋里正掏空“老潘家家底”似的。特别是想起挂锁的中没有“左膀右臂”时,几乎屁股头点着了似的。她正坐在床上看电视,原本是想着守着电视的时间一分一秒熬过相约之时的。可下了床时觉得头比任何时候都晕沉,可凭着毅力还是向坡下走去。在曲曲折折、高高低低、洼洼坑坑的一段百来长的路段中,她几次跌倒。

在李无香家门口一群各房、包括有大房后辈正向里面涌去时,大房的觉得他们都是去抢老家底的,于是不遗气力把他们哄走了。此时她仍有这样的念想,别让后辈们蹚进这里面来而迷失了本性,以至又危害各房。进入屋里,见各房的都在翻箱倒柜的,大房的惦记着成匣成匦的金银财宝,可仍然首先去探看李无香,不相信她对这伙老饕会不管不问,更不相信她撇开人事了。她进来时就听三房的说“她走了”,试探了她的口鼻,真没有气息了。

她就跟着各房的搜搜搂搂,别说金银财宝,就一小时前还在李无香手上的一副镯子也不见了。一无所获,就和她们吵起来了,直至打起来了,事情就在冲动下到了难以抑遏的地步。没有各房的口中价值几百万的宝马图,她也勒抑不了情绪,没有镯子是失控的原因,以至于和同样失控的动起了手,以至于演变成“窝里斗”。这不属于合理冲撞,她冲、打时就是稀里糊涂的,就是口对口、手对手的回应。

大房的倒在了地上,爬起来就往外走,最初的念想是,让她们先昏天黑地大打一场,死了人才好呢!可身后的她们都接踵而至,觉得她们要表现的是迟走了一步都像贪了李无香什么似的。在哪房的问对她咋办时,大房的冲道:“烧了!”后面她们都紧口说,烧了烧了。大房的口中的烧,是对李无香不交代老潘家家底之暴怒,更是对她们掏空了老家底之怨恨。谁知道她们在不少于一个钟头里干了什么,向房里挪腾了多少趟呀?那些柜箱都是用钝器砸开的,在大房的眼里她们争分夺秒连搜钥匙的时间也没预留。

上坡后,看见外人驰突而去,大房的情绪才控制下来了。在此之前,说不定欲干出什么冲动的事来。可外人的反射让她看出自己之行径不端,警诫于闹起老家底之后果严重。有了这意识,就立马感到头晕,对身体异样之担心也是从李无香不明不白地走了才有的。如果说刚才和她们出手是以后可以弥补的话,可李无香意外的死,让她幸庆没犯这弥天大罪,以至于才有对四房的之讥辞:她有臂力和李无香恶斗!甚至觉得她平时甩甩踢踢就是为这天做准备。她绝不会拿出一分钱来安葬李无香;在宝马图和镯子没在眼下之前,这是她坚持的原则问题,房里后辈出资跪拜那是另一回事了。

在把大房的安顿后,走出大房里的各房的还在打笑道:“大房的是不是真要就着李无香的升天炮仗走哇?”可回到家就明白了,大房的是诈病、诈死,在推脱埋葬李无香的责任。这样的大房的有多掉价呀!就是大房里一再传出她不行了,她们也没有向大房迈前脚步,都以为大房里在大房的筹划下玩着卑鄙之阴谋,准不定希望各房集资治病呢!这让四房的也追悔嗟叹,真想去追李无香的灵车,把两千块安葬费要回来。车刚走半小时,大房里就点起了大房的谢世的升天炮仗,向大房迈去脚步的各房的仍不排除这是大房搞得恶作剧,可摸着大房的冰冷的脸,才知道大嫂已经先各房的去了,才知道女人堆里失去了主心骨,不禁放声痛哭,涕泗滂沱,一声声呼唤着:“大嫂,我的好大嫂……”

近两年以来,各房的都以“嫂”相称,就是称呼六房的也为“六嫂的”。这种称呼就是六房的一种玩笑而引发的,她说:“我有多屈呀!在女人堆里啥都落小。如果有来世的话,我还要和各房的争个你死我活的,首先得登上‘大嫂’这头号宝座。”

在她们争吵正酣时,四房的把一沓钱摊在她们面前,道:“四房里出的!婶在潘家一辈子,好人歹人都不在了,这是我四房里的心意。”

大房的一愣,倾而伸手去接钱,可四房的抽回了手。在她们看来,她怕大房的贪了,又意在耗各房的。于是她们就望着大房的。可潘家大房的没有做出表率,反而对四房的道:“我还不知道你,精打细算,步步掐准。你扇过李无香,你怕她的阴魂半夜三更来勒你,你出钱是为求得良心安稳。我可对李无香一不愧欠二没混伤……别说那宝马图哪去了,那镯子又哪去了?只有既贪了又得了的才会出手大方。我就两千多块钱,我就是今个死了,场面不撑起来我不责怪房里的,有没有请吹打我不责怪房里的,有没有燃升天炮仗我也不怪房里的……我就想一台大液晶,看一眼这辈子也无憾了。”

大房的眼眶湿润了。她们原以为她有买电视这种嗜好的话,今个看出她用这种方式证明她的能力,如果套用“理想”,虽然觉得尚有差异,可又不能否定这不是“理想”。四房的把钱交到大房的手上,在各房的看来她坚定、利落的举动就是给大房的买液晶的,可心里都知道这是给李无香办丧事的。大房的更清楚这一沓钱的用处,感激般地望着四房的,不停地嚅动嘴,转而道:“这钱就先烧吧!”她攒足了底气,道:“婶走了!点起升天炮仗……”大响三颗大炮仗后,就“劈里啪啦”燃起长编。顿时,大房的缓缓地蹲下了,又双手撑在地上……

李无香走时,各房的都不在眼眉前。这也是她们相约好的,实在是太疲倦了,都回去睡两个小时。那房门上都挂了三把锁,要不是那门上不好挂锁了,还有三房要挂自房里的重锁。她们出来就对外面一群后辈们说,你们都回去吧!她老人家怕是逃过这一劫了。

这不可能吧?上会儿还说快要断气了,连升天炮仗都准备好了,怎么又捯过来了?在场的人都疑问。各房的回答:“我们怎么回你?这得问老天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阎王叫她三更死,不让她活三更后。”

在场的人嚷嚷道:“都捣腾好些日子了,真是不知要捣腾个啥?下午还是回去吧……”

她们就七嘴八舌指责道:“指望债主把钱给忘了,你这是要还钱的态度吗?这么些年你也不来问一声忘没忘?就你这号人,抠得世上没有第二号人了。李无香出了牙血肥自身,你死时准算定而就着别人家的炮仗做为升天炮仗。”

大房的冲道:“我有这么抠吗?你现在点炮仗看我会不会就着李无香的升天炮仗?”

各房的嚷嚷这么久,才那帮人仍没拢聚上来,在不远处指指点点的。

最后自视清高的说,李无香是被吓死的。在升天炮仗没燃起来之前,李无香肯定尚存,是因为各房的大声嚷嚷要把李无香烧了。很快她们达成了一致意见,她们高调、利索、愤然地把半死不活的李无香给吓死了,或是吓晕过去了。因为自视清高的在她们决定把李无香烧了后,带着怜悯之情溜进那房里,以指试息,发现她真没进出的气了。可没自作主张要为她鸣冤昭雪,没主张燃起升天炮仗,因为自以为在潘家人卑言微,就只有躲开这是非之地了。

哩哩拉拉散后,没多会儿,就传来李无香走了。好在潘家人都没走,此时正近亭午;要是在这节点后传来她走了,这群人都得走光了。不禁有人埋怨,“一会儿活一会儿死,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哪位就差这么一会儿功夫?”一群人络绎不绝、熙熙攘攘向那屋里走去,嚷嚷道:“活了这么大把岁数了,真不容易,罕见罕见。都进去给她作个别吧,也算是做晚辈的尽最后几礼数了。”

此时自视清高的又说,李无香是给气死的。各房里后辈接踵去见李无香最后一面时,被匆匆赶来的大房的给哄散了,随后她说:“还没断气呢!”紧接着就听见撞关着门和在里面讻讻的大房的,在场的人都听清楚了,她责问各房的为什么打开门来。原本她们套上锁回去后,一群人中还有人纳闷,“各房的都走了,里面李无香在这间歇断气了咋办?”里面传出分辩声,知道是上了锁的在另三大房的走后踅回来了,一群人中又有人觉得蹊跷,“踅回来难道又有什么罪,这不服侍李无香吗?上锁的下三房的体谅着上几房的不就是礼仪之举?”里面的大房的责完开锁的三位,又责备紧着开锁的进来的另两房的。一群人还没发出疑问,就明白了各房的为什么参商,为什么日夜不间歇地守着李无香,为什么上三把锁协议都回去睡觉,为什么对病榻上的李无香这么好,为什么……这所有原盘桓脑际的为什么能迎刃而解,是因里面大房的斥问李无香手上的镯子哪去了。然后里面就“啪嚓哐当”起来,一群人灰溜溜地走了。就是里面的亲娘老子在指名道姓呼唤,都紧着步子逃走,说不出什么原因,就是觉得脸上臊得慌。这次自视清高的没有高声高调对一群逃走的发表议论,可心里无不说,里面的大打出手终于让你们揣着这些天的心思彻头彻尾大白于天下了吧!那几个老家伙哪是只在扇自个儿,分明是扇一群贪心不足的王八崽子。那些崽子见心思揣不住了,就只有逃跑了,管那屋里是真死人还是假死人,是真要死人还是假要死人。

她在最后的二十一天里,吃尽了山珍海味。首先各房的就紧着问,婶,你想吃什么?首先李无香就想像着拣世上最想吃的、最好吃的、最贵的开口。她实在吃腻味了,她们又弄来她没吃过、叫不出名、看也没看过的好东西。于是她就见天在床上吃,又像当年各房的反对开庄号刨甑一样大吃特吃,听说她去世的前几分钟还吃了一碗冰糖肘子。在她咽气后,房里到处都是吃的,都是各房的、各房后辈孝敬的。因此潘家有这样自视清高的说她是撑死的。

同样有自视清高的说,李无香是被吵死的。无非是各房的整天问她,婶,你病成这样子了,有啥要交代下来的没?她那腥臊恶臭的病房里就只有各房的坚守着,绝无别人问她,跟“始作俑者”问的两句无贰,反反复复,日夜不分。六大房六位代表,这席位是天经地义的,也不是别人能取代的。好在潘家各房的都在,要是差一位,这席位就不好分配,准不定在李无香面前就会闹出很大的矛盾来。也怕是上天看出这席位不好分配,不难为各房的了,就是哪房的注定阳寿比李无香还短些,也让她撑几天吧!要不她们为这孝顺举动扯皮,在外人看来是不雅光的。

最后连自视清高的都走了,场上没有一位了,显得空荡荡的。可里面的打闹声、哭喊声、反诘声、求救声、攻讦声不绝不断。很快场上又聚拢起一帮人,都不是潘家人,可都是外人。经先来的几位解释说:“听里面像是争什么镯子……”听弦领声,听话会意,在场的都明白了,潘家各房的在争夺李无香的遗物遗产打起来了。这帮真正自视清高的人议论起来道,难怪潘家这些天这么热闹,原来都想贪李无香的钱财哇!解放前在县里叱咤风云开庄号,肯定敛聚了不菲财资。这财资肯定来路不正,要不几十年后各房会为这事打起来?人心不足哇!临走时为啥不交代清楚?弄得咽气了还得撕破脸。李无香动弹不得做得了主?各房的又会听会服?没听见现在里面说李无香偏袒哪房里吗?这得提升到道德层面了,别的不说,就尸骨未寒就做出这大逆不道的事来,可见潘家不是好东西。一直不是好东西,早先年挤兑沈家,又威这家谋那家,转后后辈又做恶山里。是呀!这样的潘家就是在山里盖遍了小楼,外人嘴上不说,可心里不服哇!

各房的都披头袒臂、裸露肌肤之处伤痕可见地出来了。外面一群人的声音就戛然而止了。一老者问:“李老掌柜的还好吧?”未待回应,他们就相互招呼着散开了。

在各房的看来他们非逃即撇了,为了挽回面子,又嚷嚷了起来道,我说在里面嚷嚷个啥,外面还以为各房的在里面争夺什么打起来了呢!争个啥、夺个啥?就一赤精的孤老婆子,有个啥牛溲马勃、鸡毛蒜皮?哪房里压箱底只这么点东西、不比人厚实?为这些早该撂荒的争呀夺的,别臊各房的、潘家!你说这些干啥?这不越描越黑吗?没见都走远了!赶紧说正事,咋处理?咋处理呀!咋也得亲闺女来主张吧?那搪门的也不知道死哪去了……

2005年秋月,李无香走了,享年九十二岁。她走时就是小病了一场,可各房的却闹得大病了一场似的,把牌桌撇在一边竟日陪护着她。当她们发现她没按时出现在牌桌时,就你追我赶去看望她。“感冒,稍有胸口憋闷。”在她们紧追不舍地探问下,她这样回答的。她们就把她按摁在榻,让她躺着养病,吃喝拉撒都是一群孝顺的侄媳妇应着,直至二十一天后她去世。

也不能说她们不孝顺,在平时就问她有没有哪不舒服?打了这么久的牌累不累?……特别是几位疲癃羸弱的问得更勤了。在她面前就这么关心地问问,在背后却说,她那样板实的身子骨,我怕耗不赢呢?啥时候是个头呀?

听说李无香病了,各房里的后辈都陆陆续续回来了,潘家从没这么热闹过。当外人听说她已弥留时,都跷起大拇指称赞她这老寿星的福份,只一女,可黑鸦鸦一片都是给她送终的后人,什么侄子呀、侄媳呀、侄孙、侄孙媳妇……还有些叫不上称谓的。好在她走了,要是挺过了这关,听到别人说起这茬时不知道会发出怎样的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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